谁能想得到呢?便是这凝重诡异的气氛,都压制不了衣身一颗求宝爱财的心呐!亏得苏长生“叔威甚重”,这方堪堪拦下了她的罪恶之手。
好不容易压制住衣身,一回头,苏长生额头青筋突突直跳——黄仙儿手握一柄紫光灼灼的短匕,对着柱基比划来比划去,一看就晓得她正琢磨着从哪里下刀妥当。
至于碎金宫的俩道友,则肩并肩地蹲在地上,四袖拂地——或许,她们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知苏长生慧眼如炬——甭以为有袖子遮着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好像谁看不出你们俩在那抠呀抠的?想干嘛?
苏长生都快气乐了!
他万万没想到,衣身的毛病居然还有这么强的传染性!
他谴责地瞅着衣身。然,祸头子却不以为耻地辩解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已是无主之物,烂在这儿不晓得多少年了,委实暴殄天物。把它挖回去,重新用起来,也算是废物再利用嘛!我记得东土有句哲言怎么说来着——噢,想起来了,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吧?大叔,别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好意,不然,他老人家会不开心哒!”
苏长生木着脸:我代老天爷谢谢你哦!
黄仙儿比划了一会儿,道:“苏师兄,咱们入这秘境历练,不也是为了探宝吗?天地造化,生出多少奇珍异宝,不就是借着我辈之手令其大放光华吗?咱们修行人,讲究的是顺心随意,不违天,不逆命,而现成的宝贝就在眼前,难不成要视而不见?”
碎金宫的俩弟子也连连点头附和:“正是正是!黄师姐说得太有道理啦!况且,入宝山却空手而归,说出去,岂非被人笑话我五宗八门的人半点能耐也无?日后又该如何向师长们回禀?”
四个姑娘各有一番道理,竟驳得苏长生无言以对。总之,她们的意思就是:入此秘境就是冲着挖宝来着!傻子才不动心呢!
她们彼此偷偷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这一刻,四人暂时放下隔阂,打定了主意要将苏长生拉住她们挖宝的队伍中——有“太息剑”在前头顶着,她们还担心什么呢?至于什么古怪凝重的气氛——哈哈,那等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能有眼前实实在在的寒光月石重要?
终于,四个姑娘得偿所愿。
她们倒也没有将整座柱基挖出来——不是不想,而是委实没那个本事。苏长生放出灵识,隐约探得柱基的地下部分超过一丈。
四个姑娘在惋惜不已的同时,又不由感慨这座宫殿的主人得财大气粗成啥样。便是一向眼高于顶的黄仙儿,也喃喃道:“唉,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五个人——啊不,还有小黑,均分了一大块寒月光石。甭看苏长生先头那么反对,可真得动起来时,他可真利索。必须承认,天降横财面前,苏长生也是会心动滴!
小黑将分给自己的那块交给衣身:“替我保管着!”
黄仙儿斜睨了它一眼,嘲笑道:“你就不怕她昧了去?”
小黑傲然睥睨:“我信她还是信你?傻成这样,还敢挑拨?天阙宗这林子可真大啊——”
一语双关!
黄仙儿当即气得直发抖,好悬没抖出真身来!
身价陡增的四个姑娘显得很快乐!
这种意外得到的快乐如同小小一股龙卷风,虽然不能将压抑着他们的诡异气氛扫荡一空,却在小范围内让他们轻松了许多。
看,这就是财宝的魅力!
