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惜在与时悯对掌的瞬间蹙了蹙眉,掌力散去,她被冲出数丈,凌空甩袖击中树干,这才稳住身体踏上枝干落定。
时悯不比她好上多少,强劲的冲击力使她疾速往后飞退,快要落地的时候,被朔溟撑住,两人又一齐滑退数丈才停下。
时悯嘴角落下一道鲜血,拧眉望向树上的人影。
朔溟再也顾不得其他,拽起时悯的手便将她背在背上,不管是否会被追上,用最快的速度逃离树林。
贺惜并未去追,方才一掌使得她体内气息不稳无法强追。
而且,她与时悯并无仇怨,只是想试探她的能耐,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休息片刻,贺惜转身飞走,她还要回九重霄云禀报此行所获。
朔溟背着时悯无处可去,逃至山崖边,时悯拍了拍他的肩。
“放我下来,她不会追来的。”
朔溟听见她的声音停下脚步,但并未放下她,“你怎知她不追来?”
时悯道:“以她的能耐,若真要追,你也躲不过她。”
朔溟想了想,这才将她放下,又道:“你得罪了那人?她为何对你下此重手?”
时悯叹息道:“我与她并不相识,谈何得罪。”
朔溟奇怪道:“你们不认识?”他不禁打量时悯,“可是你从前还做了其他什么害人之事,被人寻仇上门。”
时悯嘴角一抽,道:“原来我是这样的人么。”
朔溟想不出其他原因,但眼前的人做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
时悯摆摆手不在意,道:“魍魉河畔是不能再留了,去渡口搭船怕也不方便。”她看向朔溟,“你体力如何?”
朔溟一愣,看了看自己,道:“还有七八分力气。”
时悯点点头,指着前方的大树,道:“砍下两棵树做木筏,我们自行渡河。”
朔溟从未做过这般活计,抿了抿唇,道:“可行吗?”
时悯看出他的局促,道:“这有何难,我说,你照做。”
峭壁之上的树林里发出一声巨响,一棵百年树木变作木材,在朔溟的手中,劈成几段,合绑在一起。
时悯看着成果,点了点头。
木筏不大,却足以容下两个人,但荒山野岭找不到一张大布,没法做帆。
时悯走近崖边往下看去,崖下风浪拍打礁石,好在河面上的风不算太大,足以一试。
将木筏推下峭壁,时悯看向朔溟,道:“下水。”
朔溟望着约莫五丈高的斜坡崖壁,道:“你的伤不要紧?”
时悯道:“我看着很弱?你可以试试,我依然能杀了你。”
朔溟闭上嘴,率先滑下崖壁,再跃身跳上河面的木筏。
待他站稳后,转过身,便看见红色身影飞落而下,脚尖落在竹筏一角,往前踏了两步站定,骤然出现在他身前。
竹筏一面受到重量下压,对角在波浪中翘起,激起大片水花,河水又从半空坠落,像是落下一场瓢泼大雨。
时悯反应迅疾,伸手一抬,河水立即被隔绝于头顶上,水帘映射阳光,透下七彩光斑。
时悯再挥手一扇,河水尽数落回河面,木筏平稳下来,跟随波浪起伏。
哗啦的水声让朔溟反应过来,他和时悯的距离近在咫尺,感觉自己呼吸加重,心跳加快,似乎要被听见。
他倏地转过身,与时悯隔开两步距离,但没法更远。
时悯瞥了他一眼,感到莫名其妙。
自顾自坐下,环视一周,施法调转木筏朝向,顺着水流,往河畔对岸而去。
魍魉河自昆仑墟奔流而下,贯穿南北,河道宽阔,支流众多,水流有急有缓之处,变幻莫测。
木筏在河面上漂流一段时间,全凭时悯法力控制朝东岸靠近。
经过一道大弯后,河道突然下沉,水流变得湍急,河面浪涛汹涌,木筏在浪中颠簸,难以控制。
时悯脸色微沉,朝朔溟道:“起浪了,小心些。”
朔溟思绪沉积,这时才回过神,感受到身下木筏起伏逐渐强烈,似是摇摇欲坠。
“该怎么办?”
时悯道:“先助我一齐冲出这段河道。”
朔溟郑重颔首,依时悯的吩咐,使出魔气破开浪头,让木筏得以快速通过。
然而河面上风浪愈发来得猛烈,小小的木筏在汹涌的浪涛里沉沉浮浮。
一道道大浪席卷而来,拍向木筏。
朔溟一人力量有限,无法抵挡全部浪涛,两人身上尽湿,却也无暇理会。
时悯顶着波浪,加速驱使木筏,法力不断流失,逐渐力不从心。
她望着前方,再继续下去,木筏会被冲散,只能放手一搏。
“朔溟!”时悯喊道,“前方河道有分流口,我们往那处去!”
