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请留步。xiaoxiaocom”神剑秀士在大院子追上虚尘老道和擒龙客,赶上大声招呼。
“施主有何见教?”虚尘转身问;“已有所获了?”
“道长就此放弃了?”神剑秀士答非所问。
“贫道不得不承认失败。”虚尘叹了一口气:“那淫僧一走,今后很难查出他的下落了。”
“他不会走。”
“施主之意……”
“道长如果愿意联手,就可以毙了他。”
“施主知道他不走?”虚尘满腹狐疑。
“道长是否愿意联手,就知道他是否走了。有两位联手合击,一定可以毙了他。”
“好,贫道愿意联手。施主的意思……”
“不久自知,你看。”
东配殿后面,突然升起浓烟。
“失火!”老道一惊。
“放火。”神剑秀士冷冷一笑:“火一起,贼和尚就会出来了。”
“罪过罪过。”虚尘倒抽一口凉气:“杀人放火,佛门清净地……”
“这是贼和尚的巢穴,已经不是清净地。贼和尚也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是奸淫杀戮的一代**。道长不必替荒山的小寺惋惜,你不觉得,毁去魔窟是太快人心的事吗?”
神剑秀士为自己的放火行为辩护:“而且,能把**退出来为世除害。道长请记住,要活的。”
“罢了!你们这些王府的鹰犬,杀人放火是家常便饭,谁也阻止不了你们。”
放火,这一招真够狠够毒。
全寺只有十二名僧人,事发仓卒,匆匆应战,身上没携出任何物品。死伤殆尽之后,虽则明知这处巢穴必须放弃,但重要的或心爱的物品,仍希望能携走。
因此四好如来知客僧,以及受了伤的四个和尚,并不急于远走高飞,躲在寺外的山林内,等候暴客离去。
火一起,和尚们激怒得快要发疯。
神剑秀士估料得十分正确,最先狂怒冲出的是四好如来,像一头受伤的猛兽,怒吼如雷抡杖冲入大院。
“你们这些混帐贼王八.比佛爷还要狠毒。”从大殿西侧出来的四好如来,一面冲出一面厉声咒骂;“今天只许死剩的一方活着离开。”
知客憎与另两名裹伤仍可再拼搏的和尚,挥舞着戒刀随后冲出。
一声狂笑,神剑秀士的人,也从东配殿涌出,迅速地列阵相候。
仍可拼搏的有七个之多,加上虔尘老道和擒龙客,人数超过一倍以上。
势成骑虎,和尚已决定豁出去了。
虚尘老道也别无抉择,必须站在神剑秀士的一边。
“贫道要和这淫僧放手一决。”老道拔剑举步迎上:“其他的人请勿插手。”
神剑秀士要求联手的用意,就是要老道对付四好,他的剑对付不了禅杖,无法接近发挥神剑的威力,多一个功力悉敌的人夹攻,定可稳操胜算。
“不能再拖。”神剑秀士不说地叫,快步跟上:“群策群力,速战速决。”
虚尘老道哼了一声,有意无意地挡住去路。
双方拥上,恶斗一触即发。
“你们干什么?住手!”
沉叱声震耳欲聋,音波像巨锤打击头部,令人头晕目眩,甚至重心不稳摇摇欲因,震撼力惊世骇俗。
所有的人皆骇然止步,脸色大变。
前殿的后廊,放出三个男女,快步进入大院,沉叱声显然发自领先行的中年人口中。
中年人雄伟高大,狮鼻海口,留了大八字胡,腰间佩有一把华丽的匕首,左胁抉了一只沉重的锦缎长囊,穿了宽大的蓝蜀绸博袍,龙行虎步威风凛凛,气势极为慑人,巨限中的精光令人发寒颤。
后面是一位仆妇打扮,五官相当秀美的中年妇女,佩了剑,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另一位是穿水湖绿春衫长裙,年华二八或二九的妙龄少女,梳的是三丫髻,那是代表未嫁闺女的标志。
瓜子脸蛋明眸皓齿,美得令人屏息,健美的身材曲线玲珑。所佩的剑装饰华丽,剑穗有一颗火红的宝石,映着阳光,闪烁着刺目的红芒。
“昊天王,快来助我。”四好如来狂喜地大叫:“贫僧已到了生死关头,你真是救苦救难活菩萨。”
自秦岭至巴山,东至汉江河谷,这一带秦蜀交界的山区,数百年来,一直就是化外之地,绿林好汉造反英雄的根据地,落难者与罪犯流民的逃亡处。先后多次造反啸聚的首领们,皆以天王为号。
比方说顺天王,前后到底有多少人打出顺天王的旗号,谁也无法统计,因为称顺天王的人,很少暴露真名实姓,此起彼落,年年更替,甚至同一年中,各地同时有两或三个顺天王出现。
反正在这方圆数千里的秦蜀山区,称天王的人,一定是拥有大群喽罗的首领,有能力攻城掠地的好汉。如有强大的官兵进剿,就往无尽的崇山峻岭藏匿,官兵一走,又卷土重来。
以汉中府来说,几乎三年两载就来一次兵祸。
老规矩是贼兵先围攻府城州县,然后是官兵进剿,杀几个倒霉的小歪贼,把贼兵赶入深山洪荒绝域。最后是官兵凯旋,贼人又逐渐从深山里出来。
昊天王,一听便知道是山大王。
天下各地都有人造反,各代皇朝都不断有兵灾发生,似乎只有秦蜀山区的好汉们,喜欢以天王做旗号。
这很可能与民风强悍有关,历代皇帝皆自称天子,而秦蜀山的好汉们,干脆自称天王,比天子高一级。
“似乎不假。”昊天王的嗓音放轻了些,仍有震耳的余威,怪眼扫过神剑秀士一群人,大踏步接近;“昨晚我在你村中的接待站歇息,贵站曾派人返回通报,迄今没看到有人前往接待,原来发生了如此恶劣的变故。是怎么一回事?这些杂碎是什么东西?”
