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朦胧,树叶迎着轻风沙沙作响,似在低语着什么秘密......
凤娘隐了身形,冲绛风和炫雨房中各吹了雪雾,只是不想,自己眸中也添了水雾:绛风、炫雨,保重......
轻拭泪痕,转身,却是被眼前人吓了一跳:“莫亦楼,你怎会在此?”
莫亦楼仍是招牌式的暖暖的笑:“怎么,许你嫁祸千守门,不许我来查个究竟?”一语毫无情面地道破凤娘所有心思。
凤娘难免惭愧:“抱歉,我只是想救绛风和炫雨......”
“‘雪雾’,并非寻常灵药,若非必要,即便是千守门中人也不会轻易使用。凛灭自是信你一番说辞。绛风、炫雨两位姑娘亦或无性命无忧。之后呢?没拿到镇魂草,你该如何?”莫亦楼语气平静,眸中却是一片隐忍。
凤娘苦笑:“我该如何?或是尊主殁,我能侥幸苟活,或是......”
“或是生不如死!”莫亦楼替她说完。
凤娘蝶翼轻颤,继而再次苦笑:“生不如死,也好过她二人丢了性命......”
话未说完,她已被一记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量拉住手腕。
凤娘一怔,一抹羞红顿染双颊:她该放开的,现下的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可又一时贪恋这手心的温暖......
“凤娘,你说要嫁给我,可还做数?”虽是问话,可语气里分明带了不容拒绝的肯定。
凤娘一愣,抬眸,正撞上莫亦楼眉梢眼底的心疼。她便笑了,笑得比春天的阳光还要明媚:“我们说过的,等我活着回来,我便嫁与你......”
“既是如此,我便同你一起去见凛灭。”
凤娘秋眸一凛:“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以为魔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尊主是什么人......”
“正因为我知道魔界是什么地方,我也清楚凛灭是什么人,才定要与你同去。”莫亦楼眼底一片沉毅。
凤娘却是笑了,带了几分嘲讽地笑了:“那敢情莫神医是要为了我甘愿交出镇魂草了!”
莫亦楼自是知道凤娘生气了,他明确表示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镇魂草交给凛灭。
“凤娘,我只是想跟你一起承担......”
“那你是取出了镇魂草?”凤娘目光咄咄。
莫亦楼一怔,转而淡然轻笑:“我忘了告诉你,镇魂草是师父他老人家用秘术封入我体内的,若要取出,需在我意识清醒且自愿的情形下由师父解禁,强行取草,只会使得镇魂草在我体内**。”
镇魂草若在莫亦楼体内**,那显然莫亦楼怕也性命堪忧......
听到这些,凤娘自是惊讶的,却也在意料之中,千守门既是晓得镇魂草对凛灭的重要性,又怎会不采取最保全的措施......只是为了一株镇魂草便如此淡漠一个人的生命,这些自诩正道的仙门也不过如此。但此时此刻,凤娘也懒得跟莫亦楼争辩这些。
“既是如此,你去又有何意义,难不成莫大神医千里迢迢专程跑到魔界为我呐喊助威?”凤娘眸光凛冽,说出的话自是难听。
莫亦楼也不生气,唇角轻扬,眸中柔情尽现:“凤娘,你孤身前往,自是想要保住我和这两位姑娘的性命,可说到底,你这样做,只是希望我不做难。凤娘,我说过,定会护你周全。此事,终究还是你我二人之事,不该牵连无辜。”
听着这句“定会护你周全”,凤娘心底纵生涟漪,眼角竟有些湿润:莫亦楼,不枉我对你这番心意......
可是想到镇魂草在他身上,凤娘便害怕得不知所措,她太明白凛灭的手段,莫亦楼去了只怕会受尽难以想象的折磨......
莫亦楼见凤娘一直不应声,自是明白她的顾虑,于是微笑着拉了凤娘的手:“放心,照凛灭目下的状况,怕也奈何不了我,况且还有你在......”
这毫不掩饰的信任倒是让凤娘心头一暖:是呀!凛灭现在连实体都难以凝聚......何况还有绛风和炫雨帮忙......
“莫再犹豫,这是现下最稳妥的办法。”莫亦楼态度非常坚决。
凤娘看着面前这位温文尔雅的男子,突然有些懊悔与他的相识:如果没有遇到她,他还是冠绝仙道门的神医,谦彬有礼,前途无量......可如今,他却因为她前途叵测,性命堪忧......
“莫亦楼......”凤娘双目坚毅地看着他,一字字说:“若有不测,我定与你生死一处!”
