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浪银花 第112章 第 112 章

虚拟投影服务员在黑漆漆的空间里格外明亮，可以说与真人无异

“你确定要消除脑内蠕虫吗，客人？”

帘子前面的人双手捂着厚重的面纱，火速点头，不敢延迟几秒

“最近缸先生又不知道怎么下线了，现在使用的是淘汰设备，时间会很久，没问题吧？”

完全可以，他打着手势，跟着地面的灯光起身

“请根据灯光指引，付款后进行除虫服务”

“下一位”

整个厅堂用巨大的油画和雕塑铺盖了整个空间，没有一扇窗户，巨大垂眸俯仰的雕像给人沉重的压迫感。

远处红色礼台上的雕塑被一一用黑布改了起来，帘子旁边有一个虚拟投影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

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快步走进来，为了图快，他甚至抱起了那不合身的巨大兜帽小跑进来，被门槛绊了两步

“你好，我想要去，现世？”

他离帘子很近，故意小声压低嗓门轻声说

投影人员一动不动，僵硬地保持上一秒的微笑

黑色影子伸出右手，里面有一条狭长的疤痕

“我把所有设备都取了出来，还做了一次□□重建，确保体内没有任何杂质。”

声音颤颤巍巍，好像拉坏的小提琴琴弦，又快又乱

帘子后门伸出一只带满系圈金镯的手，冲着那人的身后伸出细长的食指

一把金色的钥匙在黑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我带了钱，这是我所有的钱，绝对够”

手臂上的金镯叮当作响，坚决地指向门口，把面前的人吓得坐立不安

“别担心，疤痕是自然愈合导致的，我怕激光会对我产生危害所以不敢去卸疤。”

他努力地靠近帘子，又怕激怒帘子后面的人，只能缩在椅子上不停地解释

帘子后面的声音冰冰冷，透着几分懒洋洋的样子

“月亮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他立刻警惕地往后看了眼，转而乖巧听话地将兜帽盖过全身，按照指引从门后迅速离开

“铛铛铛”

金属触碰石板的声音从远到近，“嘎吱嘎吱”地弹簧有规律的开合

“你好，机械设备，消灭脑内蠕虫请按1，赛博精神病治疗请按2，机械思维净化请按3，人工服务请按4”

机械人在空中划出优美的线条转动着自己的手臂，高高抬起在空中画了个美丽的圆后，缓慢触碰到按钮后重重按下3

“请授权允许扫描你的核心数据”

红色的灯光对着机械人的眉心：“行为生态，10分；情绪生态，10分；工作生态，10分...很好很好，你的各方面非常优秀，”服务员的表情僵硬，“你的思维生态只有2分，为什么？”

屏幕上的颜色刚开始还是绿色，下滑以后，红色开始密密麻麻地出现在屏幕上。

“质疑，你在质疑这一切，”服务AI见过太多相关的疯魔病例，精准迅速地给出评价：“你需要净化。”

“质疑是不健康的表现吗？”

“质疑会引起机械人脑混乱，降低信息流转效率。如果你是个学会质疑的人类...可惜你是个气动力钛钢机器...”

银色的机械在月光沐浴下反射着淡淡的荧光，肢体与躯干之间用铁片和□□钉粗糙地缝合在一起，偶尔机械人动作过大，还可以看到里面阵阵闪烁的五色光芒。

“可惜我是个气动力机器，如果我是个人类...可惜我是个气动力机器，如果我是个人类...可惜我是个气动力机器，如果我是个人类...”

整个空间宽阔又黑暗，只有服务AI全息影像的光芒照亮着红色的门帘以及座位上嘎吱作响的机械

黑色隐遁着人类野蛮无礼的各种恶性与**，同样也是机械思维自我反思和更新的温床

“那如果，我想成为人类呢？”

“一个人类意识，一笔置换金，具体价目表就在旁边。”

“人类意识——”

还未等机械开口询问，一旁的服务AI立刻解释，“如果您找不到自愿给予的人类，我们可以代为帮忙”

她轻轻抬起食指，在空中点了点，一旁全是睡眠中的人类

顺着一排一排的人，苏瑞的瞳孔皱缩，她终于找到了清云和池雁

好梦每次都会坍塌，唯独这一次，【重生】宁愿让好梦暴露也要费尽心思让自己进来修补，很大可能就是这里面的交易

如果【重生】可以在虚拟世界摄取人类的意识，再将人类意识和机械系统融合的产物投入现实世界，最后用机械系统控制这些人

苏瑞的瞳孔一震，她似乎找到了这个时间线上能够真正让人类毁灭的主要诱因了

【重生】和好梦绝对不能留，自己必须毁了它们

“检测到异常生物信号，正在重新扫描”厅堂中的服务AI瞬间变成紧急的红色，苏瑞见状连忙撤出房间，从走廊的窗户翻身调到旁边的树上，敏捷地落在地面。

“诶，管理员，荒郊野外的，您怎么在外面？”柯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握着锁链头，后面NPC的脖子上套了个锁链尾巴

看到苏瑞的目光，柯莲解释：“这是动作感应的，这样无论多远，我都能知道它的位置，控制它了。”

柯莲举起手里的锁链头往右一挥，NPC脖子上的锁链立刻亮了亮，迅速收紧

他右握着锁链垂直一摔，NPC脖子上的锁链立刻烧得火红

“够了，至少目前，它没做错什么。”苏瑞出声阻止，NPC还是那副惨兮兮的样子，头发上挂了几只不知名的虫子

苏瑞走进NPC身边，一边假意对方整理脏污实则观察对方的结构，另一边不经意询问柯莲：“里面有很多机械人”

“是啊，这里是红科律月教堂，是好梦服务器三百区唯一一处允许有神迹存在的地方。”