苏长生也挺快乐啊——不过,他的快乐并不曾表现得那么肤浅,更不会像衣身那样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啦!眉宇间的舒展,双眸中的笑意,在这一刻,赋予了苏长生别样的动人之态,很难让人联想到他的另一个绰号——“月下寒松”。
废墟很大。
一行人走到两三个时辰,也没走出去。他们一度以为自己陷入了迷阵,一直在迷阵里打转转。幸而又遇到了两三支从其它方向而来的队伍。彼此交流了片刻,便继续结伴而行。
直至时近黄昏,他们才彻底走出废殿范围。
废殿后,似乎是一个荒败的花园。
花园极大。只是昔日的白玉花坛已破碎不堪,光秃秃的花坛里片绿也无。花园的东侧,是一片干涸的湖泊。湖底凹陷,龟裂如鳞壳。
如果说先前在废殿时感受到的是破败,而这里就是荒芜了。
破败犹能令人感慨昔日的辉煌和雄伟,而荒芜就只剩下凄凉。
非但衣身,围站了半圈的众人,都有这样的感觉。
苏长生一行人来到湖边时,已经有七八支队伍先期抵达。贺子微在“五宗八门”的英才一代中,身份地位都不低,隐隐有据首之势。然,当苏长生如闲庭信步般出现后,便有不少人纷纷向那边靠拢。
贺子微眸子一缩,冷意拢上眉心。
碎金宫的俩弟子瞧见同门,大喜过望,向苏长生等人致谢道别后,便匆匆离去。黄仙儿也发现了先前失踪了的同门。她急忙迎上前去。片刻后,衣身听到有人不安地低呼。而苏长生则发现有些面孔不见了。其中,既有天阙宗的师兄弟,也有其它宗门的相识道友。
这时候,师兄弟们纷纷拥过来,围着苏长生七嘴八舌个不停。苏长生暗中数了数,心下略略一松——还好,跟着自己的这九个人,除了丹阳峰的严师弟死于非命,其它同门都安好无恙。不过,进入秘境后不久即分开组队的其它同门,却少了几个。望着余人仓皇的神情,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沉声道:“你们下山前,想必师长们都教诲过——历练便是如此。生死一念间,修行如攀险峰,一步不慎便坠绝地。死者已矣,勿复多念,当识得眼下,看清脚下,切勿重蹈覆辙。”
“是,多谢师兄教诲!”众人齐齐拱手回应。
相较废殿,这里委实什么可看的。
花园是荒的,湖泊是枯的,极目望去,光秃秃一片,看着就糟心。
天阙宗的弟子中,苏长生是领队,修为声望最高。他发话道:“天色已晚,不宜夜行。为免不测,大家还是就地歇息为妥。待天亮后,我们再离开这里。”
众人起身称“喏”。声音飘到枯湖的另一侧,围坐在那里的宗门弟子纷纷扭头回看。有人羡慕道:“‘太息剑’苏道友啊——一呼百应,可真威风!”
贺子微冷声道:“你若打得过他,自然也可以一呼百应,威风了得!”
那人头颈一缩,不敢接话。
篝火跳跃,火光在贺子微脸上投下或深或浅的阴影,混淆了他眼底的狰狞。
走了一整天的路,衣身早已疲惫不堪。填饱了肚子,她很快就感受到困意,不一会儿,便东倒西歪地睁不开眼了。
苏长生抖开风帐,罩在衣身头顶。帐帘垂下,挡住了众人好奇的视线。
罗小黑羡慕道:“苏师兄可真体贴!”
钟石头默默不语:嗯,我也觉得挺开眼。
罗小黑继续道:“不过呢,衣身姑娘的厨艺可真没得说!我要有个这么能干的侄女儿,我也定然欢喜得紧!”
钟石头面露不屑:就你?长得不咋滴,想得还挺美!
罗小黑还在感慨:“我离开家时,我大姐也快生了。不知给我生的是外甥还是外甥女儿?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晓得他们还记不记得我这个舅舅?”
一番话勾起了钟石头的心思。
踏上修行路之前,谁不是个红尘俗人呢?父母兄妹,至亲血脉,最是牵动心肠。只是,一入修行,便绝尘缘,俗世种种,皆化云烟。这是每个修行人都懂的道理,然,纵修得金身玉骨,可裹在骨架下面的那颗心,真得彻底褪尽尘缘了吗?