叫吼声中,取出锦褒中的兵刃,是一把外门兵刃金色沉重的蜈蚣钩,锋刃的两排尖刺令人心惊胆颤。
这玩意也叫锯齿双刃刀,可以钩住对方的兵刃,尖刺能锁定对方的兵刃不至于滑脱,像锯齿般分解人体。由于份量沉重,重量足有十斤,沾及人体,便可以造成严重的伤害。
“是王府的护卫,别让他们逃掉。”
“本天王不信谁能逃得掉。”昊天王怪叫,冲进几步,蜈蚣钩急似雷霆,找上了虚尘老道道:“老道纳命!”
老道的剑怎敢招架?闪身人化流光,剑光惊电射向吴天王的左肋,避招反击快得令人目眩。
老道的注意力放在昊天王身上,无暇留意仆妇和少女,其实两女的脚步慢,还远在十余步外呢!
绿影一闪即至,香风扑鼻,眩目的剑光幻现,挣一声暴响,虚尘老道连人带剑斜飞出两丈外,凛冽的剑气迸散,仍有及体彻骨的余劲。
是那位穿水湖绿衣裙的美少女,手中剑异光闪烁寒气森森。
“月华剑!”高唐神女骇然惊呼。
天下十大宝剑级的凶剑之一,据说与十大名剑的短剑日精相克。
“好诡异的阴煞大潜能。”虚尘老道也骇然惊呼:“女施主淬然妄用绝学伤人,你会下地狱。”
老道的剑,已成了半弧形,剑脊相接触,便能造成惊人的损毁形状,如果锋刃相触,必定剑折人伤。
“老道,你的身法速度有如遁术,禁受得起绝学猝袭,是吗?”少女毫无愧色。举剑徐徐逼近:“你定非等闲人物,本姑娘向你单桃。”
老道扔掉剑,取下插在背领上的拂尘。
“贫道已别无抉择,是吗?”虚尘咬牙说。
“是的,你已别无抉择。”少女傲然地说。
西配殿的飞檐上,传出一阵哈哈狂笑,黄自然在狂笑声中,手舞足蹈往下掉,像中箭的雁,翻翻滚滚自高空向下坠。
“老道,凭你那火候仅有三成,劲道仅可支持一刹那的翻江倒海皮毛道术,绝对应付不了阴煞大潜能的爆发性攻击,不要逞能了好不好?”黄自然飘落便踉跄奔来状极可笑.一面奔跑一面怪叫。
老道心中一宽,紧张的神情一扫而空。
“小友,你应付得了?”老道也高叫。
“不试怎知?”
