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和尚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半个身子陷在阴影处,连伤在何处都看不出来,今歌心急如焚。
一瞬间,
她的脑海里嗡的一声,突然一片空白。
只有一双含着星眸含着无限的温柔宠溺,似乎仍在眼前专注地看着自己,半是羞怯,半是纵容地一声声唤着自己的名字。
“草草,你没事罢?”
那双眼忽然间又含笑看了过来,被灼热的日光晕染出无限的夺目光彩来。
“好,都听草草的。”
鼻尖萦绕着的若有若无沉木香味突然如烟飘散。
恍惚间,那穿着朴素的僧袍清隽儒雅地站在眼前的人,似幻影般,蓦然碎裂开来。
嗅到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愈发浓郁的血腥味,今歌慢慢红了眼。
明明......和尚不过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罢了,他们却要这般下狠手!
这群人......当真是该死!
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愤怒与焦躁不知往何处宣泄,竟使她在如今已经略见颓势的情形下,突然爆发出新的力气来!
今歌的寒玉掌在师门之中也算是佼佼者,在年方二八便能练到七重境界,已是天资难得。
但她卡在八重前的境界已经两年,因一直无法练至那迅疾如风,稳如渊岳的程度,便在腕间带着铃铛提醒自己,出手要稳。
然而如今她一是失忆,二是乱了心神,哪里还记得这些门道?
靠着纵然受伤也要突围出去的信念,彻底放开了束缚,竟使她早已卡在瓶颈多年的武学境界,在此时有了新的突破!
今歌出掌扫退黑衣人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全然不顾周围刺向自己的利器,眼底只有那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身影。
想要上前查看对方情况的心情愈发强烈,恨不得让这群阻碍自己人立刻原地消失。
铃~铃铃~
原本在今歌挥掌间一直轻响着的铃铛,此刻却成了催命的一般的魔音。
一开始黑衣人们还能凭借着响动的铃铛辨认今歌出手的方向位置,渐渐地却发现对方的出手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强,到最后以他们习武之人的敏锐眼力,也只能见到无数的残影在眼前划过。上一刻还在另一角度听到铃声轻响,下一秒却有一双手带着无边的寒气如山岳一般厚重地向自己袭来,这威压竟然如此沉重,竟叫人动弹不得!
万万没想到,竟然叫这女子在此刻突破了武学境界!
好高的武学天赋!
这样的念头在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心里划过,但即使他们反应过来,以如今的情形,也不过是于事无补罢了。
砰!
随着今歌夹杂着寒冰之气的掌风彻底袭上黑衣人,黑衣人感觉到被对方拍上的地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寒意,竟就这般被震伤了肺腑!
原本想拼着一口气继续,再次运转内力,却感觉到那寒气竟然在体内肆虐开来,像无数的利刃般,在体内四处乱窜。
只消几瞬的功夫,便让中掌之人乱了气息,噗地一声吐出黑血,自己也瞬间失去力气,倒在地上,再也无力起身。
砰砰砰!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被击倒在地,眼看着今歌就要突破包围,离开此地!
剩下的尚未受伤之人见状,索性拼着受伤也要在今歌左肩划上一刀!
刺啦——
只听得破昂之声响起,虽然最后仍被今歌一掌拍飞,重重倒在地上,但今歌左肩上那振翅欲飞的蝶形胎记也暴露无遗!
黑衣人们对视一眼,心下都知道对方未尽之言。
为首的黑衣人见如今的形式怕是无法带走今歌,索性另一目的已经达到,便做了撤退的手势,一众人默契地互相搀扶着,狼狈踉跄着离开了此地。
今歌眼里却早已没有了这群即将不知去向的人,她瞬步挪到明净身前,屈膝半跪在地上,缓缓伸手摸向倒在地上的人,那双击退了无数人,明明威力无穷的手,此刻却颤抖不已。
感觉自己触到满手的殷红黏腻,今歌的心中恐慌愈甚。
“和尚?和尚!”
终于忍不住轻轻将手放在对方的胸膛上,害怕得到那个会令她疯狂的答案。
好在,胸膛还在微微地颤动着。
今歌松了口气,猛然惊醒过来,俯身背起明净便向外冲去,不敢有片刻耽搁。
对......大夫......我要找大夫......
拐出这片昏暗,洛镇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仿佛方才角落里的生死殊杀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看着眼前灯火璀璨炫目的景象,今歌原本就惊慌失措的脑子,此刻已是无法运转。
.......哪里有大夫?
白日里逛街时遇到的那家医馆在什么地方?!
四处望去,眼前只有铺天盖地的灯笼发出的光亮,当时拉着明净匆匆乱窜的今歌,如今彻底迷失了方向。
没有功夫再去一一尝试,今歌随手拉住一个路人,死死地揪住对方衣角。
“你知道大夫在哪吗?求求你,带我找大夫好不好?”
眼见这暗处冲出一个衣衫褴褛,手上还染着血的一个姑娘拦住自己,路人被吓了一跳。
灯火之下,猝不及防望见对方满脸是泪,眼中还含着无尽的恐慌无助的神情。
原本打算逃开的路人不由得顿下脚步。
为什么,他有种如今自己是对方崩溃前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的感觉?