“我知道了!”朔溟应声,魔气劈开木筏前的河道。
河水被截成两段,时悯发挥最后的力量,将木筏转向分流口,一鼓作气冲出主道大河。
尾波余浪拍向木筏,临时做成的木筏使命已尽,在一个接一个的浪头下分崩离析。
时悯和朔溟先后沉入河底。
尧金牙行外的围观群众已被驱散,野猪妖的尸体抬入牙行。
尸体周围,站着几道身影,除了金皓以及不久前被常淳带回来的常熙,另有妖王手下纠察使木魁,乃是一只青面狼妖。
黑衣牙侩向木魁说明今晨在牙行外发现野猪妖尸体时的情形,又道:“这位金光门常熙道君夜里曾在陶然楼与他有过打斗,老黑背上的伤不会有假。”
还未说完,常熙已经急道:“我没杀他!”
一旁的金皓瞥了他一眼警告,常熙这才愤愤地闭上嘴。
牙侩朝金皓微微俯身致意,接着道:“不过,老黑背上的伤并非真正的死因,死因乃是他体内妖丹尽碎,请纠察使探查定夺。”
常熙听罢低低哼了一声,金皓站出来道:“此乃发生在魍魉河畔的案件,本该由你们妖王管辖。但事情牵扯至金光门下,我希望纠察使能还常熙清白。”
木魁眼神犀利,看向众人,道:“真人如何肯定你们门下弟子非是凶犯?”
“你这话是何意思?”常熙怒道,“我昨日是跟他打了一架,已分了胜负,在那之后再没见过。何需多此一举,再去杀区区一只野猪妖?”
木魁道:“我来时听见一些流言,你们曾与老黑起过冲突。适才牙侩所言你也承认,目前为止,你最有嫌疑,还是先同我走一遭讼议台。”
常熙连忙看向金皓,求救道:“昊晖真人!”
金皓出手挡在常熙身前,道:“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便要拿我门人去判罪之地,纠察使是否太不把金光门放在眼里?”
木魁稍稍收敛狂气,道:“在下自然不敢。”
一旁的牙侩斡旋道:“不如这样,让道君留在牙行中,纠察使便可放心前去调查,如何?”
金皓退让一步,道:“可行。”看向木魁。
木魁沉吟道:“如此在查明之前,这位道君便勿要再跨出此门。”
常熙才从生死关前躲过一劫,憋了一肚子气,此刻竟又被一只狼妖欺压,越想越是火冒三丈。
他攥紧拳头,看着木魁转身离去,忽然叫道:“等等,我知道一人有嫌疑!”
木魁回头问道:“谁?”
常熙怔了片刻,道:“那人名字我不知道,但她极大可能是与金蟾妖一伙的!”
“金蟾妖?”木魁诧异道,“你是说金蟾大王还是其子金耀?”
常熙道:“没错,就是金耀!”
木魁好笑道:“道君莫要信口雌黄。魍魉河畔谁不知金耀性情温和,怎可能杀害无辜妖怪?”
常熙哼道:“有何不可能?他不动手,也能让人替他动手,说不定便是要嫁祸于我。纠察使不会怕了金蟾大王,不敢去捉拿金耀吧?”
木魁道:“休要大放厥词!我自会前去质询。”
寻到金耀时,他正在魍魉河渡口岸边独自静坐。
木魁来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大河,问道:“金耀公子是想坐船渡河?”
金耀回过神,抬头看向木魁,道:“纠察使怎有空来此?”
木魁道:“你可知今日发生一桩命案?”
金耀想了想,道:“似有听闻。”
木魁道:“金耀公子没话想说?今晨寅时你身在何处?”
金耀忽然一呆,垂下眼眸,沉默无言。
木魁坐到他身旁,道:“有人说,这桩命案或许与你有关。”
金耀这才微微一动,道:“什么?我……我不知道。”
木魁眉尖一蹙,道:“恐怕公子要跟我走一趟了。”
木魁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拎起来,就要带他走,倏忽眼前出现一道白影。
木魁握住背上一柄九环刀,道:“你要拦我?”
白影看向木魁身旁的金耀,点了点头。
金耀见他们起冲突,赶紧喝止:“别动手!初蒙,我随纠察使去一趟说清情况便是,不碍事。”
白影这才退开让出道路,不过仍然跟在金耀身后,像是一条尾巴。
尧金牙行内,金耀看见了那具野猪妖的尸体,低迷的情绪更加颓靡。
常熙撇了撇嘴角,讥讽道:“何必如此假惺惺,你倒不如跟纠察使交代,如何与人勾结害了一条性命!”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在说自己。
木魁看着金耀,问道:“金公子,你有何解释?”
金耀缓缓站起身,看到常熙,让他想起被夺走的驻颜龙涎。眼下,他竟然还污蔑他与那人同流合污。
金耀苦笑,有些后悔道:“道君这条命为我所救,可惜木已成舟,不可更改。”
“你!”
常熙听出他话中之意,差点吐出一口血来,狠狠地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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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