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跟着紧赶慢赶往那边跑,可还是没赶上,她摔倒了!出乎我意料的,我还没来得及扶,她自己快速地站了起来,双手拍着裙子上的尘土。我蹲下身子紧张地看着,她的膝盖磕破了有针尖般大小的一点一点鲜红的血渗出,我皱着眉头:“娜拉,你痛不痛?一定很痛吧。” 她却依旧在对着我笑:“不是很痛,先回去吧。”我扶起自行车往回走,她在我旁边,我放慢了步伐,心里一直责怪自己:“我不该带拉拉玩这么危险的游戏,我以为,我以为她可以做到的。但是现在,膝盖都流血了,她一定很痛。”
回到院子,小叔大声吆喝:“怎么不玩了?接着学骑自行车去,正好亚茹给娜拉教。”我低着头很小声道,“娜拉……摔倒了。”说着我领着她往屋子里走。
“我看看,”小叔看了一眼,很粗犷地鼓励道,“没事儿。谁学车都会摔,不要紧。”我们回屋后,娜拉坐了下来,她膝盖上的血已完全渗出,开始结痂了。她没有哭只是眼睛里泛着泪光,说什么也不肯再去玩儿。我蹲在旁边一直守着她,不知怎么办才好,忽然地反应过来:“等伤好了再学吧。” 她摇摇头。“还痛不痛了?”她继续摇摇头。
现在,她正看着手机屏幕,脸上依旧带着初次见面时那般甜甜的笑容。我拉回思绪,试探性地开口:“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看我一眼,“你谈恋爱了?” 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我竟有点害羞,不知从何说起。带着不确定的心绪,我启口,“算是吧。” 她来了兴趣:“你赶紧说说。” “我……我有一个男朋友,没见过面,感觉他很好。” “什么?是网上认识的,网上的你就聊一聊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可不要当真。我现在就在聊的,他还说追我呢,先答应着他就好,不要同意见面。”她语速很快,我插进去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等她一口气说完后,我标志性地笑了笑:“都没发现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见的人多了自然就会说,你也要和别人多多交流哦。”
不知什么时候我学会了不锋芒必露,把自己的观点只放在自己心里,再疑惑的事情也只是自己想。因为我不确定,和我对话的人会不会懂我心中所想,有时候太过锋利的相悖观点像刀剑,容易刺伤人。而我呢?我们现在聊起的正是我最珍视的人最珍视的情感,最神圣也最美妙,我不容得别人对此有半点亵渎。好像,我们已经不再是可以有很多共同话题的小女孩了,她学了手艺也见多了人情世故,而我,到现在为止依旧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整日深思没有阅历。
小婶进门便听到我们的谈话,她边理发边讲了很多。“之前有个男生来理发店,见我们娜拉长得漂亮,就天天都来找她,还送了一大箱子葡萄。我和娜拉爸看不上他,一个就知道拿着家长的钱玩儿的人,能有什么出息?后来他又送了一箱柚子,他家是有钱出手也大方,但我们给娜拉说了绝对不能和他接近,他来了来,送东西了就送,但我们娜拉不出去和他鬼混。亚茹,你除了学校哪儿也没去过,你什么经验都没有,要听我和你小叔说。不要随便相信那些网上的,人家玩了你就不要你,新闻上总有这样的事。你爸就说你太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可不能再这样……”
越说越离谱,开头里是长辈我得尊敬着,但到头来只说得我心里烦,我只想要逃开这间屋子。我知道,但是新闻事件具有代表性的新鲜的稀奇的事实,而不是生活的全部,不具有普遍性。出于尊敬我选择了留在这间屋子里。但是我真的是喜欢世勋,他虽带给我过伤害,但更多的是幸福。我第一次知道爱情的滋味,有时甜有时苦,可以想他怨他等他哄,这感受是多么真实。我是太过认真,爱情在我心里神圣到不容侵犯。终于洗完了顾客的头发,擦干手上的水,开大了耳机的音量,听得到的只有音乐,再没有纷扰。
有些没有尝试过的事情,过早地给下了定论,自己是安然无恙了但生活也会继续枯燥乏味下去,我也会因此失去了得到精神上的快乐的机会。因为这些陈旧保守的思想,因为不了解而心生胆怯否定先行者可能会遇到的好结果,永久的生活在被赋予父母保护含义的美好外衣下的藩篱之中,按照他们规划出的道路去生活甚至是去恋爱,这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向往自由追求轰轰烈烈的炽热情感的女孩儿来说,难道不残忍吗?又何尝不是一种禁锢呢?
