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姑娘。”
金耀发现眼前的人,怔了一下叫道。
薛宁菱却再也不想听见妖怪的声音,她怒吼道:“不要这么叫我!你们是一伙的……为何要欺骗我?”
金耀连忙道:“不,你误会了……”
薛宁菱红着眼眶,盯着眼前的妖,转身去捡起地上的镇妖剑。
她挥动剑身,剑尖对准金耀,冷冷道:“不必再说。河杨村已毁,我娘死了,你不动手,我也要杀了你们!”
金耀一动不动,没有避开身前的剑,道:“我知道薛姑娘此时悲愤万分,无法冷静,可请你再听我一言。”
薛宁菱走上前一步,剑尖距离金耀的胸口近在咫尺。
“不必多说。”
她握着剑的手不断颤抖,镇妖剑剑身也跟着颤抖。
金耀垂眸看向剑尖,道:“若是如此能让你冷静……”
他往前贴上剑尖,忽然之间,剑身一荡,一股厚重的力量散开,金耀连连后退,胸口被划破一道口子。
薛宁菱看向镇妖剑,感到一丝异样,不仅是镇妖剑,在她周身,这股力量盘旋而上,不断汇聚半空。
火光里出现一团紫色雾气,气流吹拂,周围的火焰突然熄灭,雾气渐渐凝聚,化作一道彩色的奇异漩涡。
薛宁菱惊讶地看着头顶上空的变化,身上衣摆猎猎飞扬,强大的力量在吸引她。
“紫气浮关?”她诧异道。
薛宁菱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此情此景下,想要寻找的云阶月地入口忽地出现。
她回头看向金耀,拿剑的手早已无力,全靠意志支撑。
今夜,她无法报仇,来日,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金耀,从今往后,莫让我再看见你!”
薛宁菱留下一句,跃入紫气浮关,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时悯和朔溟赶到时,狼妖正要逃跑,被朔溟一把抓住。
同时,时悯看见金耀,以及进入紫气浮关的薛宁菱。
入口消失后,时悯看向金耀。
“你便是薛姑娘曾救下的那只妖?”
金耀听见声音转过身,意外地看见时悯忽然出现。
“你怎在此?”
时悯道:“不重要。你跟这只狼妖是何关系?”
朔溟将狼妖推上前,狼妖早已吓得瑟瑟发抖,没了方才的威风。
金耀道:“他曾是我父王手下看管财物的妖,数年前盗窃财宝私逃入福泽大地。一月前,我在附近碰见他。”
时悯眼睛一转,道:“所以你并未参与妖寨之事。”
金耀摇头,道:“那时我遇上他们,薛姑娘误以为我受妖怪欺凌,将我救下。”他叹息道,“我未曾想过会变成这般。”
时悯看向狼妖,道:“他所说有无虚假?”
狼妖垂着头,道:“没、没错。”
时悯又朝金耀看去,道:“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他?”
金耀略显犹豫,沉吟道:“他害了人,该交由魍魉河畔颂议台定罪处置。”
狼妖死了心的脸上又浮现一丝希望,想要挣脱朔溟的禁锢。
“听见了吗?我乃金蟾大王的手下,你们不能……”
话未说完,一只黑晶匕首已插入他的喉咙。
时悯动作迅疾,根本没给他反应时间。
狼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感觉热浪灌入他的气管,鲜血喷涌,窒息发不出声。
朔溟松了手,他瞬间倒地,呜咽着很快没了气。
金耀偏开视线没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一直躲在暗处观望的黑熊妖屏息不敢出声,忽地察觉眼前一道黑影落下,一抬头,对上时悯的眼睛。
她的眼睛比任何暗夜还要凶险,黑熊妖吞咽一口口水,恐惧令他腿脚发软,根本无力逃跑。
“我只是拿钱办事……放、放过我……”
时悯正欲动手,一道声音传来。
“老黑是你杀的吗?”
时悯动作一滞,偏头应道:“是我,如何?”
话音落下,一道暗影凌空而下,刀光闪过,时悯疾速退开,这才发觉声音陌生。
朔溟的提醒停在嘴边,目光追随时悯,见她避开攻击,暗自松了口气。
时悯朝来人看去,只见对方身穿灰棕氅衣,青面獠牙,手持一柄九环刀,刀锋发出闪闪银光。
“又一只狼妖。”时悯不耐烦道。
赶来的木魁没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
村庄被烈火吞噬,尸体横陈,尤其脚边还有才咽气的属他同类的狼妖。
他看向时悯,多年行走于艰险之中,让他第一眼直觉此人不简单。
木魁对时悯道:“我乃魍魉河畔妖王手下纠察使木魁,你杀害野猪妖老黑,我受命将你带回魍魉河畔。”
时悯挑眉,道:“原来是纠察使,你若不说,我以为你和他是一路人,差点也要拿你一命陪葬河杨村。”
她的目光不屑地瞥过狼妖尸体。
木魁拧眉,喝道:“出言不逊。”
手中九环刀发出沙沙金属摩擦声,木魁欲动手,时悯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朔溟来到时悯身旁,预备见机行事。
此时金耀身旁多出一道白影。
初蒙低声道:“主子,恕我来迟。您有无伤到何处?”