看着小姑娘眼中掩饰不住的期翼与惊慌,还是软了心肠,稍微放下了防备。
“前面路口左转,门前挂着一排红灯笼,上面写着生老病死的就是。”
话音刚落,眨眼间,眼前的小姑娘就不见了人影。
原本还想提醒对方身上的衣服破了一个大口的路人叹了口气。
那小姑娘背着的,应当是很重要的人罢。
——-——
如今已是深夜,坐在门口打起了瞌睡的小药童却被眼前一阵风吹了个半醒。
“大夫?!大夫!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
里间传来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小药童摸了摸脑袋。
刚刚有人进去了?
好快的功夫。
年迈的老大夫被今歌抓住不住地摇晃着,感觉自己头都快被晃晕了。
“好了好了,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要着急。让老朽看看。”
举着蜡烛低头查看了一下。
“嚯,好深的口子。这伤人的兵器倒是有点意思,居然还有倒勾。我跟你说啊,这种倒勾,只要戳进皮肉里,就这么轻轻一划——瞬间便能划拉出好多血咯!”
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变了脸色,老大夫这才慢腾腾地继续说道:“放心罢!这人还算聪明,估计躲了一下,刺他的人也太没注意,没有伤到肺腑,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皮外伤罢了。”
今歌稍微松了一口气,却又提起另外的担忧。
“那他为何昏迷不醒?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伤势?会不会是刀上有毒?”
老大夫吹着胡子瞪了今歌一眼。
“虽然只是皮肉伤,可还是出了这么多血!这一失血过多,人自然就昏死过去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些会武功的,刀枪不入?”原本想说皮糙肉厚的老大夫,看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想了想还是换了用词。
“行了行了,别问了,没什么大碍,给他包扎一下,养些日子就行。”
老大夫不耐烦了,看着这小姑娘似乎还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忍不住出言想要打发走今歌。
“小姑娘家的,别担心这么多,你还是顾着你自己罢!还不回去换身衣服!这人我给看着,出不了问题!”
随手丢了一件衣服扔给今歌,“先披上!姑娘家的,像什么样子!”
今歌这才发觉自己肩上破的一个大口,将披在身上的衣服拢了拢,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老大夫。
“大夫,他当真没事罢?”
“快走罢!有我在,还死不了!”
待今歌回客栈换了衣服再来,老大夫已经将明净的伤口包扎好了,只是人还依旧昏睡着,未曾醒来。
“先让他在这里观察着,明日醒了再走。老夫在这守着呢!没你的事,快回去休息罢。”
老大夫在药柜前捣着药,头也不抬地说道。
今歌哪里肯回去?
不亲眼见到明净醒来,她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之中,不敢放下。
直到现在,她都还恍惚着。
呆呆地坐在榻前,看着昏暗烛光下,明净紧闭的眼帘与苍白的唇色,今歌忍不住轻轻伸手碰了碰明净垂在一旁,冰凉无比的手。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贪玩想着在镇上再逛这么久的,要是我们早些走就好了,要是我不拉着你,让你跟着我到处跑就好了。”
“都是我不好......说好要保护你,却还是没有做到......”
“都怪我......”
今歌垂着脑袋,不住地懊悔着。
“等等......这群人,倒底想做什么?”今歌忽然皱起了眉头,十分不解。
说到底,都是那群突然冒出的黑衣人打断了所有的事情。今歌在脑海里快速翻阅了一遍,始终想不起他们是从何时跟上自己,又为何会一直跟着自己,甚至穷追不舍?
难不成是自己未失忆前的仇人,前来寻仇的?还是说......是上次在那破庙里惹上的是非?
思及对方紧紧盯着自己的左肩不放,今歌心里一顿,蓦然想起当时在一旁偷窥自己沐浴的小贼与自己缠斗时,也似乎总是有意往自己左肩瞧!
难道......
今歌低头看着自己如今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的左肩,想起肩上那个蝶形的胎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这个胎记,似乎牵涉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她如今却记忆全无,完全不知道到底和什么事情有关。
捂住自己忽然狂跳起来的眼皮,今歌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今的她还不知道的是,
在洛镇的另一个角落里。
何乌运功为最后一个兄弟逼出在对方体内肆意的寒气,长吁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皱着眉原地转了两圈。
“兄弟们,你们可看清了?”
“头儿,错不了!定是当年那个小丫头!”
“那小姑娘的模样,起码和当年的祝夫人有八成相似,剩下两成也和那祝修远脱不了关系。”
“头儿,传信吧!那小丫头的功夫来路,十有**都是那地方来的!”
听着众位兄弟七嘴八舌地给自己的判断加码,何乌终于定下心来。
“好,那我便立刻写信禀报主上,待我等伤势好转,便将她抓回去。这么多年,可算是等到这个机会了!”
“是啊,到时候我们也终于算是真正立功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感慨,显然都想起这些年并不如意的处境。
此次若当真可以成功,那他们可就彻底翻身了。
时间缓慢地流淌着,灯会渐渐冷清下来,街上的人逐渐消失不见,灯火通明喧闹不已的洛镇又恢复了漆黑与宁静。
而在这深沉如墨的夜色中,
一只信鸽被人抛向天空,扑棱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向不知名的地方。
从此,掀起江湖上的轩然大波。
老大夫:哼,小丫头片子,叫你晃我,急急你。
今歌: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明净:咳咳,一开始是装的,后来就真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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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今天也是勤劳的一天~
除了整整齐齐的快乐,我,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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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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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