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妖女和圣僧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第3章 第三回 今歌未歌

随即又一声嗤笑。果然是终于忍不下去了么？

走了也好，那和尚懂药理，若悄悄在她喝的药中掺了些别的东西，眼下自己不就毫无还手之力了吗？

至于洞里那人剩下的行李，又能说明些什么呢？

想走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落下些什么东西拖延时间。如果自己真的傻乎乎地相信对方只是出去看看，待到反应过来，那人可不就早已走出老远？

这般想着，翠草反而重新坐回原地。

管他走了多远，她才不会去追呢。

嫌弃地整理了一番身上沾了泥土的僧袍，想到自己的衣服此刻不知道被那和尚藏到那里去了，不由得一阵烦躁。

谁要穿他的衣服了？

翠草闭目重新运转内力，任凭地上碗中的饼渣逐渐泡发，一点点蚕食掉碗中的汤水，也无动于衷。

待她腿能走了，要多少吃的，就有多少吃的！

这时她倒开始自相矛盾了，明明开始不愿意人家走，如今人家走了，她又开始说走了也好。

不过都是，脆弱无助之下的心理安慰罢了。

夜色渐深，洞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翠草屏住呼吸，暗中捏紧了手腕上的铃铛，思索着谁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荒郊野外。

“姑娘，小僧摘了些野果回来，已是洗净，吃些可好？”

只见洞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明净衣着有些狼狈，白净的脸上还带着些刮痕泥土，手却牵着僧袍充作的兜子，里面装着不少各色的野果。

外间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明净一个不会武功的僧人，要在这荒郊野外爬上树去摘到野果，怕得费上一些功夫。

翠草攥着铃铛的手微微放松，嘴上却抱怨道：“哥哥你出去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一个人在这山洞里动都不能动，翠草真的好害怕啊。”

明净羞赧一笑，透着些不好意思。他嘴笨，看到翠草生气，想到翠草毕竟是个娇娇姑娘家，以为她当真不想吃那没什么滋味的干饼汤，便很是自责，认为自己没有考虑周到。

这才转身出去漫山寻些野果，想着到底还能换换口味。

“抱歉，是小僧考虑不周，让姑娘担心了。”

说着，明净蹲下身来，目光平视着翠草，将怀中洗净了的野果一股脑塞到翠草怀中，一边解释道：“姑娘，尝尝这个，红的是甜的，青的有些酸。不知道你是喜欢那种味道，小僧便都摘了些。”

翠草呆愣地望着明净清澈见底的星眸，无知觉地随手拿起一枚果子咬了一口，一股令人牙酸的气息自唇舌间蔓延开来，又连忙呸了出去。

“酸死了！”

翠草抱怨道，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这一回，她垂眸避开明净的目光，似乎打量了手里的果子许久，才继续咬了下去，慢慢吞咽着，却没再吐出来。

明净见翠草终于肯吃东西，悄悄松了口气。

哪怕现在翠草还在抱怨着果子的酸涩，却也比方才闷着头什么也不说的样子好得多，那样子，像是丢了魂一般，看着便叫人心疼。

低头看见自己走之前放在原地，瞧着这么久都没动过位置的饼汤，歉疚更深了些。

汤都未动，小姑娘怕是饿坏了吧。

明净悄声念着佛语，抬手端起那碗凉掉的汤，就着这个姿势，一口口慢慢喝着，好像嘴里不是松软无味的饼汤，而是什么玉露琼浆般虔诚。

浪费食物可不是好习惯。

翠草目瞪口呆地看着明净喝掉了饼汤。

夜色昏暗，山洞里本该什么也看不见。然而洞顶实际上并不严密，皎皎月光便穿过缝隙洒了进来，落在侧着身子对着翠草的明净身上。

翠草痴痴地望着明净微敛的长睫轻颤，薄唇轻靠在碗沿，白皙的喉结慢慢蠕动着，慢条斯理地吞咽。月华像是全都积聚到那人身上，浓密的眼帘顶端，似有光华流动，振翅欲飞。恍惚不似凡人，不染尘埃的神祇一般，只消片刻便可飞升而去。

翠草不知为何，心下却有些气闷，吃了几个野果便也没了胃口。

囫囵把野果堆在明净的药箱上，慢慢合上眼眸，掩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这和尚皮相倒是怪好看的，说不准就会摄人魂魄，供养己身，不看不看。

明净收拾完东西，做完今日课业，见翠草似乎已经熟睡，便悄悄取出藏在药箱底下的女子衣物，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缝补。

