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回在几人刚回到府中便听着周来将今日发生的事复述了便。
更加肯定了心中对单风月身份的猜测,同时也知晓了那四个法力高强之魔的来历。
很久之前,他和那其中两人交过手,被废了双腿,毒性侵蚀,加上当时急于其他事耽搁了,这双腿到现在都无法站立。
而造成这个结果的,便是单风月对打的那两个配合默契的魔。
那两位周回曾花大功夫调查过,是东五碎影阁首部杀手,非位高权重者不能委托的那种。
这么说来,今日那四位,便全是东五的匿名杀手。
但一般那等委托之人是有保密权利的,就算是周回也查不出来,需得亲自去阁中请教。
“先前曾派人登阁寻过治疗腿疾的药,无奈以失败告终,想必碎影阁中凶险万分。”
周回摇着轮椅转回书桌前,把上面巴掌大的卷轴拿来,递给单风月,示意她看。
单风月接过来,仔细看了两眼,说:“我看不见。”
“去碎影阁的地图。”周回笑意不减,从善如流道。
看着单风月眯眼朝他笑了下,周回垂头搓了搓鼻子,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大人,不知您去后,可否帮周某个忙?”
闻言单风月轻笑两声,拿着卷轴遥遥点了点他,咋舌道:“嚣张哈……”
“不敢不敢……”
最后反正顺手的事,单风月答应帮了他——去阁中寻一寻治疗腿疾的玩意。
当然还是不能亏了自己,单风月又给了周回一件事情做。
她还记得任鹫记忆中的那颗和神秘人联络的珠子,此番就是想让周回帮她找找。
当然她也知道此事艰难,就给了个自己的猜测,说是应该在任鹫寨中的那堆箱子里。
至于具体怎么找,那便不归单风月管了,她向周回抱拳欠身,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现阶段,她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
“什么?!你要去神界?”
子时六部,玄玉宫灯火通明。
乔楚苓从大殿宝座旁的软塌上翻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诏书,不可思议地看着端坐宝座伏案执笔撑脑袋的人。
那人说完这个大胆的决定后,并不当回事地挑眉点头,认真看完手中这卷公文,放到一边,向乔楚苓弯了弯手指。
后者正吃着零嘴狠劲磨牙,看都没看见单风月的动作,软布在她手里都快攥烂了才被缓缓走进大殿中的杨世倾发现,解救出来。
他一脸莫名的把公文放到单风月手里,打趣道:“怎么了这是,不让你干政还生气了?”
“你问她。”乔楚苓重新躺了回去。
单风月认真工作,没理他,杨世倾默默环视四周,把目光投向安静看书的隽天。
一番捣乱,知道了来龙去脉。
“想去就去呗。”
杨世倾比单风月还要随意的态度实在让乔楚苓和隽天摸不着头脑。
那可是时时针对单风月的地方,怎么能说去就去。
单风月从满桌墨香中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叹道:“我身上气息弱,偷溜进去没关系。”
“但是——”乔楚苓刚出声,被杨世倾打断,“得带上隽天。”
“带他干什么,打手我有明川就够了。”单风月说。
“不行,明川管不住你,隽天好歹有些理智。”
杨世倾被隽天无奈的眼神攻击后“嘿嘿”一笑,又掏出个瓷瓶给单风月:“吃了它,能略微改变气息,不过就半个时辰,你别玩忘了啊。”
“晓得晓得。”
单风月不是第一次去神界,她的记忆已经快全部恢复,其中就有和任鹫跑来南天门那件事。
所以去时还算容易。
瓷瓶中的药和隽天对半分掉,也许是因为他本身魔气太重,吃了药反而身上气息变得奇怪更容易被察觉,单风月干脆就将他留在天梯下方,自己溜进了南天门。
一行白玉大道宽无边际,两方彩云流过,云层中若隐若现着些琉璃金瓦。
不过这些在单风月眼中不过黑白,再不济是灰,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意思,专心走路。
她为了不漏馅,特地穿得粉白,符合一些对神界的刻板印象。
大摇大摆走着,看到白玉道尽头持枪站着两排守卫,他们后方是个悬空圆台,隐约有个门影竖立在上面。
虽说南天门的守卫被她略施小计骗过去了,可在神界之内妄动法力,还是有些不妥。
于是她目不斜视,从那两排天兵走过,差一步踏上圆台时,却被叫停。
“这位……仙子面生,不知是来自哪里?”
天兵不知她是否有官职,但她身上却有浓重法力,于是只好以仙子称呼。
单风月听话站定,往问话那守卫很巧靠了靠,悄声道:“道源神君命我下界偷偷调查魇杀奸细之事,如今有了眉目,特地来回他。”
守卫反应过来是最近江篱仙官被骗一事,刚想让路,忽然有些迷惑。
道元神君是谁?
“不知仙子说得可是黛元神君?”他反问。
“……”说错了名字!
单风月扯了扯嘴角,道:“是啊,难道我说错了?”