黄自然的出现,吸引了所有的人注意。
昊天王横跨两大步.迎面堵住去路。
“瘦小子干什么的……”昊天王又用上了以音制人绝学,蜈蚣钩支地毫无戒心。
踉跄奔来有如奔牛的黄自然,速度突然增加了十倍,脚一起人影倏隐,同时出现在昊天王身前。
“砰卟……砰……”铁拳着肉声爆发。
四记重拳左右开弓,先落在昊天王的双颊,最后一记短冲拳稻在丹田小腹上,力道万钧如击败革。
似乎他喜欢揍对手的脸部。脸部通常不易击中,击中也造不成致命的伤害。
那位长上与保镖,就是脸部中拳掌打歪了鼻子。
昊天王完全失去自保的能力,打击太快太沉重,尤其是最后的一记丹田重击,先天真气凝聚处突然崩溃,内脏的痛楚会令人直不起腰来。
呃一声闷叫,昊天王狂乱急退,脚下一虚,仰面砰然跌了个手脚朝天,蜈蚣钩脱手。
谁也没看清交手的经过,似乎人影一接触便结束了。
“这种蠢蛋,也敢称天王?呸!”黄自然一脚将娱蛆钩挑起,接住猛然单手一拂,风雷声慑人心魄,向少女一指:“我练的是乾元大真力,正好和你的阴煞大潜能相匹配。
你貌美如花,我雄壮英俊,而且孤男寡女,同样是绝配,咱们来玩玩。”
他的话缺乏教养,态度也流里流气,铁定可以把高贵骄傲的女人,激怒得发疯。
少女倏然怒火冲天,猛然身剑合一幻化为激光射到。
“来得好!”
蜈蚣钩同时向前一探。这种双手使用的重兵刃,在他手中似乎重量比灯草差不多,而且他是单手使用,硬接射来的激光。
他的手长,蜈蚣钩也长有两尺八寸。少女的手比他短了三分之一,剑长也只有两尺六寸。这是说,双方走中宫直进,少女的剑上劲道,如果无法将蜈蚣钩错偏八寸以上,先丢命的一定是少女。
月华剑虽是吹毛可断的神剑,固然坚硬锋利,但也有最大的缺点,锋刃如出现缺口,就成了废剑,得磨上十天半月,所以少女用剑脊挑偏了老道的剑,不敢使用锋刃。
任何坚硬锋利的兵刃,绝不可能砍断对方的兵刃而毫发不伤,削铁如泥毕竟是神话,不存在于人世间。
淡淡的绿影混合着激光,侧射出丈外。少女果然不愿冒险,不得不闪避。
黄自然,一声狂笑,蜈蚣钩向后脱手飞扔,沉重的蜈蚣钩急剧地飞旋幻化为光环,发出慑人心魄的破风声,向四好如来飞去,劲道之猛烈极为惊人,风雷殷殷惊心动魄,已看不清钩的实体。
四好如来大骇,光环巨大,哪来得及闪避?大吼一声,扭身一杖向光环猛劈。
一声狂震,火星飞溅,蜈蚣钩变型斜飞,禅杖的剑冠顶化为碎屑。
人影幻现,一指头点在四好如来的胸中七坎大穴上,上面也在左耳门加了一劈掌,一挫身,将昏厥了的四好如来扛上肩,一掠四五丈去势如电火流光,二五起落便消失在正殿的左侧树影内。
“决追!”知客僧大叫,衔尾迫出。
惊怒交加的少女,更抢先一步如飞而去。
吴天王挣扎难起,由仆妇急急扶至远处推拿。
虚尘老道向擒龙客打手式,摇摇头苦笑并肩撤走。
那位长上更是心惊胆跳,大概知道昊天王是何人物,低声下令溜之大吉,背了九具尸体惶然而走。
四好如来被摆放在河滩的大石上,手脚的关节全被错开了,即使不制住穴道,也没有活动能力,躺得四仰八叉,任由大太阳曝晒。
一个**裸的和尚仰躺在石头上噶太阳,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也不敢走近。
少女似乎不属于正常的女人,就敢站在一旁脸上毫不动容。
“那人呢?”少女冷冷地问。
“就……就在这附……近……”四好如来虚脱地嘶叫:“快……快先……先救我……”
少女浑身香汗,绸制的衣裙湿施随地紧贴在身上,里面的绣花胸围子稳约可见,曲线玲珑香艳绝伦,任何正常的大男人,也会昏淘色授魂予,忘了生辰八字。
四好如来是色中狂魔,如在平时,保证会有所行动,但现在却无动于衷,生死关头,哪有色心欣赏香艳动人的美丽**?必须先保住命再说。
“你就是四好如来智圆?”少女无意立即救人。
“你……你是吴……吴天王的什……什么人?”四好如来警觉地问。
“朋友的长辈,他认识你,而且有交情,所以我请他带我来认识你。”
“你……你为何……你知道贫僧是……是色中饿鬼,竞……竟然要认识我?你……
你是……”
“我姓江,江小蕙,出道仅一年,你不会认识我是谁,但你认识山神宗政良,是吗?”
