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霁微皱眉,提起望月的后脖颈。maixi9
“别演戏了。”
时霁转头看他,望月趁此机会一个弹跳,落地。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肯定只是强弩之末。如今主动权在我手上。”
“我很确定你无法威胁到我。”时霁淡淡地说,“而且我只是一介散仙,对这座城没有责任,你并不能拿任何事物威胁我。我散发仙力,不过是因为我的仙力取自他们,所以想要回报他们罢了。”
时霁一直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他并不是真正的仙族。和一般仙人不同,他不仅能从天地感应中得到仙力,也能从他人对自己的信仰、崇敬和爱中得到仙力。
时霁拖着长袍走到他面前,用对小辈的语气轻柔地说:“魔君,为大局着想吧。我能一直给城中仙族提供战力,魔族在樱城绝对不会安宁。你们费尽心思、折损战将在这座没有意义的小城又有何益?”
黑色长袍下的肩膀宽阔,脊背挺直,锐利的下颚线紧绷,眼窝深陷。祝行殊像一尊战神的雕像,立于原地,双眼盯着时霁。
说完话,时霁轻抚白袍,提上蒸笼,若无其事地就要踏出灵潭,似乎那结界困不住他。望月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
突然,低沉的笑声在灵潭中响起。
时霁停下,听着笑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对你太熟悉了。”
时霁眨了下眼,没有动。
祝行殊走到他背后,用手撩起一缕青丝,将他的耳朵露出,凑到他耳边细语:“若你真如表现出来那般轻松,大可轻松击碎结界一走了之。”
时霁的睫毛忽一翕动。
“你之所以留在这里和我说话,是因为你根本没有那么轻松。你的确能从别人的信仰中汲取仙力,但是速度很慢。你虽有恢复,但并未恢复完全,对吗?”
时霁垂下眼帘,呼吸微微加快。
被他丢出去两回的小魔头终于还是变成大魔王了。
“你是故意让小胖子来送糕点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悠闲自在、完全不在意。这不过是为了从心理上让我相信,你足够自信。”祝行殊的气息打在时霁的耳垂上,“可你若是足够自信,又为何要用这种心理战?”
一切仿佛凝固了。
空气里凭空凝出几道冰棱,直冲祝行殊面门!
祝行殊轻松用左手接住冰凌,突然,一闪身形到达时霁身边,一把拉过他。
勾起嘴角,祝行殊的双眼眯了起来。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刚才爆发一次之后仙力很虚浮。
他用一种近乎是残忍的角度将时霁困在双臂间,暧昧而狰狞地在他耳边说:“放弃挣……”
伴随望月的惊呼,一股异常躁动的仙力在他怀里爆破!
祝行殊瞳孔紧缩:“你疯了!这和自杀没区别!”
时霁纤细的手臂上青筋直蹦,以一种巨力将魔君压在巨石上,用凝出的冰棱压住他的喉结。
“就算你能困住我。我自爆拉着你一起死还是可以的。”
“你冷静一点!”
即使如此,时霁的表情仍是冷淡的,不过这冷得过于渗人。他的轻笑中带着令人胆颤的字句:“士可杀不可辱。祝行殊,看来你对我还是不够熟悉。”
祝行殊一怔。
时霁放开他,转身,斜瞟一眼:“魔族是不可能在樱城嚣张下去的。望月,走了。”
望月一个激灵,从被仙君帅到的恍惚中清醒,跟上。
祝行殊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时霁转身的同时,青丝飞舞,回眸一瞬,那画面在他眼中被放慢了。强大,自信,孤傲,完美得一如过往,是他多年的执念。
转身一刻,紧紧抿住的薄唇,苍白,却像极了他努力去忘记的角度。
良久,祝行殊才艰难开口。
“师父,竟然叫了我名字?”
他猛然清醒,脸上恍惚一扫而空,重新变得阴郁。
“他不过是伪装而已。怎么可能不记得?”
被尘封多年的柔软却在阴郁中不可抑制地萌芽。
.
城中传言,释空君与魔君在灵潭中起了争执,打了一架,声势动天响。
魔君能困住释空君,但是不能打败他。
最后,他们达成了共识,仙魔在这座城里共治。但共治只是个好听的名头,让仙族体面了些,不再那么狼狈。
释空君每周会救济城中仙人一次。散仙们也很配合,保存战力,等待中心城的救援,随时等着里应外合。
“听闻释空君与魔君发生争执后,回来时十分虚弱,这几日闭门不出。”
“魔君如此憎恨释空君,竟然答应了。莫不是让释空君付出了什么代价?”
