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奸细被钟景丛痛揍了一顿。小教主一指头点倒还在嗷嗷惨叫的奸细,吩咐守卫将他羁押到玄武崖下石牢中。
只是这奸细能够卧底在魔教总坛十年而不被人发现,身上,到底是有那么一些功夫在的。从大殿到石牢那么一段不算长的路程,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奸细还是脱了身。没让守卫们沾到一点儿边,就消失在了漆黑一片的夜色内。
听闻守卫们汗颜来报此事的钟景丛挑了挑眉,他挥退了手下之后,冷冷地盯着身后的人:“还说你不想逃走?”
宿谏容冤枉。
从头到尾他就见过这奸细两次,连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小教主就是不明白他这个当代社畜一心一意想被包养的凌云壮志。
实在懒得在这件事情上再与钟景丛浪费唇舌,宿谏容叹了一口气:“可您看,我现在不还在呢嘛?”
钟景丛“哦”了一声,眉头却紧紧地皱起来:“现在还在。”
他笃定道:“说明你还是想走。”
“……?”宿谏容彻底没脾气了:“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不会走?”
钟景丛没有理他,打了个响指将守在外面的小侍女和起居注都给叫了进来,想要问问他们俩人的意思。
因为是山中,夜里的玄武崖上有些寒凉。小侍女苦着脸,哆哆嗦嗦地抽了抽鼻子:“教主你……问我?”
钟景丛点点头。
小侍女闭上眼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嘤嘤嘤,我不管,我心碎,我塌房。”
钟景丛:?
起居注明显比胡言乱语的小侍女要靠谱许多,他认真地从怀里摸了摸,变戏法儿般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线装书,这老头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书卷上前:“属下这里,倒是正好有一本书可以送给您。”
“此书甚妙,定可解您心中疑惑。”
钟景丛伸手接过那本书,宿谏容从后面一看,蓝底封皮、白绢地,墨色草书笔走游龙地写着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适当保持距离,能够增进伴侣感情》
宿谏容:……
没理会宿谏容的强烈反对,钟景丛客客气气地收下了那本书详读。
矮几上的灯烛换了三轮,宿谏容醒醒睡睡间,只见钟景丛面色凝重、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虑感悟。宿谏容眨了眨眼,最终长叹一口气,放弃地翻身面对墙壁,呼呼睡去——
养尊处优的小教主不懂,根本不会懂社畜的痛!
从前他也是个朝九晚五的打工人,后来靠着直播整活才成了穿搭博主。但写剧本、剪视频、想创意照样令人头秃。所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世界上多的是好酒好菜,就是没有一条好走的江湖路。
只要工作,就永远痛苦。
当锦鲤还要在线做法,做咸鱼只需安心躺平。
就连榜单严格如阿晋,如今放眼望去也多是满屏“咸鱼”和“躺赢”。足见“躺着享福”和“一夜暴富”皆属于是当代之趣。
宿谏容翻了个白眼,暗骂小教主一点儿也不知情识趣儿。
他不做报表好多年,自然熬不了夜。睡眼惺忪地看了看钟景丛,最终宿谏容还是选择放松心态。
一觉天明。
等宿谏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乾坤朗日。钟景丛没在大殿里,宿谏容问了问,才从寝殿守卫处得知——小教主起得很早,敲了魔教的戒钟召集魔教上下,说有要事商议。
想着钟景丛昨夜挑灯夜读的样子,宿谏容又在心里慨叹了一声这位小教主惊人的意志力。能每天坚持六点钟起床的都是鲁迅,把别人喝咖啡睡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宿谏容叹了一口气,自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决定重新躺回被窝里,加入回笼教内。
魔教的议事大厅,去寝宫不过三四里。蜿蜒的碎石小道顺着大殿的前广场朝南延伸而去。灿烂的阳光将整个议事厅照耀成一片明金,中央板壁之下的钟景丛漫不经心地端起桌上茶碗、用盖子荡去茶沫。
一本蓝底白绢的线装书正在被坐在东西侧圈椅内的众位长老传阅。
大厅内噤若寒蝉、甚至能听见香炉中焚烧香线断裂的声音,八位长老面色凝重,深刻学习领会了——他们教主这份,怎么也不想离开大魔王宿谏容的心意。
看着辛长老缓缓地合上书卷,钟景丛押下一口茶,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说说看,对于此事,诸位长老有何良策?”