“好!”莫亦楼轻轻拉住美丽的姑娘,微笑应声。凤娘也不矫情,反手与之紧紧相握,就似将自己的心倾力交出一般的生死与共。
目下这种情况,已是完全没有必要让绛风和炫雨中毒,莫亦楼便解了二人的毒。
两位姑娘蓦然自幻境中脱身,自是一番惊吓,不约而同披衣出门,一探究竟。却是看到了月光下盈盈而立的凤娘和与她并肩而站的一袭白衣,面含微笑的俊逸男子。
这男子只肖一看,便知是仙道门的人,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方才的幻境是他所为?绛风看向莫亦楼的眼神一片敌意。
炫雨却是指了莫亦楼,直接问凤娘:“凤娘,他是何人?”
不待凤娘答话,莫亦楼却抢了先:“在下千守门--莫亦楼。”
“千守门的人?果然是你布的幻境?”绛风语气凛冽,手中已捏了灵诀,随时应战。
凤娘忙解释:“绛风,炫雨,你们中的幻境是我布的,却是他帮你们解的。”
凤娘的话把绛风和炫雨绕迷糊了:“凤娘,你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凤娘便把如何认识莫亦楼及镇魂草在莫亦楼身上以及今夜之事简单告诉了两位姑娘。却是隐瞒了自己身上魔毒已清一事。倒不是凤娘不信任两位姑娘,反倒是因为太信任她二人,才不敢告诉她们。
若是她二人知道了凤娘魔毒已解,定是竭力阻止凤娘回魔界的,她断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害了两位好姐妹。
听完凤娘的话,炫雨樱唇一翘,佯怒:“好啊!凤娘,你居然为了这个男人骗我俩,真真是见色忘义得很啊......”
“炫雨!”绛风瞪了炫雨一眼,炫雨却是冲她吐了吐舌头,笑呵呵地拉了一脸愧疚的凤娘:“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闹你呢,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经闹了......呵呵呵......”
凤娘还是内疚得很:“对不起,我......”
“凤娘,对我们,你勿需道歉,你的心意我们明白!”绛风打断凤娘的话,却是眸含深意地看一眼莫亦楼,沉色道:“莫神医,我们很感激你能为我们去魔界,以你的医术当不难看出凤娘身中魔毒,此毒,若尊主遭到不测,凤娘也会性命不保,你可明白?”
绛风的话分明在警告莫亦楼不要动杀凛灭的心思。
莫亦楼含笑看了一眼凤娘,转而向绛风拱手:“多谢姑娘提醒,姑娘放心,此间厉害,在下自是明了,绝不会妄动而伤到凤娘。”
绛风明显松了一口气:“你明白便好。”
于是,三人开始商量如何在见到凛灭后保住大家的性命。其间说到该如何告之凛灭凤娘与莫亦楼的相识。
莫亦楼道:“如实相告便可。”只是这份“实”到底有多“实”,便得做详细计划了。
甫一入魔界,莫亦楼便感觉有些不适。果然仙道门的人在这里灵力受阻。
看到莫亦楼脸色有些差,凤娘不免担心:“亦楼,你还好吗?”
莫亦楼微笑:“放心,我无碍。”
行近玄渊殿,凤娘对他们三人说:“你们在此等我,我先进去。”
他们自是明白凤娘为何先进去,凛灭目下只有吸食了凤娘的血才能维持实体......
莫亦楼面色更是难看:“我陪你去......”
“不必,我自有分寸!”凤娘拒绝。
若此时带莫亦楼进玄渊殿,以凛灭的警觉,即便得不到镇魂草,莫亦楼也必死无疑!
莫亦楼还要坚持,却被一声低沉的童声“凤娘”截住。
循声回首,但见一身玄衣,一脸冷冽的魇杀在几个魔卫的陪同下走向凤娘。
绛风和炫雨赶紧行礼。
莫亦楼看着小小年纪的魇杀,竟莫名遍体生寒:这孩子好重的魔气......
凤娘却是欢喜地快步迎过去,行礼后半蹲:“少主!”
魇杀依旧冷冽的面上终是多了一丝柔和:“凤娘,你回来了!”
凤娘含笑:“是!我回来了!少主,这几日一切可好?”
“还好!”转眸看到白衣的陌生男子,脸色瞬时阴沉:“他是谁?”
凤娘自是知道魇杀所指:“千守门--莫亦楼!”
“哦?仙道门的人......”说话间,魇杀又瞧了几眼莫亦楼,嘴角轻扬:“原来是镇魂草!”