“宗政良?山神?没听说过……”
“哦!徐州云龙山朝阳别庄的主人宗政良宗政大爷,你该记得呀?那是去年秋后的事,快一年了。好像那时你们去了四位高僧。”
“哎呀!你……”
“我想,你记起来了。”
“你……你是朝阳别庄的人?你……”
“我要带你去朝阳别庄,对证一些事。”江小蕙脸色毫无变化,开始检查和尚的左手关节。
肩关节由于手被强行扳扭翻转大半匝,因此不但筋被拉长扭转几乎折断,手也换了面,成了一条死肉臂。她将扭转的手臂扳正,便知道手臂根本不可能复原了。肩臼骨膜已磨擦损伤剥离。
面对一个**的和尚,她竟然视若无睹。
身后的声息却令她动容,倏然转身月华剑已经出鞘。
黄自然正飞掠而至,左肩上又有一个人,看到少女他并没感到意外,砰一声将人摔落。是那位知客僧,已经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你救不了这淫僧。”黄自然也拔剑出鞘,神色一反往昔,变得阴森冷厉,像一头潜蹑猎物的危险金钱大豹:“就算你背得动他,背回去仍是一个活死人。我已经破了他的金刚禅功,震毁了几条经脉。他已经不可能再给你快乐了,你得另找新欢。”
他把少女看成和尚的相好,少女的确像在抢救四好如来。主要的原因,是少女与吴天王前来找和尚的,是和尚的朋友或同党已无疑问,那会是好货?
“你该死,你……”少女杏眼睁圆,愤怒得脸色由红转青。
“就算我该死,你也要不了我的命。小女人,你的月华剑还奈何不了我。”
“你……”
“就算你师父魔女廖珠,或者阴神廖五姑,在我面前持用月华剑,也用处不大。以十成火候的阴煞大潜能御剑,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你知道我的底细?”江小惹沉声问。
“我知道月华剑的来历,那是魔女廖珠的宝剑。魔女在十余年前,改绰号为阴神廖五姑,不久便失去踪迹,大概躲起来调教出你这个小魔女,藐视世俗,魔性更深,任何伤风败俗事都可以做出来,不怕世人唾骂。我与令师无仇无怨,素不相识。对你这种女人,也没有恶劣的成见,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只要所选择的手段不损害到他人。这贼和尚淫毒天下,双手沾满无辜女人的鲜血,他不但伤害而且残害了许多人。
所以,他得死,你,最好赶快离开。”
“我要带他走……”
“不行。”
“我……”
“那你就挺剑上吧?”他举剑。
他一直就不让少女把话说完,可见他口说对少女无成见,并非他的本意,他本来就对与淫僧交往的人有成见。
一声娇叱,少女江小蕙用行动作答复,招发织女投梭,走中宫豪勇地抢攻,喷出满天雷电,光华连续进射,潜动山涌,剑气似爆发的寒涛。
他的剑是颇为名贵的铸钢剑,古朴简单不起眼,没加任何装饰,连剑穗也没有,品质比月华剑差得太远,在锋尖八寸开锋,锋后的一段剑身可以挡架。像这种半开锋的剑,武林朋友罕见使用。
他在满天雷电中游走,飘忽如魅无从捉摸,仅避招而不回敬,不时传出轻微的错剑尖鸣,剑身在小幅度的吞吐中快速闪烁,偶或拂过少女的胸胁,逼少女移位变招,防守中虽,则险象横生,但有惊无险应付得并不怎么吃力,慢慢把少女的剑路摸清了。
任何自称神奇绝学的剑术,其基本攻防技术皆相差不远。所谓绝招,本质上是如何造成好机,从空隙中行致命一击,基本手法并无不同,所以绝招进手机会的造成,与剑路有绝对性的关连。
剑路,也就是所喜欢使用的手法,这与师承有关,有些名家对攻击十分热衷,有些则对防御极有心得。
缠斗三四十招,他突然飞退出三丈外。
“你的玄女剑不怎么纯,太过倚赖阴煞大潜能,因此攻击精神旺盛,也因此而漏洞百出。”他神定气闲,脸色不再冷森:“对一个初出道没多久的人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见好即收,以免受到挫折而失去信心。你走吧!去另找你的所爱。”
江小蕙气息已有点乱,汗水流得更多,大概心高气傲,不肯认输。黄自然最后一句话,重新激起她的恨意,一声怒叱,再次冲上剑发电耀霆击。
这一招就不是玄女剑的招式了,而是愤怒中的一鼓作气强攻。
玄女剑也称越女剑,或者玄天神女剑。至于是不是春秋时代那位门袁公的越女所遗世的手泽,就无人能加以考证了。
由于适于女性使用,以诡奇灵巧为主,很少用强攻的手法拼命,基本手法冲错挡拦托,都是走偏锋的巧招,避免硬封硬架。据传说,真正的越女剑,练剑时初步功夫是用柳枝代剑的,柳枝哪能强攻?
