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筠声脑子里此刻尽是些烟花巷柳的玩意,完全上不了台面。
而戚岁安想的则是,他这是要把人皮脱了给我看真容?
不错。戚岁安已经想了很久了。于是他点点头,“可以,有需要我会和你说。”
梵筠声调戏的语气噎在了喉咙里,变作一声干咳,“你...你说什么?”
对于这种反应,戚岁安不太能理解,但他很是顺从地重复道:“可以,有需要我...”
“好好好...我,我知道了。”
草草堵过了戚岁安这天然呆的危险发言,一抹可疑的绯红爬上七阎殿的脸颊。
他不可思议地低语道:“一心求死之人,居然还会有...那种**的吗?”
之前还猜测他是不是那座仙山上的清修之人呢,现在看来是决无可能了。
不过震撼归震撼,至少...至少也算是摸清了这丧气鬼的一点喜好吧。
这种诡异的氛围持续到了午休。梵筠声昨日吃了不少糕点,又睡了个好觉,今日没有什么进食的**。
他往芙倾的桌案前瞟了一眼,没影儿,那就是已经到铺子里去了。
于是他略显僵硬地拍了下戚岁安的手臂,示意他跟上自己。
梵筠声先出了楼,直直的走在前头,隔了五六步戚岁安才出来。
等两人走远,黄金楼门口的两个小鬼差窃窃私语起来。
鬼差甲:“哎你说,这男宠是不是惹七阎殿生气了啊?昨儿还被抱着来拉着去呢,那热乎劲儿!今日俩人间就跟隔了条忘川似的,你不理我我不睬你的,人心易变啊。”
鬼差乙咂么咂么嘴,表示不赞同:
“我倒觉得像小夫妻吵架似的,闹别扭呢。你没看刚刚七阎殿脸红着吗?说不定是被那男宠撩拨了,又顾忌着这儿是黄金楼,还是工作时间,恼着了。”
鬼差甲思索了一番,被说服了,“有几分道理,那不妨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他俩下回进楼里是什么姿势!”
“成,赌十功德的!我赌抱着的!”
“五十功德,我赌拉着的!”
芙倾的人皮铺子起了个婉转的名字,叫“涤觞小阁”,铺面牌匾上的字是阎王亲自提的,也是一派婉转劲儿。
但进了铺子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因为管制严,无冥城中是没有**的,要寻风月,那得去拟绘城,尤其是檐下赌场,里头的画皮鬼一个赛一个的艳。
只不过那边不安全,正经好鬼才不稀得去。倘若要在无冥城寻欢作乐赏美人,东街上,二阎殿芙倾的涤觞小阁便是最佳去处。
梵筠声大步流星地踏过门槛,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似的。
守在外阁的几只小画皮鬼眯着笑眼簇拥过来,排成排,脆甜的声调各有特色地打着弯儿,齐齐喊道:“七阎殿好~”
这些小画皮鬼们便是涤觞小阁的活招牌。鬼魂们来此阁中,无非两种需求,一是赏美人,更准确来讲,是赏美皮。
涤觞小阁分隔出了很多个房间,比较靠近街面上的十几间都是用来接待这种客人的。
每间房内设有戏台、酒水、话本,以及数十名画皮鬼,弹琴奏曲唱戏念话本,都是正经的活计,只卖艺不卖别的。
台下的客人们想听什么想看什么,只要不逾矩,都是可以的。
二呢,就是来这儿购买画皮,给自己披上。
由于在地府的肉身维持的是死前那一刻的样貌,所以地府大多数鬼魂的肉身都是残缺的。
芙倾画皮画得可不单单是一张皮,她还会用仿真材料造骨骼、经脉,将做好的骨骼与皮缝制在一起,再用秘法衔接在鬼魂残缺的部位。
这是极为精密的细致活,不过这些对于早已能轻松、完整地剥下一整张人皮的芙倾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午好啊各位,”梵筠声道:“芙倾呢?她要的人来了,居然不出来迎一迎?”
束着白色发带点朱唇的小鬼答道:“芙倾大人正在厉刑司剥皮呢~
“听说那几只恶鬼本来是要进梦华的,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叫他们躲过了,阎王大人跟芙倾大人通过气,芙倾大人肯定会想办法折磨他们久一点,所以现在还没回来。”
被判进梦华还能躲过?
