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皆有其理;奇迹既生,必有其源。”郎远说。
时光倒流、死而复生,这是何等空前的奇迹。
郎远无论如何都不信这种好事只会由他师兄弟二人独占,坚称肯定还有与他们一样的重生者。
谢悬听了只觉得自家师弟为人是不是太悲观了些。
啥“天道至公,非独为专”哟,同期的气运之子天道都能给整出俩,胆子再大一点,假定他与师弟两个就是独得天道宠儿,怎么了!
郎远搞不懂谢悬前世今生都有的那股自信劲哪来的,只好把利害关系掰开揉碎细细说予他听。
“玉阙”消失,绝不会凭白无故,其中必有缘由!
谢悬十分认同。物静则无动,非人驭之不能自行,仙山福地虽是造化秘境,但说到底仍是无灵死物,没有人的插手,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长脚跑了。
“玉阙”失踪之初,谢悬便想到这点,但苦于身困魔界,无法一查究竟。
“本非无主之物,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夺走,足已说明夺宝之人对‘玉阙’的了解,更在你之上。”郎远如是说,“或者说,那人才是‘玉阙’真正的主人。”
“有道理!”谢悬恍然大悟,他向来只怪界屏误事,哪曾这样想过。
“从结局来看,该推论最为可能,但又有说不通的地方。”郎远一边思索一边慢慢道,似乎对其中关窍他也颇为不解。
“是什么呢?”谢悬自己并无感触,就甘愿做个捧哏。
“若此人对‘玉阙’了解在你之上,为何不抢在前将福地纳入掌握?”
“……嗯……可能此人之前不知道,或是纯运气好,或未可知……”谢悬努力顺着师弟的思路思考着,但说着说着又住了口,因为自己说的这些话又好似没说,显得很蠢。
“确实……若是这样倒也好办,我们取得‘玉阙’集门派之力严防死守即可,”郎远却肯定了他的说法,并顺势引导下去,“但还有第三种可能不容忽视。”
“什么?”
“此人必须在你之后才能获取‘玉阙’!”
谢悬摇头,没听明白。
郎远不厌其烦解释道:“简单来说,神秘人是将你当作桥架在他与‘玉阙’之间的通道,只有通过你才能得到‘玉阙’。若此猜测为真,那’玉阙’大概已遭人窥探,你此行强取福地危险重重。”
“怎么可能,八座福地洞天现世的故事天下尽知,你听说过谁家秘境是这样得到的。”谢悬下意识否认。
“那你听过谁家秘境得而复失的?”郎远语气凉凉,“这还是在没有其他重生者的情况下,若有……别忘了只有’圆乔’的发现者是世人皆知的……”
谢悬默然。
前世争夺洞天福地闹得血雨腥风,参与的仙门、世家多如过江之鲫,无不声称自己才是发现者,理应得到福地,却不约而同对福地现世的场景三缄其口。
究其根本,无非杀人、越货、夺宝,首见人全部湮灭在真相背后。
只除了谢悬。当初“圆乔”出世异象惊人,但在源界还未反应过来意味着什么,他便被青氲执律阁抓回关押,因此幸免于难。
在前世对他是幸运,但到如今又成牢笼,若果如郎远料定还有其他重生者的话。
“无论重生是否只有你我二人,夺‘玉阙’之路注定不好走。”
谢悬无言以对,重生前的漫长时光岁月虽让他添了些智慧,但自家事自家知,在多谋善断一道自己差师弟不是一点半点。
他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着了相,既然打定主意多倚靠师弟,又何必固执己见。
默认郎远的看法后,谢悬仔细一想,顿时汗流浃背,他以为的金光坦途,原来真的荆棘遍布。
谢悬一咬牙,干脆地说:“那师弟你说接下来怎么做!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绝不二话!”
郎远点头,道:“接下来,你这样……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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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天上下了几点小雨,洗去了几分暑热。天未大亮,谢悬在街边买了几个细馅大肉包,吃着大肉包一步三摇晃到郑二家。
此时天色尚早,围观的人还未聚集,远远见一只人型孤伶伶吊在树阴中。微风一吹轻轻摆荡,真正是形单影只,分外可怜。
谢悬非常满意,昨天围观者甚众,他还担心有人将郑二放下来,但一如师弟所料,果真没人多管闲事。
若无法收服郑二,说不得他还得亲手把这祸患解决,虽说是为民除害,然无故残害凡人,终是授人以柄,反为不美。
他将郑二挂在最高枝,只上得来一人,且他系绳结的位置选得十分巧妙,只留下了短短的绳结。
寻常人上来解开也拉不住绳,拉不住郑二就得掉下去摔死。而修士一看便知手笔,大抵是不会为了一个凡人得罪一名不知根底的修士。
于是郑二挂了一日两夜,风吹日晒、蚊叮虫咬,苦不堪言,看着干瘦了一圈。
谢悬走到树下,抬头传音唤道:“郑二,醒来。”
一声细微呻吟,郑二睁开眼循声寻找。长时间水米未进,他早已头晕眼花,眼珠干涩不能视物,好一会才看清来人
谢悬笑着问:“还认得我吗?”