只肖这么几眼,便看出镇魂草在莫亦楼身上,魇杀的魔功又是精进不少啊......
凤娘竟是头一次因为魇杀魔功的精进而心头生寒:如此,莫亦楼的生命又多了一人威胁......
“你可是要去见父尊?”魇杀的话拉回凤娘的心思。
凤娘勉强一笑:“是!”
“我陪你去!”魇杀语意坚决。
凤娘慈爱地轻抚魇杀发顶:“少主的心意凤娘明白,少主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
“可是父尊......”
“少主,尊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惹他生气,我可是真的担待不起!”
魇杀怎能不明白凤娘的言外之意:自己若是太过心疼凤娘,必会使得凛灭恼火,如此,最后倒霉的还是凤娘。
魇杀只有掩下眸底担忧:“那你一切小心!”
凤娘莞尔:“少主放心。”
话讫,人已起身,向魇杀行礼后,又匆匆看一眼莫亦楼,眸中担忧显而易见,却是不待莫亦楼回应,人已推开了玄渊殿的大门。
人进门闭,只余等待的人焦心。
魇杀再次打量莫亦楼,眸光冷冽如寒风中的刀刃。莫亦楼却回以他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魇杀一怔,却是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绛风眉头紧锁:“莫看我们少主年少,你未必是他敌手!”
“我的确不是他的敌手!”
绛风抬眸,看到的却是莫亦楼泰然自若的笑容,与他说出的话形成绝然的反差。
“你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死?”
“既来之,则安之。多想无益。”莫亦楼依旧微笑。
“你倒是想得开!”炫雨有些看不懂这位仙道门的神医。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玄渊殿的大门倏然而开。里面传出凤娘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尊主有请千守门--莫亦楼,莫神医!”
绛风和炫雨内中一颤:竟是只准他一人进......
想着,两人已各退一边,做个请礼:“莫神医,请!”
莫亦楼含笑应声,走进殿门,依旧人进门闭。
炫雨很是担心凤娘与莫亦楼的安危,刚想说话,却被绛风止住了。绛风以眼神示意:随机应变!
炫雨点头,却仍是一脸担忧。
玄渊殿内黑幽一片,却是空旷得很,只有正上位一张大得夸张的玄蛟宝座。一袭黑甲的凛灭正慵懒地侧倚在宝座上,鹰目灼灼盯向莫亦楼,他的旁边垂首而立一袭红衣的凤娘,虽是垂首,但从她那苍白的近乎透明的面颊和唇上,任谁都看得出此刻的凤娘失血严重。
莫亦楼眸中闪过一抹心疼,却是狠狠攥拳,咬紧牙关才忍住心头的怒火,轻吁一口气,抬眸,冷然看向宝座上狠戾的凛灭:他这般以实体出现,到底是吸了凤娘多少血......
凛灭看到莫亦楼眸中的怒意,甚是高兴:“听说你看上了本尊的护法,竟为了她,带着镇魂草来见本尊,你这般行径,夜修那老儿怕也保不住你了,哈哈哈哈......”
莫亦楼冷然而笑:“你怎晓得我对她是否别有用心......”话音未落,两道金光倏自莫亦楼袖中飞出,快如闪电,直逼向凛灭。
凛灭却是唇角噙了一丝嘲笑,只肖一个翻手,便将凤娘挡在了身前,莫亦楼与凤娘皆是一惊,莫亦楼手腕急转,两道金光却像是带了弧度,倏然卷了凤娘甩在一边,尽管已减了力道,却还是因了劲力太强,凤娘俯地便吐出一口鲜血。
莫亦楼心疼不已,刚要上前,却被凤娘一个眼神止住了。莫亦楼明白凤娘的意思,若他此刻上前关心凤娘,只会使得凤娘成为禁锢他的工具......
莫亦楼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到发白才堪堪止住自己的心思,双目簇火般狠狠瞪向宝座上依然慵懒的魔尊凛灭。
“卑鄙......”人随话起,五把幻剑自袖中铮然而出,人随剑走,疾击向凛灭。凛灭却只是一声冷哼,挥手间已幻出法晕,挡在身前,那幻剑击在法晕上,犹如宝剑封鞘,任凭莫亦楼如何加劲,却是再也刺不进分毫......