这两天地府是什么鬼运势,稀奇古怪的事儿成堆的往上冒。
和一波又一波簇拥着的漂亮画皮鬼们打过招呼,梵筠声领着戚岁安越过数十间人满为患的外阁,终于进到了最里间。
这一路上,他因为没拉着戚岁安的衣袖,生怕这丧气鬼走丢,三不五时就回头望一眼。
戚岁安被他这一步三回头的举动弄得颇不自在,追随在梵筠声背影上的目光都不自觉躲闪了些。
里间位置隐蔽,外面的客人进不来,阁里的画皮鬼也只有几个芙倾的心腹能进。
这间屋子是芙倾用来测绘、研发新画皮的密室。
画皮在地府的定位就如同衣服一样,有的鬼不在乎外表,残着瘸着,或者拖着肠子吊着眼珠子那都是常有的事。
有的呢,买了一张画皮后就上了瘾,由于一张普通画皮的维持时间并不长,修补不划算,他们就干脆重新买一张。
因此画皮这玩意也跟布料一样,要赶个时兴的,芙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推出一款画皮模板。
这段时间内,阁里所有的画皮鬼便会根据这个模板,以及客人们的具体要求进行细微的改动,最终做出成皮。
每个曾被当作模板的鬼都会被芙倾酬以重金或功德,以感谢她/他为涤觞小阁带来的利益。
除了梵筠声。
想起这个梵筠声就来气!当初以他的容貌做模板的画皮可是创下了涤觞小阁的月流水新高。
他就正常逛个街,不管走到哪儿都能撞见几个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鬼,搞得他那段日子天天心神不宁,算是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甚至有天做梦,梦见全地府的鬼都长成了他的样子,差点没给他吓得再死一次。
他当即理直气壮地去找芙倾要精神损失补偿,结果被轻飘飘一句“黄金楼皆为一体不分你我”给驳回去了,给他气得够呛。
无论如何,这回戚岁安可不能再被她这么糊弄过去了。
梵筠声刚在内间的软蒲团上坐下,右侧阴影里的墙面忽然透出一点缝隙,然后整个转动起来。
芙倾带着肉粉色兜帽,从这道暗门里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她摘下兜帽看着俩人,“处理几条腥臭的杂鱼多费了些时间,你们倒很是守信守时,不错不错。”
梵筠声昂着脑袋,“事先声明,用他做模板,该给的酬金功德都得给,免不了。”
芙倾脸上似有讶异闪过,但很快恢复笑容,她走到戚岁安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很是满意。
“那是自然,我没有要赊欠他的理由。”
“那就行。”梵筠声从蒲团上起身,略有点扭捏地把戚岁安扯了过来,把他按在蒲团上,看向芙倾:“那他就任你阁中的小鬼们宰割啦。”
戚岁安闭口不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楠木架子,上面平铺着一张完整的画皮。
质地看上去白皙滑嫩,当是上品。
但这品质似乎不及梵筠声的。
他瞥了梵筠声一眼,嫩藕似的颈,脂玉般的皮...
看来这位七阎殿每月都要在画皮上花不少金子吧,这么上乘的皮,光是修补维护起来估计都够呛。
芙倾低头细看着戚岁安的脸,她想上手触碰,被梵筠声的不善目光给挡了回去,这让她再生诧异。
她对着戚岁安笑了笑,然后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对戚岁安进行一些基本测量流程。
戚岁安坐在蒲团上任人摆弄,面无表情。
梵筠声和芙倾则退到了隔壁的棋室,俩人点了炉香,又沏了茶,各捧着一卷话本,支额读了起来。
这棋室原是为爱好风雅的客人准备的,但鬼界难有风雅闲趣之鬼,棋室便一直空着,被芙倾当作休息间。
还摆放了几个书架,放上些话本,当作闲暇时的消遣。
梵筠声拿的是本江湖纪行,里头描绘着少年人闯江湖的热血事迹。
不过他有点看不进去,蜡灯柱燃了好长一截,他连一页都没看完。
对面的芙倾眼神依旧停在字间,却倏地一笑,“看来筠声很多心事啊,讲来听听?”
梵筠声低低嘁了一声,“你是觉得从我嘴里讲出来的话比话本有意思才这么问的吧?”
他索性把话本往桌上一丢,评价道:“你这儿的话本质量越来越差了。”
以前他可不会有这般感慨,随便给个什么话本他都能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芙倾也收起话本,笑道:“你这是忽然有了什么新的见解?和隔壁那位帅鬼有关?”
梵筠声直白道:“嗯。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我就说嘛,你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芙倾指了指墙壁,“这回这位...不是阎王让你做戏带在身边的了,对吧?”
梵筠声扮猪吃老虎这事儿,地府里也就阎王、芙倾和迟何这仨和他手底下的几个衙差知道。
阎王是给他下达了此命令的人,而另外这两位的性子在楼里最为敏感细腻,是自己发现了端倪。
梵筠声同这二位关系也更为亲近,便坦白了。
芙倾道:“既如此,那你来找我,无非...”芙倾轻点了下手边的话本,婉转媚笑道:
“无非是因为七阎殿雏儿一个不懂情爱,一朝遇见心上人慌慌忙忙不知所措,百般无奈之下,便来找我取经了。”
高攻低防好啊(合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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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