郑二的脸因长时间暴晒变得黝黑干瘪,皮肤紧绷,脸上显露出深深的沟壑与疲惫的纹路,双眼深陷,眼窝中闪烁求生的光芒,每一次眨眼都仿佛要用尽全身里力气。
嘴唇早已干裂,衣物因汗湿和雨水浸透变得褴褛不堪,紧紧贴在身上,平增几分凄凉和无助。
“仙……仙师……”
谢悬摇头叹气,作势欲走。
郑二挣扎起来,嘴角挂着脱水泛起的白沫,每一句呼喊嘶喊都用尽气力:“爷爷……爷爷您回来!”
……
郑二浑家闻声赶来,搀扶起跌坐在地浑身瘫软的郑二,喂了些水米。
谢悬将一份名录掷到郑二脚边,道:“郑二,这三日留给你就是让你好好想,想明白了可以捡起这张纸,要是还不明白,也无妨,可以再给你三天。”
郑二手颤抖着拾起丢在地上的纸,展开一看列的是十八个人名,里面三个名字颇眼熟,仔细回忆好像分别是青垂坊、德胜义、合嘉盛新延请的三位散修供奉。
“这……”他有心推脱,终不敢说出口。
听谢悬又传音道:“这十八人是近三个月来九安的散修,你想办法将他们全部盯牢,有任何动作我都要第一个知道。若你故意消怠出工不出力,哼,旁的不说,有这一纸字据在,你金圆巷的家我动不了,但藏在金盘巷的一大一小我还没办法么?”
郑二身体一抖,眼底终于流露出惊恐。他浑家早年生产伤了身子,娘家又强盛,到现在膝下只得一女,这叫雄心勃勃的郑二怎能忍受,于是瞒着浑家偷偷置了外室。
知道金盘巷的人不少,但是他那襁褓中的孩儿出生不过月余,平日藏得极好,这个外乡来的修士从何处得知?
在吴钧,男女婚姻合籍,结契不结人,所以结义坊如何催债也不敢动他妻女。但金盘巷的那个却是典买来的,如家具物件一般,若叫这不知来历的修士存心收拾自己,就送白白儿子一场“仙缘”,即便南岭剑派的仙师也不好过问。
郑二脸色灰白,人像泄了气的球,此时才真正服了气,垂头丧气道:“仙师有命无敢不从,小的马上去办,只是不知有了结果又何处去寻仙师?”
谢悬道:“可来盛华轩寻我。”说着又丢下一张银票。郑二接过银票,一看数额顿时瞪大眼睛,十分迷茫:“这……”
“这些银子先拿着,办事须办得大气,莫畏畏缩缩堕了我的威风。”谢悬一哂,说完将要出门去。
忽听一人忿忿道:“恩公!奴家敬您一声恩公,但有些话不吐不快,常听修行修德,您是一位有道修士,怎能随意欺辱我等末流百姓。即便我等微末不足道,九安县城可有南岭剑派的仙师主持,有剑主大人看顾,恩公还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地好!”
哟呵,谢悬一听就不乐意了。
他抖开郑二的借据:“郑家娘子,看清楚,这是你丈夫签名画押的欠条不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怎到你这成了’欺辱百姓’,这般颠倒黑白我才要请南岭仙关司的仙友替我主持公道才是!”
郑二浑家反驳:“字据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咱们九安也不过卖身去矿山,债还完还能归家,要是动辄都如仙师以命胁迫,九安城内早民不聊生了。”
被郑二坑卖了死契的人可不会这么想。谢悬冷笑:“那是因为他们做不到,但凡有我一半实力,包管花样比我多。”
他盯着郑二浑家双目,认真道:“信不信,你现下心里骂我,过几年就会谢我。”说完冷下脸来,不再理会郑二夫妇说什么,出门离去。
“叮!”您的师弟郎远已申请加入战队,请选择是否接受。同意请点击【是】,拒绝点击【否】
谢悬:(屏幕戳烂)“是是是是是!”
谢悬以为的与师弟共谋:师弟动脑子,我搞事情,强强联合,妖魔鬼怪通通拿捏!(比V)
实际郎远的谋划:把这个烧包丢出门吸引火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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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抽丝剥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