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万万岁 第4章 君子爱财

放在以前，就算是剑阁最年轻的首席，段轻驰也不会教他一招半式，但现在他握着傅遗珠的手，将剑道要领剖开了清楚无疑地讲述出来，耐心得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段轻驰想，难道死过一次就能让人痛改前非？

他感受着指尖上温热的触感，属于傅遗珠的心跳在他掌中一下又一下搏动着，仿佛让他重新活过来了，不再是那道漂泊的亡魂。

经过段轻驰锲而不舍的教导，协助任务的完成度总算是提高了5%，从负数回到了0。虽然不多，但也证实了他的行为是有效的，要想让傅遗珠夺得龙髓，就要先提高他的实力水平。

教到很多东西，段轻驰只轻飘飘地带过一句，傅遗珠却要练上十遍百遍。

而这间客房实在不适合练剑，被无辜殃及到的桌椅床榻上遍是一地凌乱的剑痕，傅遗珠还在上蹿下跳地感受着段轻驰那一手天下至刚至纯的剑意。好在店家已经被刚才的事吓破了胆，不会让他赔偿相应的费用。

夜深人静时，傅遗珠带上剑，悄悄从窗边翻下了客栈。

段轻驰发现他实力虽然一般，轻功倒是卓绝，落地时轻盈得如同点水，甚至没有发出声音，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掠到了数丈开外。

白天跟苍梧派大闹一通，被各路人马的眼睛盯着，傅遗珠所在的天字房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为了避开所有人的注意，隐藏身份混进九嶷山，他只能用这种方式离开。

客栈不远处有座小镇，镇上灯火通明，夜市里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傅遗珠随手拿起一副白狐面具，戴在脸上，转眼看到卖蟹黄包的铺子，又没忍住买了两屉，那包子热气腾腾，烫得他舌尖浮出一个小泡。

“年发精…”傅遗珠捂着嘴，“你真的不用吃东西吗？”

“不用。”段轻驰说，以他现在魂魄的状态，确实不用进食，只是想要维持灵体不散，仍然需要还阳草的滋补，“等会把你剑上的装饰摘了，最好再换身衣服。既然要隐瞒身份，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好。”

傅遗珠听话照做。

他原本以为段轻驰只是个病怏怏的莲花精，没想到他在剑道上也如此厉害，有着前辈高人这一层滤镜，傅遗珠对他自然很是崇拜，愿意听从他的指点。

傅遗珠吃完两屉包子，刚准备结账，脸色却倏然一变：他的钱袋不见了。好在钱袋上系了定位用的珊瑚珠，傅遗珠能感应到它的位置，他看了看周围，霎时如一道幽影掠过包子铺，从老板眼下逃走了。

他一边追一边嘟囔：“偷东西偷到少爷我头上，这小贼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片刻，傅遗珠就找到了偷东西那人的下落。

他怒气汹汹地冲上前，按住对方的肩膀，却发现这是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戴着副琉璃镜，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很多，手上正拿着他的钱袋，似乎对里面的内容很是失望。

傅遗珠伸手就夺了回来：“还给我！”

“穷鬼。”

少年鄙夷地扫了他一眼。

傅遗珠大怒，当即拔剑教训了那少年一通，将对方打得服服帖帖，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认错：“对不起大爷……”

“我的钱呢？”

“没了。”少年咽了一下口水，偷偷地打量着傅遗珠，像是在思考自己会不会被就地正法，他刚拔腿要跑，那剑刃又从天而降，将他钉在了原地，“别…别杀我！你是来苍梧派的对吧？我可以赔你好东西！”

傅遗珠不禁怀疑道：“就你这小身板，能不能按时吃上饭都不好说，能赔得起我什么好东西？”

“你不是要去苍梧派吗？”少年奇怪地望着他，“那么远的路，难道你打算靠两条腿走上去？”

段轻驰笑了一下。

苍梧派建在九嶷山顶上，那座山巍峨险峻，说是世上奇峰也不为过，从山脚往上有数千道盘旋而上的天阶，若没有大能者御剑飞行的修为，想上去就要一步一步往上爬。更何况来争夺龙髓的人何其多，到时候必定蜂拥在路上，仅是这道门槛就能拦下不少的参与者。

熟悉苍梧派的人都应该知道情况，不过傅遗珠初来乍到，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只见少年打了个响指，就有一道圆盘从远处飞来，停在了他们面前。那圆盘通体洁白，像一块温润剔透的美玉，散发着盈盈的色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闪着幽光，不一会就降落在了地上。