这一刻,钟石头竟无比羡慕苏长生还能被人唤声“大叔”。
夜色如垂幕。
秘境中的天际似乎格外遥远,星子仿佛被拉远到无限处,只有寥寥几颗发出微弱的光芒。
没有风啸,没有虫鸣,只有篝火噼噼啪啪的声响。渐渐地,一个个围坐在篝火前的圈子变得稀疏。有人就地倒下,有人钻入风帐中。交谈声逐渐低落,渐消至无。
白日行路时,菲菲自始至终都躲在衣身的帽兜偷懒。它断断续续睡了不少觉。因此,当众人都疲惫地歇息时,它却精神好得很。
小黑嫌弃它走来走去忒烦人,一把扯住将它塞进衣身怀里。
菲菲怒视,抖着翅膀就要发飙。小黑威胁道:“衣身累了一天了。我警告你哦——敢吵醒衣身,有你好看!”
菲菲深吸一口气,慢慢收拢了双翅,轻轻缩回衣身怀里,只是瞪向小黑的眼神依然恶狠狠的。
小黑暗自冷笑:小样儿?还不是被我拿捏得定定的!
衣身是被菲菲拍醒的。
“咕咕咕!咕咕咕!”菲菲尖叫着,不住地拍打着双翅。
“干嘛?”衣身不满地嘀咕,“我还没睡够呢!困死我了——”她张大嘴巴,打着大大的哈欠。
“咕咕!咕咕咕咕——”菲菲极了,翅膀指着风帐外面,叫声愈发尖利刺耳。
“什么?淹水了?”一个哈欠没打完,衣身被菲菲吓得险没下巴脱臼。她一手扶着下巴惊讶道:“不不不!我没听明白——哪儿来的水?”
菲菲见衣身还在迷糊,急得不行,索性两脚一蹬,扯着她的衣领就往风帐外拽。
额滴个神呐——衣身的下巴彻底掉下来了!
只见眼前一片白茫茫,水波浩荡,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水泡伴随着漩涡从湖底冒出。湖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
几十步外,是袁招招和黄仙儿的风帐。涌上岸的湖水已经打湿了风帐地下缘。而更糟糕的是,昨夜因偷懒而就地和衣就卧的钟石头等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小黑待我越来越亲近,委实令我受宠若惊。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要不要趁它进屋之际,将大门一关。自此,它就是我的了!
然而,每当它“喵喵”叫着守在门旁,仰头望着我时,我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门,放它离开。我很感谢它信任我,当我是朋友,所以,我不能将它掠为宠物。
起初,小黑的活动范围很小,几乎就在我家前后的几栋楼间。但是,小黑的聪明和信赖给了我胆儿,让我幻想着尝试要不要把小黑带去更远的地方。
我晨练的地方,是小区的湖边。到那里,要经过一条大道,再从小河边的石板路上经过一片楼栋,直至穿过月亮门。这条路上,会有往来的行人、大车小车、密密麻麻的草丛,以及牵绳或者不牵绳的狗。所以,我一路上紧张极了,生怕小黑来个突然失踪。
我小声地喊着“小黑,这里”、“小黑,过来”、“小黑,往这边走”。看得出,它有些紧张和胆怯,但总是在一点犹豫之后,跟上了我的脚步。抵达目的地,我做操,它则趴在不远处的太湖石上东张西望。望累了,就趴着假寐。这一套操,我做得三心二意,眼神几乎没从它身上走开。还没做完操,我就发现小黑有点不耐烦了。于是,匆匆收场,带着它原路返回。
刚出月亮门,没走几步,在拐弯处与一只大狗迎面撞上。小黑愣了愣,嗖地窜进一旁的灌木丛中。我紧张地大喊。狗的主人与我错肩而过。
“你养的猫?”
“不是,是流浪猫。我带它来散步。”
“这么乖?”
“嗯,特别聪明。”
主人带着狗走了,小黑终于探出头来。我蹲身抚摸它,安慰它,鼓励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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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