“唉,仙君忍辱负重了。”
仙人们长吁短叹,每每路过释空君门前都会投出同情、敬仰、钦佩交织的目光。
城北,沂园。
时霁半躺在前院卧榻上,半耷着眼睛,像是在沉思,静而优雅。
望月心疼地在一旁扇着药炉:“没有天地感应,您恢复得要慢好多。爆发这一下,要休息好久呢。”
“能震慑到那种纠缠不清的人,值得。”
时霁想到祝行殊那张脸,立马微皱眉头。
望月叹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虽然樱城还是被封锁着,但至少魔族不敢放肆。想来,魔君也不敢再来骚扰您。我们静待帝君的援军就好。”
咚咚咚,有人敲响大门。
望月去门前查看后回来:“是城主。”
“他不是倒戈了吗?”
“他说,投奔魔族后靠发放的补给丹过活。如今仙魔共治,魔族停止发放补给丹。”
“那让他找魔族去,找我作甚?”
望月忍住笑:“您散发仙力的时候故意让他没法吸收。现在他既没补给丹,也没法吸收仙力,这不来求您让他吸收吗。”
时霁闭上眼睛小憩:“另投他主,就别往我门前凑了”
城主在门外哭了几个时辰,路过的仙人往他头上吐了很多口唾沫。
好不容易,敲门声总算停了。结果不久之后外面又是一片喧哗。
望月出去凑热闹,回来说:“听说城主离开之后去找了魔族,把散发寒气的事情算作自己的功劳,结果被魔君让人直接丢出来了,就丢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方呢。”
“丢出来?”
望月笑着说:“丢他出来的魔兵说,这任魔君登基之后便推行勇义,最看不起这种叛徒!全城的魔族不许给他一颗补给丹。”
时霁一挑眉。
祝行殊的确与前一任魔君不同,他攻占城池后的确也没为难仙人。但是,他对所谓师徒仇怨会这么执着憎恨呢?
突然,一声响起。
“仙君!”
瘦仙童冲了过来,噗通摔了个狗啃泥。
望月:“这个画面有点熟悉。”
时霁睁开眼睛,转头。
瘦仙童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是泥,快哭出来了。
“种子发芽了!”
像是在园子里施了一个爆炸术,满园的有灵智仙草都沸腾了。
“我的天,仙君等了上万年这种子都没动静!”
“仙君不惜放下一切,隐居樱城,就是为了这颗种子,本来心都凉了。”
“所以说,功夫不负有心人!”
时霁忽地起身,径直走入院子深处。
一点绿色的芽尖承载了多年的希望,破土而出。
“终于发芽了。”
素来缺乏表情的脸上,双目闪动莫名的光亮。面色在黑发的映衬下异常晶莹白皙。
每位仙人在飞升的时候都有自己的道,但时霁没有。他诞生的时候身边只有一颗种子。只有种子发芽、长大、结果,他的道才会圆满。
万年前,他下定决心要全心全意培育这颗种子,辞去官职,选择樱城定居,硬生生从战神变成了养花达人。
如今,希望终于出现了。
望月在一旁嘟囔着嘴:“种了万年都没有消息,为何最近发芽了?”
时霁一下清醒,微微眯起眼睛:“种子与我本源相连,是该想想为什么,好让它长得快些。”
“最近有什么变化?”望月一拍大腿,肉抖了三抖,“魔族入侵!”
时霁睫毛颤动。
好像,的确只有这个变化。
种子感应到祝行殊所以发芽了?
时霁眼前闪过祝行殊张扬邪魅的脸,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的道感应什么不好,非要感应祝行殊。
真不像他,该不会抱错种子了?
瘦仙童朔月凑过脑袋:“坏了。之前去请教过木仙师,他说如果发芽,就要尽快浇灌无妄乡之水。”
时霁脸上的欣喜褪去。
换做以前,他去一趟无妄乡即可。可现在被魔族困在樱城,这该如何是好?
望月哆嗦着说:“樱城内部,好像只有城主府后院的泉坛里有无妄乡之水……”
魔族入侵后,城主府成为魔君的住处。
朔月:“这种子真会挑时间发芽。”
时霁盯着那一点点的小芽,怀疑它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