傅遗珠没想到他真有好东西，此刻看着圆盘的眼中已是一阵炙热。

少年蹲下去，将一块灵石放进圆盘当中的凹槽，示意傅遗珠将双手搭在盘身两侧，随着灵石消融，那圆盘微微发亮，竟是带着他向上飞了起来。

只是悬空还不足以飞行，少年告诉他，圆盘边上的区域可以通过指腹感应，向前划就是往前飞，向后同理，而上下就要靠他的重量来控制了。

“我会飞了！”

傅遗珠此时沉浸在惊奇当中，将少年的话仔细记了下来。他正要试试能不能飞得更远，却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那圆盘滚落向前，看上去一片灰蒙蒙黯淡无光。

傅遗珠抬起头，和颇显尴尬的少年对上视线：“呃…是这样的，得多放几块灵石，才能支撑碧玉轮的运转。”

“你坑爹啊！”

“要不然你的钱怎么会花完呢……”

在傅遗珠的威慑下，少年将一只袋子交给了他，袋中还有十几块灵石，只是不知道够不够坚持到苍梧派门前，要是中途摔下去，那必然是一片脑浆迸飞血肉模糊，直接就到九泉下报到去了。

“好了，现在东西给你了，灵石也赔了，总能放我走了吧？”少年苦兮兮道。

他心中已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偷这白狐面的钱袋，不偷就不会如此倒霉，没想到他看起来一派雍容华贵的气度，兜里就十几两银钱，还如此斤斤计较，实在是小心眼。

傅遗珠抱着碧玉轮，想了想问道：“你知道哪里能弄到灵石吗？”

直接买当然是最快的，不过他现在身无分文，去了被人家扫地出门还差不多。九嶷山既是名门大派所在，按理说应该有灵石矿脉，他不指望闯进苍梧派的灵脉中开采，哪怕是小一点的野生矿簇，多采点下来也好。

我要是知道的话，还能轮得到你吗……少年内心腹诽，却还是思考片刻，为傅遗珠指了一条路：“南边有座破庙，庙下应该有些矿簇，之前就有人过去想要偷采，结果撞鬼了，吓得屁滚尿流回来了，你要是不怕死的话，可以去碰碰运气。”

撞鬼？傅遗珠不由得想起了段轻驰，要是天底下的鬼都像莲花精一样美，那倒是没有什么。不过以他那慵懒的秉性，就算真的是鬼，恐怕也懒得出来吓人作祟。

“谢了。”

傅遗珠对少年道，他至少还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

让少年指明方向后，傅遗珠就跟他分开了。那座庙藏在山脚下，此时夜黑风高，找起来并不是很容易，因此他颇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庙门，腐朽的门上挂了两个锈迹斑斑的铜环，看上去废弃已久了。

傅遗珠问：“莲花精，你怕鬼吗？”

段轻驰道：“你很闲吗？”

他在世时提着一把破剑杀上琉璃铺就的仙庭高阁，斩下人头无数，瓢泼的血将那身白衣浸得通红，犯下的杀孽就是厉鬼见了也要退避三舍。从那时起，他便不再穿白衣了。

傅遗珠点着灯推门而入，灯光照亮了庙内的情景。这庙里倒是很小，积灰的香火台后供奉着一尊雕像，看起来像是供的观音菩萨，然而细看之下，他发现那菩萨慈悲的面上竟然长了无数双眼睛，每一只都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似乎随时都要从莲台上走下来一样。

傅遗珠吓了一跳：“何方妖孽！”

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黄符，打算见势不对就贴上去镇邪。那些符纸上请了各路神仙，总有一路能罩得住他。

段轻驰将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这家伙的剑法还需要磨练，来头倒是不小，光看那把剑和他身上诸多法器，就知道他是望族出身，现在一颗子都没有，应该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不过段轻驰也没打算追究下去，毕竟他现在还要靠系统修补残魂，必须得跟在傅遗珠身边，辅佐他成为天下第一。

那菩萨实在诡异，傅遗珠一边小心翼翼地绕过雕像，一边跟段轻驰说着话，仿佛这样做能减轻几分他心中的恐惧。好在那些眼睛虽然瘆人，神像却没有动，傅遗珠蹲下去，发现地面上有些闪着光的矿屑，他用指腹捻起分辨了一番，正是灵石的粉末。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他手中的灯熄灭了。

他猛然起身，脑袋却撞到了什么硬物，疼得傅遗珠倒吸了一口气。他退开两步，看到黑暗中幽幽亮起的红光，才意识到那些眼睛正密密麻麻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