虚影一晃,他的剑光闪烁了两下,人影出现在右侧两丈外,一沾即走恍若电光一闪。
江小蕙斜冲出丈外,倏然转身脸色泛青,低头瞥了右肋一眼,泛青的脸色突涌红潮。
右肋,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部位,除非一直采守势,保护住全身。如果攻击,自己也同样有受到攻击的危险。
剑攻出,右肋也同时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下。
她的右肋衣,被剑开了一条近尺长的斜裂缝,可以看到暴露的绯色胸围子,快要肉帛相见啦!
黄自然收剑入鞘,向丢在乱石堆的知客憎走去。
江小蕙狠盯着黄自然的背影片刻,收了剑一跃三丈如飞而去。
反击一剑而已,这一剑神乎其神。锋尖如果伸长半寸,结果将……
看清出现在身旁的黄自然,四好如来知道绝望了。
“小辈,你……你你……你为何如此对待佛爷?”和尚声嘶力竭厉叫:“为……何……”
“为了一文钱。”黄自然从荷包中掏出一枚洪武制钱,向上一抛再接住:“一文钱的代价,要你的命。”
“什么?一文钱?”
“是的,一文钱。”黄自然冷冷地解释:“我这人唯利是图,不会平白无偿地替人办事。当然,如果是朋友,另当别论,为朋友两肋插刀,甚至可用性命无代价地巴结。
有朋友介绍他的朋友请我办事,所以我要的代价是一文钱。你的命也只值一文,我做的交易绝对公平,童叟无欺。”
“你混蛋!佛爷可以给你一万两银子放我一马……”
“我知道你有钱,你采花奸杀兼劫财。你的禅房下地底窟藏,最少也值银百万。”
“我给你十万……”
“去你娘的蛋……”黄自然笑驾:“那都是我的,你休想慷他人之慨。”
“你到底……谁要你来杀我的?”
“今年二月天,你在山东东平府,奸杀了几个女人?”
“混蛋!我哪记得那么多?”四好如来明知必死,不再示弱:“佛爷每年北上云游几次,反正被我看上的女人,从不打听她的来历,采补之后灭口,管她是什么人,事后就忘了,你问也是白问。”
“那你又何必问谁要我来杀你?”
“这……”
“怕死不暝目?好,我就告诉你,是一家姓吕的人,一家七口死了五个,其中有一位十六岁的闺女。邻居共发现了三个和尚飞擒走壁,看清你背上的戒刀,用发光念珠做吹风,这是你四好如来的活招牌。你做案时并不隐瞒身份,有意吸引仇家到此地查踪,而你却在做案之后,跑到遥远的魔窟躲起来,只有少数的知交朋友知道你的下落,其实你并不怕仇家找来送死。现在,我要问那晚的三个和尚中,除了你还有哪两位,你愿意招出他们吗?我不杀与事无关的人?”
“去你娘的贼王八!”和尚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苦主,你无权找我……”
“这就是我索价一文钱的原因,我是为了一文钱而杀人。”黄自然打断和尚的话:
“你招不招无关宏旨,反正把你的党羽杀光就对了。那一文钱是杀你的代价,你是我主要的目标。”
“你……”
“你慢慢死吧!”
“放我一马?”和尚仍然想活命:“我把窟藏全给你,今后我洗心革面苦修……”
“不,你活得太久了,三十年来,天知道你奸杀了多少可怜的女人?我佛无灵不报应你,我报。你那些窟藏都是我交易中的利润,已经不是你的了。你慢慢的死吧!野兽会替你收尸,这是我把你弄出小雷音禅寺的原因,我不愿村民替你收尸。”
拉开和尚的牙关,消除唯一自尽的嚼舌方法。
找来一根漂木,插入和尚的下腹,漂木粗仅如手指。短期间死不了,痛苦却绵长猛烈,相当狠毒。
知客僧也被拖来,剥掉衣裤如法炮制。
“你们好好享受死前的快乐,可以限想奸杀女人的乐趣。”黄自然向后退,脸上有狞猛的神情:“你们可以在阎王面前告我一状,告我为了一文钱而杀人,我不在乎世俗对我的评价。当然不介意阎王对我的看法。”
“哎……唷……你……你”
“我姓黄,黄自然,记住了吗?”
“哎唷……给我一……一剑,不……不怨你……”
黄自然已经不见了,河滩下游却出现了狼踪。
小雷音禅寺的东配殿全毁,寺僧的重要居所被大火吞噬。
寺内本来就没有几个僧侣。劫后余生的人哪敢再逗留?寺内其他建筑没受到波及,但已成了废寺。淫僧四好如来的死讯.当天便传出江湖。
黄自然这个人,仅短暂地引起江湖朋友的注意和好奇,不久便失去兴趣,原因是他没有绰号,姓名平凡无奇,谁知道黄自然是老几?又能代表什么意义?
