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芎野?
这名字有些耳熟,应该是魔族其他几部的统领,但他为魔过于低调,如果不是这名字,单风月估计也记不起来他。
但为什么,突然将他们二人与那位统领扯上关系了呢?
“阁下是否误会了什么?”江篱的剑竖悬在身前,挡下法阵侵蚀和外面射来的尖刺。
“有什么误会,等投了胎在说吧。”
外面的人异常干脆,尖刺停止,锁仙阵的光芒则更甚。
剑身震动,一下插在地面。
单风月虽不是神仙,但也被这阵法搞得晕头转向,江篱更不用说,他本就是黛元座下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神官,法力都没有银彩衣厉害,这会受到的影响更大。
凭感觉,维持这阵法的,外面少说也有六七个法力和他不相上下的魔。
她敲了敲脑袋,想直接跨出江篱围起二人的护体结界。
说是锁仙,那应当对她这个魔头不是太管用。
江篱察觉到她的动作,神情一慌,一把将她拽了回来,突然脑内灵光一闪,开口道:“你虽会法术,但是凡人,我可以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
单风月不想去安全的地方,她要去撕了外面的那些人。
眼见江篱要抬手施法,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住他:“不用,你直接把我扔出去,我能打死他们。”
她表情真挚急切,把江篱衬得像个傻子。
“别开玩笑。”江篱沉声道。
黄昏褪去,红日落下,天际变得似蓝似黑。
江篱严肃又吃力的模样在单风月眼中逐渐清晰化成黑白。
她快速眨了眨眼,掩盖住眼中那一瞬间的聚焦:“之前有人给了我一个用在生死瞬间的大杀器,你信我。”
接着也不等他说什么,转头冲出那道对她像水般柔和的结界。
“谁都跑不了!”窗外的人以为她要跑,怒喝一声。
瞬间,房内法阵的符文都似大了一倍,每个都仿佛滚过冥火。
单风月刚出去,就觉得面上刺痛异常,眼睛像是被一根粗针生生刺入。
她赶紧闭上眼,脚底迅速窜出一簇银蓝色的法力,顷刻间向上包裹住全身。
耳朵宛如被厚厚的棉花塞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别的嗡嗡声。
这房间不大,三两步就能跑出去。
刚推开门,眼前又是同雨点般密集的尖刺,单风月法力护体本打算头铁直接挥了就走。
一道剑光却先她一步将那些尖刺尽数拦了下来,又在下一刻化成虚影消失。
剑意分身。
单风月并不耽搁,冲出去后就见这破烂小院里站着五个深色衣服的人,每人手中抓着一块发光的石头。
见她出来,那些人动作一致,霎时又是许多尖刺甩来,同时一道暴怒声响起:“送死!”
伴着声响,数道凛冽的刀风夹着尖刺斩向她。
单风月向旁边闪了两步躲开,挥手将身后房间的窗户全部合住,左手一挽一抬。
银白长刀横至眼前,那片袭来的刀风被它轻而易举挡下,手腕微震,半空中的尖刺颤动,突然反方向射了回去。
院中有一人失防倒下,其余人向后退了退,单风月身后的房顶上又飞来暗刺。
她看着面前剩下四人,微微眯眼,瞳孔法力流转。
视野中那四人身上一层魂魄被牢牢锁定,眼睫上下扇动,那层魂魄突然如水中被戳破的泡沫,消失的一干二净。
而那些人,面上甚至惊恐都来不及露出,就瞪大着眼睛,躺在地上。
单风月随意挡下身后的偷袭,回身捕捉到那三人魂魄,转瞬间,房间上便软趴趴地滑下三巨尸体。
暗处传来窸窸窣窣地轻响,她斜眼瞄了下小院角落的杂草丛。
轻轻抛了下手上的刀,然后手腕微抬,掷了过去。
银刀钉在一声凄厉地嚎叫上。
单风月笑了下,蹦哒下了台阶,走到那处,眼中流光划过,开始搜魂。
与此同时的房间里,江篱听着外面越来越痛苦的嘶哑喊声,紧皱的眉头微微放松。
他感觉到锁仙阵的压制小了些,想必是外面维持法阵的法力没有了。
于是江篱迅速抽剑破阵,几息间将这闪烁的符文逼得消失殆尽,然后飞跑出房间。
门板都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风月!”
小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黑衣人,可就是不见单风月的人影。
江篱跑至院中,急切地喊着,胸口剧烈起伏,可他左右寻找,都不见那片扎眼的颜色。
角落也寻遍了,可他也只找到一片令他心惊的血迹。
他整个人都有些发飘,又使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着院外跑去,刚推开门,就看到篱笆后面躺着一个黑衣人影。
再往前,单风月正从地上爬起来。
她的衣襟上全是血和土,手上脸上也是,听到他的喊声后抬头望过来,表情有些怔愣,整个人看着可怜巴巴的。
“江篱?”