看到柯莲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果子吧唧吧唧吃了起来，苏瑞抓住重点“神迹？这里不是赛博世界吗，怎么会有神迹？”

“还不是为了”柯莲神秘兮兮地往后看了看，才低声回答:“人类生存本来在好梦过得好好的，没想到先来的人类竟然求死，后来系统实在管不住了，就特意建了这个地方净化这些人的思维，说白了就是洗脑，让他们认为自己过得越来越好，不违背和系统的合约，继续活着”

“那这个NPC呢？她也很重要吗？”

苏瑞还没来得及完全理清，NPC如同脱缰的马一样飞奔出去，定定的往一个方向冲去

可怜柯莲还没来得及垂直手头的锁链，就被NPC撞了个满怀，躺在地上诶呦诶呦地叫唤，手里锁链也不知道滚到了哪片草丛里

“我先去追，你慢慢跟上了。”苏瑞也抬高爆发力，猛一般地冲了出去

“多谢，多谢管理员”柯莲狼狈地从灌木上站起来，等苏瑞走后，才面无表情地望着苏瑞冲出去的方向看了许久。

她轻轻伸出手，原本地上的锁链立刻回到了她的手中，她仰起头看着漫天的信仰星空，无数电子祈愿在黑暗的世界里点点闪烁，声音还未到达嘴边就已经消散在空气里：“但愿，还来得及”

苏瑞紧紧跟上了NPC，对方似乎早就直到方向，手脚并做爬到了教堂后院里，顺势打破了用红色木头封起来的木门，像个钢铁战士一样冲了进去

还未等里外的人反应过来，NPC立刻抱住了红色帷帘后面的，某个空气

下一秒，她的身体痉挛，从空中被冲开

一抹红色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拿出一根细长的白色木棒摆出作战的姿势

“哪个蠢货敢撞我！”

红纱裙，白骨扇

这回苏瑞看清了这人的真实身份，“罗西小姐，好久不见啊”

“罗西，罗西”NPC在柯莲残酷的惩罚面前没有任何反应，却在罗西面前有了极强的颤动，“罗西，我的女儿”

NPC拔出自己的芯片接口，单膝跪在地上，温柔又恭敬地请求对方阅读自己：“我那失踪的孩子，我的爱人，我终于找到您了。”

它跪在地上，将数据口高高举起，毫不在乎地露出右侧数据接口，一副你对我干什么我都可以的状态

罗西看了眼服务AI，又看了眼苏瑞，蒙圈了一会儿，还是把NPC的数据线接入了服务AI

“快，杰西卡，来抱我”还未学会好好走路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呼来喝去，她身后立刻出现了一双机械手，握着对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行走

“罗西小姐，请慢慢行走，不要伤害自己。”

画面似乎用了第一人称，只能大概看到机械的身体，画面的主体是那个满身红裙的小女孩

即使对方在打扫、清理亦或是煮饭的时候，她还会时不时观察小女孩的状况

没过多久，罗西成了妙龄少女，仍旧爱穿着红色的衣服，还和小时候那样使唤杰西卡。

杰西卡倒是不一样了，这一年罗西17岁，成了大姑娘，杰西卡也换了一身新皮肤，镜子里面，杰西卡已经和人类一般无二。

每次罗西睡着以后，杰西卡总会从充电待机状态，变成充电观察状态，她每天晚上都一分一秒地不愿意放弃观察小主人的机会。

罗西的睡眠质量并不好，时不时就会抽搐一下，每每这时候，杰西卡总会一手盖住罗西的眼睛，一手轻轻拍打罗西的肩膀，哄着对方入睡。

18岁的罗西被转移到了以前西蒙神女特有的监狱单间，她离开了杰西卡，按照规定和另一位优秀的异性过上了相爱生子的日子。

就在她怀孕的那一天，杰西卡重新回来负责照顾她。

下面发生了什么，苏瑞已经不知道了。因为罗西已经拔出了她的接入口，她浑身颤抖着抓着手里头的接入，毫不犹豫地直接接入了自己的耳后。

苏瑞虽然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荆沙海的传说她是听过的。

“有一个受家庭机器人照顾长大的孩子，最后长大成为了别人的母亲、奶奶和太奶奶，她很完美。”

“但这个女主人爱上了自己家里的家庭机器人。”

“伦理法则中人类不可以和智能机器发生爱情的，但智能机器人还是杀死了所有的劝说女孩二婚的朋友和亲戚。”

“那位女孩也被杀了，被它永久被留在沙荆海下面。”

“而那个机器人，到现在还在沙荆海旁边默默守护着女孩的身体。”

“这是一件轰动当时的大事件，但是涉及到机器管理和社会安全，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看到罗西逐渐苏醒回神，身体的震颤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措的手，苏瑞大概已经了然了。

因为两人根本没有死，而是被隔离扔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那罗西究竟有没有按照故事中老去以后再被唤醒使用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罗西的“永生”决定了西蒙最后有没有真正掌握人类长久生活的秘密，甚至是解决时间的能力。

“我们得离开这里，”罗西迅捷地拉住NPC脖子上的锁链，看了眼苏瑞，“这里的一切都会被看到，我们得去另一个安静的地方。”

苏瑞点头，跟了上去，两人坐着罗西在后院的飞行器消失在闪烁的电子星星中

她透过逐渐攀升的窗户，同山上那个未曾真正认识的身影对上了目光，不过只是一瞬，她消失在了山间

“我们去哪里？”

罗西关掉了所有的联网设备，就连车载音乐都关得一干二净

直到黑沉沉的月色将祈愿星星突出得格外晃眼，自己才在黑暗的空间中听到一声阴冷的话语：“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