八位长老相互看了看,面色都有些古怪。
见他们不说,钟景丛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方花绫纷帨。那帨的纹面是花绫暗绣,在如冰面的水纹上,还隐约透出了两只亮翅的白鹤。
此物是宿谏容在大雪山下的小镇购入,当时那客栈的老板娘拿着一块相似的。
钟景丛记得宿谏容看见此物的目光,是谓兴奋异常。急匆匆地捉着老板娘问清店铺后,就大方地裁了殿内两块最好的花绫、制成四块帕子。
纷,拭物也;帨,擦手也。
宿谏容当时将这一方花绫纷帨递给他时,专门对折结成了飞鱼形状。说是一块可以让他拿来拭剑,一块可以让他拿来擦嘴擦手。
钟景丛当时觉得麻烦,后来用下来,却觉得此物顺手。他擦了擦唇边的茶渍,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擦手:“前日,我刚刚恢复,正好技痒,不知在座哪位贤才,能够与我切磋一二?”
他这话让八位长老的头发都竖起来。
甲长老第一个起身,高声道:“我我我这里,有一条百炼钢锻红绳,名为姻缘线!”
这位甲长老是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有双铜铃般的大眼,厚嘴唇、大鼻头。他皮肤黝黑,胳膊上鼓满了肌肉,年逾三十,却还没有成婚。
钟景丛刚接任教主的时候,就听起居注说过。甲长老之所以能够排在众长老之首,就是因为——年纪大,而且还没成亲。
这人因多年未能讨到老婆,便生了怨愤。专喜拆散江湖上的痴男怨女,武林正道将他骂作恶人老光棍,也算他的一个诨名。
那根所谓的“姻缘线”,其实也是他专门从月老祠中求来的。据说开过光,十分灵验,想要等遇见心上人时——直接绑回来。
钟景丛撇了撇嘴,还没说什么。
甲长老旁边的乙长老就凉凉地开口道:“强制爱是没有前途的。”
甲长老:“……”
甲长老:“你闭嘴,你懂个屁!”
坐在他们身后的丙长老来自苗疆,是个浑身上下都带着银饰的小个子。他摸着自己手腕上的小青蛇,慢吞吞的说:“教主,我这里有‘死心塌地蛊’。”
丁长老在他旁边摇了摇手中折扇:“啧,纵使得到他的人,你也永远得不到他的心。”
丙长老面色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东首座上的四位长老都多少说过一两句,钟景丛收起手中的花绫纷帨,将目光转向西侧坐着的四人。
戊长老捋了捋胡须:“属下觉着,想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留住一个男人的胃。”
不料他身侧正在喝茶的己长老却一口浓茶喷出来——
己长老呛咳着连连摆手,满面骇然:“不不不、别别别。”
己长老:“我们教主的厨艺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对面的乙长老也点点头,心有余悸:“教主做一顿饭,这男人怕不是直接死求。”
钟景丛:“……咳!”
原来魔教的经济这几年一直不算景气,教内雇不起专门的厨子,便是让大家伙轮流烧菜做饭,上至教主、下到一般帮众都是一视同仁。
钟景丛入乡随俗,也跟着做了两次。明明每一个步骤都同食谱上相差无几,但他做出来的东西,就是能让人瞬间暴毙,效果比毒医闭门研究三天三夜的毒药还要立竿见影。
提起“厨艺”这件事,议事大厅内又瞬间陷入了尴尬的死寂。
倒是坐在后排,年纪轻轻、高高瘦瘦的庚长老轻咳一声,站起来道:“……那什么,我有一计。”
钟景丛来了兴致:“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庚长老面白无须,是这两年才新拔擢上长老位的魔教翘楚。教主问话,他却没有急着回答,犹豫了片刻后,才大义凛然地抱拳:“但,属下想请教主先赦免属下死罪。”
钟景丛疑惑地偏了偏头。
庚长老又叩首:“不然,属下不敢说。”
钟景丛:“行,你说。”
得到了教主承诺的庚长老却还是很犹豫,他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脸色也在这一时半刻内涨得通红。眼见钟景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才一横心,咬牙道:“就……您给他生个孩子吧。”
辛长老:?
其他六位位长老:??!!!!
钟景丛:“……”
钟景丛:“来人,把庚长老抓起来,关入玄武崖下死牢。”
庚长老瞪大了眼睛:“您明明答应了不杀我的!”
年轻的长老委屈极了,被守卫困住的时候他不满地嘟囔道:“您、您说话不算数!”
钟景丛面上青红交加,半晌后才讷讷道:“……因为我是魔头。”
“魔头,一般都要说话不算数的。”
众长老:……
众长老:呜呜呜,我们再也不想来开例会了!!
八位长老:今天也在为不幸当上了魔教打工人而头秃,呜呜呜。
庚长老:呸,夫夫吵架,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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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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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014章 花绫纷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