接近晚上十点钟了,还有三个阿姨在做头发。小婶忙里忙外,看到带拉着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却示意我先不忙活了去休息一会儿。我摇摇头,主动说自己可以洗。由于是焗油染色的水很浑浊颜色深暗,我第一回接手此类工作,带着手套也不小心弄到了自己胳膊上。小婶看我弄得慢,赶忙走过来接过手,“别弄到衣服上,这种你不会洗,我来吧。”她说话语速很快,做事情也雷厉风行,这一点确是值得我学习的。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很是担忧——小婶一整天都没闲着,一直低着头,又有颈椎痛的毛病。后面一位阿姨要求我洗,还开玩笑说:“是学徒吗?没事儿这丫头来慢慢洗吧。”我微笑着,总会有人愿意尝试相信一个学徒的,我尽量洗得好并且洗得快。凌晨零点过一些,终于,送走了所有顾客并且晾完了毛巾,店里安静了下来,我放松下来坐在凳子上,睡着了。
“亚茹?”是小叔喊我回家了。屋外冷得紧,一出门寒风就迎面吹过来,不仅迎面吹,还吹进裤腿里,吹得人瞬间清醒。回到家洗着手,用香皂洗了好几遍也洗不干净染料,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娜拉倒显得很平静:“你看看我的手,还有我妈的手也都是黑色了,哈哈哈。” 她还是那般爱笑,就面面相觑,看着她伸出手张开五指在我面前比划着,墨黑的手指,像极了要cos青蛙精之前的准备。我也学着她的动作,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笑出声儿来,我便也不觉得不开心了。
洗漱完我回卧室便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看看世勋说的话,其实有点小贪心,想世勋今天还会说些什么。没有回复,我心里有些失落,就等到睡醒再看看吧。小叔一家还开着电视在吃水果。小婶招呼着:“亚茹,快来吃水果!”从来没有做过长达十四小时体力活的我,已经好累好累了,“不吃了你们吃吧,我瞌睡了先睡觉了。”小叔已经拿着苹果走到卧室门口,“给你放着,明天早晨再吃。”我应了一声,想到在校园里的日子:“对我来说,比起读书,劳动者的生活真的辛苦得多。尽管,走出了长久沉寂的深思之后,能从简单劳动里获得很多额外的简单快乐。”为了鼓励自己多留几天,我想,“所以,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都是很棒的。”
知道大年三十来临的一天,我方才休息,终于可以回家给姥爷姥姥拜年了,可以穿着雪地靴跑去山上撒欢儿了!
在山脚下大片厚厚雪层中的小路上走着,午后的阳光洒落在田园里,为眼前这绵延的棉被似的纯白镀上一层亮闪闪的金纱,我突然想在这雪地上写下点什么。四下里看看,我找来一枝玉米杆,打开手机找到一张早已保存好的写满韩文的图片。手指稍稍泛红偶尔屏幕会感应不到,鞋里灌进了雪感到了凉,但那股兴奋劲儿完全把这些抛到了脑后。自东往西,我写下大大的韩文——“宝贝我爱你”。阳光斜照,我小心翼翼地俯身用手抹一抹没写好的地方,将眼前的这一切都视若珍宝,起身之后有一种大功告成之感,很满意地长久的看看,而后道:“赏心悦目!”拍照留念之后,我觉着,这句表白还能留存许久的。在春季到来之前,在雪被融化之前,这句表白也始终以骄傲的姿态自由自在的存在于这鲜少有人问津的大自然中。
上山之后,我独自坐在白石头上,朝远处望着。白茫茫的雪地铺上一层夕阳暖橙色的微光,山的西边是带着暖色调的似乎会发光的雪,东边是裸露着的墨黑的山石。田野在沉睡着,看不到一个人经过也看不到小动物的踪迹,万籁俱寂着,只有这白蒙蒙一片的冬景,时不时吹来一阵寒风,让人可以感受到气温的骤降。我在心里默念:“真希望世勋也可以看到”。《a fool of tears》的旋律萦绕在耳边,仿佛听他们的歌可以感觉到世勋的默默私语。有寒风轻抚而过,不知是头发遮住了视线还是眼泪朦胧了眼睛,我依然抬头凝望着远处的天空,天空却变得模糊起来。——等待,真是一件极漫长的事情啊。
第二天刚睡醒准备穿衣服,小腹便不舒服,一阵阵疼痛,于是饭后我就趴回了炕上,这一趴就是一整天。想必是昨个儿在山脚下写字,耽搁得晚了些,着了凉。姥姥给我盖了厚的棉被,找来一整包红糖给我化水喝,还提醒我睡在离火炉最近的位置。却没有像我小时候一样唠叨:“大雪天的乱跑什么。”长大后得到最多的便是自由,但这次我心里却一直好暖好暖,心里想着世勋竟会觉得身体上的痛也变得值得。爱情的甜蜜能长久的淹没所有生病时的苦痛,爱情也能让人变得勇敢。
两个人的爱情,如此令人心驰神往,又是如此奇妙。
世勋,我爱你,在今年寒冬的日日夜夜里。 2016.01.17你的李叆乔
我只是写下来,摘取其中之一二发给世勋。不想他也为一些落满灰尘的固定看法所困扰,哪怕是为之感到稍微的一点儿痛苦。所以,我曾想过连同那些想念和美好,也不曾告诉他。但,美好,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