守卫立刻摇摇头,颌首将路让开,单风月扫了扫衣摆,大步跨上圆台。
金光腾起,单风月被扔在了一座雅致小院前面,院门半开,写着“青无苑”三字。
踉跄两下,她不小心碰到了门前的树,搞出了些动静,树后石桌旁的几位仙侍疑惑看过来。
单风月赶紧靠在树后,避着她们走来的路线,轻脚跨过门槛,跳进院里,结果刚一回头,和庭院中一个傻大个对上视线。
那傻大个瞪着她又看看旁边,单风月心头一跳,就看他眼睛嘴巴猛地瞪大,手指着她就要开口。
青无苑好歹是那个神君的地盘,这要是将人喊出来撞上了,岂不完蛋。
她迅速闪身靠近,手刀迅猛落下,就能将人无声无息放倒,却在此刻,被一道突然出现的声音喊停。
“你……”
劲风将端玉鬓角的碎发吹起又落下,冰凉的手掌轻轻靠在颈侧。
单风月收手,眨了眨眼睛,调整好脸上表情,转去看向声音来源。
端玉看着眼前女子瞬间放缓的神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向后跳开一步摸摸脖子。
这女人太不简单,难怪江篱失心疯。
他搓着脖子向江篱点点头,快步离开这里,而江篱,则是急忙靠近窗边,招手去唤单风月。
“师尊这时不在,你快些走。”他急道。
单风月抿着笑,假装看不见的样子快步跑过去,又在即将攀上窗沿时被江篱伸手挡了回去。
一串灼烧衣料的声音“呲”地响起,她愣了下缩回手握在胸前,看见窗后那只白皙的手此刻变得伤痕累累。
“没事吧,”她声音颤了颤,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视线不自觉地跟着那只手,又在觉得不妥后垂下睫毛,“抱歉……”
江篱手指抽搐几下,法力在上面绕了几圈,发现没什么作用后放弃了,将手垂下,前倾着身子去望单风月。
女子微垂着头,嘴唇绷得很紧,像咬着后槽牙,没了平日眉飞色舞的样子,敛着神情看着委屈巴巴的。
他忽然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感觉到指尖一片灼烧后又定住动作。
江篱盯着她,安慰道:“我没事,你听。”
然后给她打了几个响指,但姑娘聪明不被骗,板着脸不看他。
没办法,他暗叹一声,说:“风月,我很开心你来找我。”
“……真的?”
“真的。”
单风月咬了下腮肉,晃了晃脑袋,轻咳两下,站得远了些,给他转了个圈,问他好不好看,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满意了,又跳过去问该怎么救江篱出来。
江篱嘴唇嚅嗫,他总不能说神界也是想找到单风月从而盘问她魇杀的下落。
他怕她听了真的去找神君自爆身份。
曾几何时,竟然如此维护一个嫌疑很大的魔族。江篱看着单风月,心中万分纠结。
从他沉默这片刻,单风月就知道他心里想法,安静等了一会,那人终于开口。
“你是如何进来的,等下该怎么脱身?”
就说这个?单风月脑中长长一条思维断掉,愣愣“啊”了下,打了个磕巴,接道:“有个神药,能够短暂伪装成神仙。”
“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单风月照实回答。
“那便好……施法耗力,累不累?”江篱又问。
“一点都不累。”
到这单风月才明白,原来他是在转移话题。
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觉想是被人拿针随意戳了两下,微疼牵着那一大片泛起痒。
单风月忽然觉得眼前的结界有些碍事,她想去江篱房间里,转一转,看一看。
或者什么都不干,只睡上一觉。
“江篱,我想进去。”
半个时辰,现在还早,就算被发现了,她相信自己能跑的掉,黛元抓到她也不可能就地将她弄死。
所以她话说完就要付出行动,摸着结界就要往里走。
江篱懵然,看见她真的没在说笑,无奈道:“风月,你进来会被师尊发现的。”
“发现就发现呗。”单风月才不管。
窗户里的江篱思付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那,你若要进来,我便出去迎你。”
他出不来,做这个举动无非是自损,说出来也是想让单风月放弃她的想法。
当然,江篱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因为自己违反原本做的打算,毕竟她向来由己。
单风月也是这么想的。
放在从前,她才不理会旁人看法,自己舒心便好,可现在,她听着江篱淡淡连示弱都算不上的话,竟然犹豫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去,生出了一丝挫败。
这不应该。
单风月背过身,坐在窗下的台阶,看着院中漂亮的景象甩着腰间的带子。
她唤了一声江篱的名字,停顿半晌,缓缓张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隐瞒了些不好的事情,你会如何?”
“不知道。”
江篱一直知道她藏着的秘密很多,虽说自己推测无果反被神君从侧方告知了单风月的身份。但结果还好,从凡人到魔族,他能接受,传她是魇杀奸细,他……在想办法不暴露她的行踪。
好像,也能接受。
他自己想通了,索性不会还有比这奸细更离谱的身份,便道:“没——”
想说也没事,却被外面匆匆跑进的端玉的打断。
单风月托着脸望过去,端玉背身靠在院门上,手指着身后,气声叫道:“黛元神君,还有我师尊!他们过来了!”
江篱原本想说的话这会还记得什么,撑着窗沿去看底下还坐得安稳的单风月:“风月,快走,有些话待我出去后同你讲。”
“真的,你不许骗我,讲完的话要说到做到。”单风月站起来转身眯着眼看他。
“当真。听话,快走。”
端玉在门口站着都快急死了,瞧见那头两人还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更是上火,肺都要咳出来了。
忽而听到江篱在喊他,说让他送单风月出去。
正要过去,那姑娘朝他们摆摆手,摸索着墙壁走到拐角,轻松一跃,翻出了院子。
他瞪大眼睛,震惊地朝江篱挪过去:“厉害啊,听声辩位还这么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