当然,有心人并没把他淡忘。
刚立秋,八月秋风凉,黄淮大平原白天还有些热浪,天一黑,可就感到有点凉意了。
健马过了漕河(大运河)渡,蹄声得得驰向十余里外的邳州城。
田地里的作物早已收获,秋粮已缴,田野一望无涯,仅各处乡村大小道路,可以看到一排排树影,看不到任何青山。
从秦蜀山区返回徐淮平原,那简直是两处裁然不同的世界。
黄自然是从徐州道返回的,渡过大河(黄河)仍是徐州地境,渡过漕河,是淮安府辖地方。
邳州,就是淮安府最西北角的府属州。
远远地,小小的邳州城在望,接近城郊,道上仍然行旅稀少,村落零零星星,地广人稀。
两丈高的土城墙,四座小小的城门楼,南北东西四条大街,皆长不足一里,绕城跑一圈也不到五里地,谁相信这里是古代你打我杀,杀死干干万万人的中原名城古徐州?
怎会沦落成这副德行?
历史无情,沧海也可变为桑田。
反正这座你争我夺的古都徐州,目下的确没有人再争了,地位已被彭城改的新徐州所取代,那过去的一段辉煌时代,一去不再回来。
邳国、徐国、楚国……张良、韩信、楚霸王、吴大帝孙坚父子、吕布……都已经埋葬在历史的尘埃里,留待后人再创造历史。
黄自然的家在县城的东大街.另在城东三里余的下邱村有田产,祖上有地三百余亩,算是当地的小康农户。
下邱村,据说是古邳国的都城所在地,共有二重城墙,西南角另筑小城,比目下的县城大三四倍,现在已无迹可寻了。
在家乡。他是出外谋生的子弟。在家庭,他排行三。老三通常没有田地继承权,必须另闯自己的天下,赚了钱另买田地。
县城的人听说过他这个子弟,但在家乡他叫黄季豪,十八岁便随亲友到府城谋生,据说在淮安清江浦的水陆船行,有一份不错的差事。
五六年来,每年返家三五次,歇息十天八天,又得回府干活。
他从西面返乡.并不会引人起疑。渭河距城西十余里,从西面来是情理中事。
他仍然拥有坐骑。但不再穿骑装,褐衫扎脚裤,朴朴实实,剑藏在马包内.没有人知道他是江湖仗剑之雄,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农家子弟。
进入东大街,碰上两位认识他的人,还没打招呼,他赶忙跳下马,乖乖靠在街边牵着坐骑走。
碰上了哪能躲得掉?一男一女拦住了他。
男的二十岁出头,像头大牯牛般雄壮。
女的约二八芳华,漂亮的脸蛋逗人喜爱,灵活的明眸显得比实际的年龄成熟,穿得体面,碎花衫裤亮丽活泼。
一看便知是兄妹俩,男的看似粗壮结实,外表也流露出霸气,其实距成熟男人期还远得很,鲁莽毛躁还没脱离少年期。
“喝!黄老三,你回来了?蛮神气的嘛!”小伙子劈面拦住去路,流里流气向他打招呼,没大没小:“你回来得正好。”
“你这小霸王如果说正好,那一定很不好。”他苦笑,向盯着他流露不怀好意怪笑的小姑娘,点点头表示打招呼:“在外地混口食,餐风宿露挨冻受热,哪能神气?你们在家享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才叫好享受。近来手气不错吧?听说你掷骰子的手法愈来愈神化了,赢了多少苦哈哈的钱?”
“少给我说话带刺带钩,小心我打得你满地爬。”小伙子晃动着大拳头:“你永远学不乖,非要被揍得半死才肯尊敬我小霸王徐元霸,哼!”
“好好好,我伯你。”黄自然打恭作揖,一脸苦相:“你徐家是本地古徐国的后裔,我哪敢不尊敬你呀!你饶了我好不好?我还没到家你就动拳头,太过份了吧!”
“没出息。”少女狠盯着他:“你比我二哥高大,从来就没看过你和他好好打一架。”
“打一架?老天爷!”他故意装得可怜兮兮相:“你们家是本城的豪绅古贵族,四兄妹请了十二名武师,从小就被你们打得抬不起头来,想起来就觉得腰酸背痛了。小霸王,你这位二妹,半年不见,愈长愈漂亮……”
“你胡说什么?”少女沉叱,其实心花怒放。
“我是真心地赞美你呀:二小姐。”他当然知道小丫头其实心里高兴:“我在外地南奔北跑。走过许多大埠头,见过成干上万的姑娘们,总是觉得还是咱们县里的小姐们美丽漂亮,你二小姐尤其出色。小霸王去年娶了亲,今年该你有婆家了吧?哪一家的俏郎君……”
“你敢说?”