金耀摇摇头,道:“我没事。”抬手整理一下衣衫,遮去血痕,“莫让他们在此处争执。”
初蒙颔首应是,听从金耀的命令,适时插进时悯和木魁之间,阻止他们动手。
金耀随后上前喊道:“两位都请停手!眼下不是争斗之时,可否让我先处理村中惨剧?”
木魁这一路有金耀的帮忙才能找到时悯,瞟了一眼时悯,收起刀,表露态度。
时悯环顾四周,摆摆手,道:“金公子真是一如既往地善良。常熙可有感激你?”
金耀眼神闪烁,没有正面回答:“还未请教姑娘姓名。我和他竟都不知受谁的玩弄。”
时悯道:“你会知道的。”
说罢让到一旁。
金耀从怀中拿出一本玉册,撕下其中一张,夹在指尖用力抛上天空。
一道符阵在空中浮现,不一会,从中落下水来,像是天空下起一场雨。
金耀走到石头墙下,将薛母尸体抱起来。
朔溟这时走到他身前,道:“我知道墓地在何处。”
金耀看他一眼,跟着他走出村子,来到墓林之中。
二人合力将人埋葬,金耀又拾来一根粗木头,插在墓前,撕下身上一条布绑在上面做记号。
做完一切后,他站起身,对朔溟道:“谢谢你。”
朔溟好奇地看着他,想起时悯曾问过他如何看待金耀。
金耀走时,忽然听见他的声音:“金公子,你是个好人。”
金耀苦笑,道:“不,我只是个愚蠢的妖怪。”
他走回村中,符阵落下的雨水已将火焰尽数浇灭。
村子里烟雾弥漫,时悯和木魁的身影在烟雾之中若隐若现。
看见金耀回来,木魁率先道:“处理完了?”
金耀点头,“嗯。至少安葬了她的母亲。”
时悯忽然问道:“你是为了她才会需要驻颜龙涎?”
金耀神情黯淡,道:“我已经不需要了,也许在你手上更有用。”
天边浮现鱼肚白,朝阳晨曦却久久未能穿透烟尘灰雾。
木魁的声音打破沉默。
“既然如此,可以算账了。”
他的目光射向不远外的时悯。
时悯从墙垣上站起身,“正有此意。”
话音落下,两人已各自起势出招。
金耀拦住初蒙,道:“她们总归要打一场的。”
朔溟也听见他的声音,抬起的脚又收回,视线跟随两人。
木魁挥舞九环刀,时悯只握着一柄匕首。
小小的匕首在时悯手中却发挥出超乎正常的水平。
利刃交锋,摩擦出一道道火花。
时悯腰身扭动,从刀锋下划过,反手砍向木魁的脖颈。
木魁低头避过,同时出脚向后飞踢。
时悯已翻了个跟斗躲过,一脚踏在墙上借力再攻。
木魁也趁此间隙转身直面,九环刀顺势如烈风席卷向前,锵锵作响。
时悯眼睛一眯,早有预料,步伐一变,凌空而上,重重踏在刀面上。
一手按在木魁肩头,时悯压制住木魁,翻身将匕首抵在他的后背。
空气安静下来,双方都停了动作。
木魁放下九环刀,道:“为何不刺下来?”
时悯收回匕首,道:“没必要。”
而且她可不想再减损功德。
正在此时,昏过去的黑熊妖醒来,悄悄观察场面,起身安静溜走。
突然,一道破空声音响起,光影闪过,匕首划过他的脚跟,踉跄扑到地上。
时悯走到木魁身旁,道:“他是被通缉的黑风煞,拿他或可将功补过。”
木魁目光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道:“他我会带回去。今日我当做没见到你,但日后你依旧是我追捕的目标。”
时悯耸耸肩,道:“随意。”
木魁向金耀告辞,押起黑熊妖,离开河杨村。
烟雾散开,阳光终于落下。
朔溟感觉有些晃眼,从金耀身边撤开一段距离,来到时悯身边。
“时悯,金公子是无辜之人。”
时悯瞥向他,道:“小魔君为他说话,是后悔帮我夺他的宝物?”
朔溟道:“不,我只是有了答案。”
两人朝金耀看去。
金耀站在焚毁了一半的屋前,看着薛宁菱曾好心收留他的住所。
时过境迁,不过一月而已。
他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