却在这时,凛灭鹰目一瞪,那法晕瞬间发力反弹,五把幻剑瞬时齐断,莫亦楼亦被那股强力震出十丈开外,跪地便呕出一大口鲜血。
“亦楼......”凤娘惊恐失声。
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魔尊的厉害,即便已剩残存的这点法力,却在挥手间便可致他们于死地。
“后生,对付本尊,你还远不够格!”凛灭冷然瞥了一眼像堆破烂一样俯在地上的昔日护法,“所以收起你们那些小聪明,乖乖交出镇魂草,本尊可以赏你们全尸。”
莫亦楼抬眸,无惧凛灭威慑:“休想!你应该知道,即便杀了我,你也不可能得到镇魂草!”
凛灭眉锋一挑,右手虚空一抓,莫亦楼便似被人扼住咽喉一般硬生生从地上被提到半空,那力度直扼得莫亦楼双目翻白,青筋暴起......
“后生,莫要考验本座的耐性......”话讫,人已被狠狠甩了出去,落地又是一口鲜血。
“亦楼......”凤娘再也受不住内心的惶恐,勉力起身踉跄着跑向心上人,却被凛灭一个挥手间甩到一边,撞得腹中器官一阵激荡,又一口鲜血夺口而出,人再难起身。
莫亦楼见状,更是难掩心疼:“凤娘,你莫动,好好待着!”
凤娘此刻早已泪流双颊,心中更是悔不当初:“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莫亦楼笑着摇头:“不,这一切都是我甘愿的......”
“后生,你当真以为本尊拿你没辙?”凛灭没想到凤娘对这后生竟真是用了情,更是怒火难抑。
莫亦楼苍白着脸冲凛灭坦然而笑:“你激我也无用,这个世上除了师尊,再无人能够取出我体内的镇魂草。”
凤娘却是在听到凛灭的话后,脸色更是苍白,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果然看到凛灭蔑然而笑,轻唤一声:“魇杀!”
一袭玄衣冷面的魇杀瞬时便出现在殿中,他先是看了一眼重伤的凤娘,俊眉轻紧,眸中流露出一丝愤怒:他知道凤娘是因为谁伤成这番模样,他恼她不该这般感情用事......
凤娘看到魇杀的出现,面色更是难看,她满目惶色地哀求魇杀:“少主,不要,不要......”
魇杀却是未应声,只是更加厌恶地瞥了一眼同样重伤的莫亦楼,然后向凛灭行礼:“孩儿拜见父尊!”
“好!我儿,快,让这位仙道门的神医见识一下你的‘万魔朝拜’!”话讫,已是一阵凛笑。
“‘万魔朝拜’!”乍听到这个名字,莫亦楼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他自是听说过什么叫做‘万魔朝拜’,所谓‘万魔朝拜’,便是一经施法,便可招来施法者想要的天地间所有灵力在他之下的灵物,任他差遣......
那是直接赋予了他想要的灵物意识,根本勿需借他人之手,换言之,就目下而言,魇杀直接便可控制镇魂草的意识,而勿须通过莫亦楼,他甚至可以控制镇魂草直接杀了莫亦楼......
所以莫亦楼的意识甚至生命对魇杀而言,不值一提......
莫亦楼心下已有了决定:一定要毁掉镇魂草......刚有所动作,却被凛灭一记玄光击倒,再也动弹不得。
凛灭鹰眉暴扬:“想死,你以为此时的生死还轮得到你来做主!哼!不自量力......”
手一扬,魇杀便接到了指令,双目登时精光暴射,口中捻了灵诀,不消片刻,骷髅形法晕已在魇杀手中成形。
凤娘此刻早已惊惶地目光涣散,口中一直在苦苦哀求着魇杀:“少主,求你,不要,不要杀他,不要......”
奈何魇杀根本无视凤娘的悲恸,说话间,法晕已成,伴着魇杀一声:“杀!”法晕倏然变成无数狰狞骷髅,挟着来自地底深处的咆哮,疾如闪电般击向毫无反抗之力的莫亦楼。
凤娘崩溃大叫:“不要,子陌......”
话音未落,人已用尽所有灵力疾掠而出,而魇杀却被一声“子陌”震了心神,恍神间,法晕也有了片刻的停滞。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记拂尘破空而至,那力道瞬时便震碎了魇杀的“万魔朝拜”法阵,更震得他疾退十步之远,俯身便吐出一口鲜血。
飞奔而至的凤娘刚抱住莫亦楼便被这强劲灵力震倒在地,内脏又是一阵颤荡,鲜血也再次夺口而出。莫亦楼紧紧抱住凤娘,担心不已:“凤娘,凤娘,你还好吗......”不待凤娘回话,莫亦楼便看到了一抹再熟悉不过的靛青身影:“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