单风月很快回神,短暂又缓慢地朝他提了提嘴角,然后朝他张开双臂。
江篱不敢迟疑,飞奔过去将人轻轻托在怀里,手心施法察看她有没有受伤,急道:“有没有事?我带你去找师尊?”
这话单风月听着想笑,她也就笑了,摇摇头说:“没有,那大杀器厉害着呢,当然也是我厉害。”
“好好……”
江篱压根都没问她是什么杀器,如何杀的,过程怎样。
害的单风月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毫无用武之地。
既然如此,她也不打算麻烦自己,把江篱的脖子向下勾过来,贴到他耳边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树上有几只鸟雀飞过,惊得树叶哗哗作响。
江篱眨着睫毛数着单风月裙带上大花的花瓣,打磕巴:“月,月姑娘。”
“撒谎!”单风月突然大声,把江篱唬得一激灵,瞪圆眼睛看过去。
刚才,她听到江篱破开阵法的声音,带着那人闪出小院后,听见他在找她。
也是那会她才反应过来,当时在阵中,那道模糊的喊声,似乎同样出自江篱。
所以单风月才要逗他,皱着眉头控诉:“江公子这会骗我,那以后岂不是骗得更多?”
怎么会扯到这里?江篱不懂,但他悟了她的意思。
所以他继续去数那大花下面小花的花瓣,慢慢念道:“风月。”
单风月忽然发出两声得逞的笑,然后道:“以后这么叫我,不然我不答应。”
“……好,”江篱温声点了点头,又询问了单风月的伤,得知真的没事后,说,“那咱们先回去?”
“行,顺便告诉你,我刚才看了他的记忆,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了。”单风月由着江篱搀起来,挽上他的胳膊。
闻言,江篱顿了顿,想到了那声叫人牙酸的哀嚎,他看着单风月,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违和。
单风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自顾自讲着。
那人应该是这群杀手的领头,被她搜寻记忆的时候还想挣扎着去控制其他人来保护他。
所用功法还挺熟悉,正是她自创的念魂,只是有些许不同,目前她还参透不出。
而他的部下已死,念魂失效,那人没多时,也因为胸口的刀伤死掉。
因此单风月紧赶慢赶在魂魄在世间散去之前,看了点要紧的。
就是他们见过任鹫,从一处隐秘山中来到这里。
那地方像魔界又像是在妖界,黑木蓝叶,有结界加持,需要一块令牌才能通过,来时又路过了些认不得的地界。
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经过了一条宽广似海的大河,河中流水如夜中流星,透过那人的眼睛,她看到有只旋龟在里面。
“令牌在他身上找到了,咱们只需要找到那座山就能找到任鹫。”
单风月说完,却不听江篱回话,偷瞄了一眼发现那人是在发呆,不禁疑惑。
这人很少有这种情况,她觉得有些不妙。
清了清嗓子,单风月试探道:“你不想去找他吗?”
“也是,那么危险,不找就不找了,我陪着你。”她拍了拍江篱的手。
江篱垂眼看过去,单风月没看他,正低着脑袋乖乖任他牵着走,拽着他臂弯的手上还带着血痕。
单风月为他至此,他竟然还在纠结她身上的古怪。
“是有些危险,我一人去便好,你在这里等我。”江篱说。
“不行,我也要去。”
失策失策,怎么没想到他有这种想法。
单风月无奈:“我在这也危险,你得看着我。”
就知道她肯定是要跟去的,江篱也没有再劝,被她揽着的那只手心向上,变出了一个玉坠。
单风月看到,却没动,等着江篱停下脚步,然后将这坠子放在她手里。
她低头,借着摸玉坠的动作悄悄偷看它的样子。
一指节长,像是竹子,又像是箫。
“送给你,要带上吗?”江篱问。
单风月欣然点头,又问这是什么。
江篱拿过玉坠向前一步绕到她身后,说:“师尊给的神器,可保人性命,而且看着也好看。”
绳结扣好,他把困在吊坠里的发丝拨出来,重新站在单风月面前。
脚步站定,刚好她抬头,江篱伸手将她乱掉的发簪摆正,微笑:“你也好看。”
林中月色朦胧,其中一缕被枝丫劈开,冷色淡光洒在单风月半边脸上。
她银蓝色的眼睛与月光相融,淡得几乎看不到。
可江篱却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像是和她对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