小丫头踏进一步,伸脚相拨。
“好好,不说不说。”他急退一步陪笑:“你的小蛮靴仍然裹了铁尖,千万请脚下留情。”
“混蛋:你还敢风言风语?”小霸王要冒火了:“明天到我家来一趟!”
“咦!你……难怪你说我回来得正好,也表示我麻烦大了,到底……”
“前天我买了三只鹰。”
“你家里有许多鹰……”
“不管用了,得训练新的。我正为了请不到好的鹰把式而发愁,你回来得正好,从小你就是最好的鹰把式,一直就是第一把手驯鹰师。”
“哎呀!我哪有时间驯鹰?这……要不了几天,我就得回府城干活计……”
“你只要替我定性、理爪、驯飞,七八天就够了,不许你推三阻四。这三头鹰真不错,一头二十八两,两头二十两,我还真舍不得交给差劲的鹰把式调理呢!我家那三位鹰把式我就不放心。”
训练猎鹰真不简单,那是一种完全违反鹰的天性,十分严格的洲练,学问大得很,必须请专家调教,稍一走样就成了懒鹰笨鹰。
专门训鹰的人叫鹰把式,一眼便可看出哪一只鹰可以驯成猎鹰。
比方说鹰的重量。成鹰的重量如果少于二十四五两,训练之后将失去体重四两左右,本身就比野兔或大雁轻得多,说不定反而会被免或雁缠伤。体重超过三十二两,就表示好吃痴肥,飞博的速度慢,灵活度不够。
再说爪子。爪子短。烧掉爪大之后。握的拳不够重,很难把兔子一拳打翻。爪子太长,握拳不紧牢,常会露出本性,用爪抓。由于爪尖已经烧平,很难抓牢兔子,三抓两抓,如果没有猎狗相助,兔子早就跑了。
猎鹰绝不可用爪抓,一斤半的鹰,抓五六斤重的野兔,简直开玩笑,抓住兔子却脱不了身,很可能和兔子同归于尽。
必须用拳击,每一击可把兔子打得半死,三五次俯冲搏击,兔子就差不多了。猎人最快乐的时候,就是看猎鹰三番五次俯冲攻击取乐,娱乐性比猎获物高。
鹰不负责把免或飞雁叼回,等主人去捡,或者让猎犬衔回。
通常养鹰来玩的子弟,必定养有猎狗,鹰和狗必须养成协同技巧,所以称大户人家所豢养的打手爪牙为鹰犬。
养鹰犬并非专为狩猎谋生,而是为了取乐,以及代表身份地位的象征。
一些农家子弟,年轻时偶或也养鹰,养一只两只好玩,哪能与豪门子弟比?
黄自然小时候也养鹰玩,而且成为驯鹰的专家。十八岁之后,就不再养鹰了。
徐家是邱州的第一豪绅,小霸王四兄弟姐妹,一直就是城内城外的不良子弟首领,谁敢不听他们的?谁打了徐家的孩子,保证有打手健仆打上门来问罪。
黄自然也不例外,徐家兄妹吃定了他。
在家乡,他连普通的拳脚也不会,单刀花枪更是一无是处,打起架来有输无赢,好在他很少与同伴打架。所以,小丫头说他没出息。
小霸王的话有如圣旨,霸道得很,不许推三阻四,那就成了定局,黄家哪敢和徐家斗?