出门在外，衣服时常会有破损，明净是个和尚，身上也没有什么闲钱，几身衣物缝缝补补便穿了多年。

明净捡到翠草时，她身上的衣服已是破破烂烂，多有磨损。

明净身上并未携带女子衣物，又不能让小姑娘穿着原先的，只好取了一件干净的僧袍给小姑娘暂时穿着，而她原来的衣服，却是叫明净悄悄收着了。

别误会，明净并没有其他意思，只在心底存着一个小小的念头。

他要把小姑娘的衣服补好。

不然，总是让小姑娘穿着自己的僧袍，这也不像话不是？

但我佛慈悲，从未缝过女子衣物的明净，哪里拿小姑娘漂漂亮亮的衣裙有办法？

有些害羞的明净，只得在夜间悄悄赶着进度，越早补好，想必小姑娘越高兴罢？

毕竟，明净也看出来了，翠草姑娘，着实有些爱俏。

身上挂着各式的铃铛，头上带着诸多头饰，这件裙子也是华美秀丽，缀着许多流苏条纹。

就连吃的食物，也想要时常换着口味来。

明净有时候会想着，这样的小姑娘，失忆前怕也是千娇万宠的掌心宝，为何失忆后，竟会这般缺乏安全感？

是曾经被什么人深深地伤害过，将伤口掩藏在心底，以至于就算是在失忆后，也深深记住了这种感觉？

是什么人，舍得抛弃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明净单是这般想想，便有些心疼。

补完最后一针，明净将裙子妥帖折叠放在翠草旁边，轻轻起身走到洞口处，重新坐下闭目休息。

他不知道的是，待他走到洞口处时，本以为在熟睡的人，悄然睁开了眼。

翠草本就未熟睡，只是浅眠，明净起身的动作虽轻，但习武之人，又怎会忽视这细微的动静？

立刻警醒地睁开眼，恰好看见明净起身的背影。

撇了撇嘴，想着这和尚莫不是又在做那田螺姑娘。

她夜间视力极好，悄悄抬眼打量着和尚到底把衣服藏在何处。本以为又是徒劳无获，却看见眼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熟悉的布料。

他终于补好了？

啧。

翠草心下不屑，却偷偷伸手摸向衣服，轻抚到柔软的布料上面粗糙的针线，感受着新补上的纹路，脑子里不期然闪过和尚低垂着眉眼，放轻动作，慢慢缝补的画面来，不由得有些脸热。

眼下新补好的裙子，虽然针脚细密，但和衣服本身丝质的柔软触感大相径庭。

真是多管闲事。

翠草暗暗嫌弃，收回手拢了拢身上的僧袍，摸到自己身上的粗糙布料，想着这和尚虽然看着穷了点，但衣服居然穿着还挺舒服的。

等明日自己穿上漂亮裙子，也不会把身上这件衣服还给和尚了。

穿到我身上的，就是我的。

翠草理直气壮地这样想到，换了姿势重新入睡了。

次日清晨。

翠草醒来便做足了姿态，先是惊讶了一下眼前缝好的衣裙，再表示惊喜地询问明净是他补好的吗，最后美滋滋地换上漂亮的裙子，一个劲地夸着明净。

明净有些尴尬。

许是夜间缝制的缘故，明净也并不了解女子衣裙的那些暗线，导致如今翠草穿上裙子他才发现，有许多地方缝的实在是难以恭维，皱巴巴地挤在一起，原本穿上飘然若仙的效果大打折扣。

难为翠草如今瞎了眼般，使劲夸他。

有心想让翠草脱下来重新缝补，又觉得现在让小姑娘脱衣服好像不太好。

翠草走完流程，待终于扯直衣角那处难看的褶皱，抬头便看见明净俊秀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似乎在纠结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立刻警觉不已：他不会是想要回他的衣服吧？

转了转眼珠，翠草直起身子，探手想要去勾住明净的衣角。

明净见一双白嫩青葱，带着女儿家独有柔和弧度的素手，朝自己伸来，下意识要想后退一步躲开。

却见翠草因为还是够不到明净的衣服，不耐烦地继续往前伸着。

本就靠一只脚保持平衡的翠草，因为前倾的弧度太大，一瞬间便失了平衡，直直往明净方向倒来。

明净下意识地一怔，连忙伸出想要扶住翠草。

翠草只感觉到鼻尖忽然飘过一丝熟悉的沉木香味，下一瞬便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托住。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胸膛，哪能放过眼前的大好时机？

迅速扑向眼前的胸膛，伸出另一只手，从眼前人的腋下穿过，环抱住眼前的人，悄悄勾住明净身后的衣袍，笑弯了一双新月眼。

“哥哥真好！要是没有哥哥我就要摔倒了，还好有哥哥在。”翠草仰头开心地望着明净棱角分明的下颚，只觉得眼前人怎么连下巴都生的这般好看？

明净一只手还托着翠草，却被少女又扑了个满怀，另一只手举在空中抱也不是，放着也不是。

心里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用空着的那只手虚虚放着在小姑娘另一只胳膊上方，无奈道：“好了，姑娘，可以松开小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