“好吧!明天我去找你。”
黄自然知道拒绝的后果,不希望徐家的人找他老爹的麻烦。地方豪霸的可怕,天下各地情形完全一样。
他急于摆脱小霸王这一双难兄难妹,希望尽快回家。
“明天一早我等你。”小霸王让出去路:“到我家吃早餐。”
“好,一定到。”他牵了坐骑便走。
凭良心说。小霸王一家还不算强梁。
四兄妹花钱爽快、本城的子弟也愿意尊奉他们的地位,不会做出绝事来,从来就没有人向他们的权威挑战。
黄自然从小便以弱者的身份周旋,倒也相安无事,当然也挨了不少揍,好在皆不超出可容忍的程度。
徐家的老太爷徐鸿飞,年轻时也是本地不良少年的首领。
徐家在城内有大宅,城外东南两里的小徐庄,更有方形的土围子式田庄,那一带一两千亩地,都是徐家的产业,也是这一届派任的粮绅。
小徐庄的西面便是沂水桥,也就是张良遇圯上老人黄石公,授予兵书的地方。
圯上老人,意思是桥上的老人。
书上载圯桥,其实本地人叫沂圯。
本地人称桥为圯,如果说圯桥,那就成了“桥桥”啦!土名上了书,外地人也看不值把是啥玩意。
徐家的鹰房犬舍规模不小,鹰架上共有十只鹰。
三位鹰房把式都在,陪同小主人兄妹,带了黄自然先参观一番。驯鹰房在后面,三头雄鸷的苍鹰在架上乱蹦乱跳,发出猛烈的示威性叫鸣。
天下各地对猎鹰的要求,各有千秋。
在大河以北至京师地面,要求大致差不多。
鹰的种类,也各有不同。专业的与玩票的,当然也不一样。
鹰房的十只鹰,与这三只新卖的鹰,几乎完全不同,令人很难相信是同一种屑的猛禽。
这就是养得最好的猎鹰?委实令人看了失望,那些养鹰来玩的人看了,必定嗤之以真。
本来应该站在那儿威风凛凛,金睛如炬眈眈雄视,傲然几立猛鸷不群的老鹰,似乎完全走了样,像是又老又病的病鹰。
本来羽贴光亮曲线极佳的头部,成了披头散发的懒妇;眼睛谜成一条缝,只露出绿豆似的小鼠眼;穿了一身蓑衣,双翅下搭像是不胜负荷,病体支离;一双秃爪.也显得有气无力。
这就是最好的猎鹰?说是病鹰还差不多。
但一到野外,一旦发现猎物,离开鹰膀(臂上的袖套)冲天而起。它的鸟中之王雄姿就会恢复了。当然,吃得太饱他是不会飞的,饿得肚子冒烟的饥鹰才能博免,搏到免必须给它一块肉填肚子。
黄自然的注意力,摆放在三只新鹰上。新鹰正接受鹰把式的熬训,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
特制的绳拴住一条腿,翅膀用青巾捆住,丢在地上任由他跳蹦折腾。一旁,丢了一些泡得发白,没有血色的条状牛羊肉。
它当然拒绝进食,该喂时再抓起来硬塞,直至它不得不自行进食为止。肉类泡白了,据说可以消去野性和火气,直至鹰的排泄物,没有绿色稀水为止。
在鹰架旁,每只鹰置有三座灯架。天一黑掌起灯,鹰便得强迫上架。
鹰把式彻夜看守,用木棍禁止鹰闭眼睡觉,眼一闭就敲,直至它疲劳过度,光炯炯的鹰目失去光采为止。鹰目失去光采,肯自行进食,便表示野性将消了。
这是第一步驯鹰的磨性阶段,通常要维持三五天,直至它野性消失投降,接受人的摆布才算成功。以后,还有更艰苦的飞行、用拳、听信号、攻击等等训练。
初秋训练的新鹰,冬天便可狩猎了。鹰把式所建的心血极为可观,一头好的猎鹰,价值超过五头牛。
“两岁鹰。”
黄自然观察后向小霸王说:“猎食的经验不足,不易训练,养来玩还不错,别浪费我的时间。中看不中用,何不放了它还它自由?”
“你少说泄气话好不好?”小霸王暴躁地说:“替我料理十天半月,以后再说。”
“这……”
“你不愿意?”小霸王要冒火了。
“我只有八日假期。”黄自然无可奈何地说:“八天,我负责训飞阶段,如何?”
“干脆你辞工,回来帮我。”
“那怎么可能?与东主订了契约,违约……”
“我到府城找你的东主解约。”
“不要去,二少爷。”黄自然郑重地说:“咱们邳州的人,在淮安没有份量。那可是卧虎藏龙的大埠头,英雄好汉的势力范围,处事稍有差错,很可能流血丢命的。你们家有几位武师在府城混过,该知道咱们小州县的仕绅名流,在哪种地方能有些什么作为,声望能不能影响各方人士。”
邳州是淮安府的府属州,其实距淮安还在数百里外,附近州县的人,绝大多数不知道府城到底在何处。所以后来满人入关,升徐州为府之后,才改归徐州府。
邳州的豪绅,哪敢远跑到府城称大爷?人离乡贱;站在府城的大街上,谁知道小霸王徐元霸是老几?小霸王根本不曾到过府城,他老爹徐鸿飞,大概三年两载前往走上一趟,如此而已。所以黄自然在淮安工作,邳州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一切情形。
“好吧!八天就八天。”小霸王总算还讲理,不再煎迫:“今天你不要回去了,就在客院安顿。”
“好吧!”
他怎能拒绝?他必须扮什么就像什么。在家乡,他是一个平凡的弱者,除非他有意改变,不然就得像一个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