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公子真的很是厉害,我初时以为公子是修仙之人,却不想你连酒都懂得酿,还酿得如此好喝,怕也不是一般的修仙之人。”凤依依着实佩服这白衣公子。
“哦?你怎会认为我是修仙之人?”
“这还用说,若不是修仙之人,哪来的如此仙气飘飘的功夫。”凤依依想到他带自己上山时利落又仙气的身法,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测。
白衣公子突然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好看:“那你可看错了,我并非修仙之人,只是略通一些灵术罢了。”
“原来你是散修啊!那更是厉害了呢!而且还不必受那些门派条条框框的束缚,倒是洒脱得很。”凤依依喜笑而言。
白衣公子一怔,随即唇边绽开一个欢愉的笑容,却是转了话题:“姑娘可还想饮那双花酒?”
凤依依惊喜不已:“敢情这里有?”话讫,已秋波四顾而寻。
却见白衣公子轻轻抬手,一坛如上次一模一样的青花纹样酒坛已在他手上。他笑着将酒递交给一脸欢喜的红衣姑娘。
接过酒,道过谢,凤依依便迫不及待地拔开了酒塞,熟悉的甚为想念的清冽酒香扑鼻而来。
凤依依刚想就着酒坛便饮,一个同样青花纹样的酒杯蓦然出现在她眼前,递酒杯的人白衣翩翩,浅笑晏晏,凤依依却突然为自己粗鲁的行径倍感丢人,脸颊竟又红了,讪笑着接过酒杯致谢。
那白衣公子却又拿出一个同样的酒杯,微笑:“无它,只是想与姑娘共饮这坛酒。”
凤依依一怔,以前她与寒殇同饮一坛酒,怎就没想到要用杯子呢?这人果然有涵养得很。
但凤依依倒也不是那般矫情之人,呵呵一笑,将尴尬掩去。为白衣公子和自己满上酒,敬白衣公子:“多谢公子的酒!”
白衣公子微笑:“不必客气,你喜欢便好!”话讫,两人皆是一口饮净杯中酒。
凤依依由衷赞道:“好酒!”
白衣公子温柔而笑:“你喜欢便好!”
待为白衣公子满上第二杯时,白衣公子轻转酒杯,浅笑开口:“冒昧问一句,姑娘怎么称呼?”
凤依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只顾喝酒,都忘记告诉对方自己名字,也没有询问对方姓名,当真是失礼得很。
于是,赶紧报上姓名:“我叫凤依依,凤凰的凤,依靠的依,凤依依,你喊我依依便好。公子怎样称呼?”
白衣公子轻轻一揖:“在下叶子陌。”
“叶子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名字好,与公子相称得很。”凤依依赞道。
“姑娘过奖!”叶子陌谦谦一笑。
两人就着这漫山的金银花,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六界趣事。
凤依依银铃般的笑声不时回荡在这双花林间,激起阵阵花香......
不知不觉间,一坛酒已见底。
叶子陌见凤依依意犹未尽的样子,不禁一笑:“这酒虽是好喝,但性凉,不宜多饮,改日再邀姑娘共饮,可好?”
凤依依甜甜一笑,衬着酒后双颊微醺的红,点头应声:“好啊!”
蓦然抬眸,却已是黄昏,凤依依内中一颤,倏然起身:“已经这样晚了啊!不能再聊了,我得回家,不然爹爹又要训我!说着,已起身向叶子陌辞别:“多谢公子的酒,咱们改日再聚!”话讫,人便要走。
忽然,手腕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拉住,凤依依有些不解地看向叶子陌,叶子陌依旧微笑:“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可好?”
凤依依本想拒绝,可想到天色已晚,自己回去还得一个时辰,但这白衣公子却灵术了得,为了能早些回家,免得惹爹爹生气,便应下了:“那便多谢公子了,我就住在栎陵山上。”
叶子陌唇角轻扬:“不必谢!”说着已拉过凤依依,口中捻一法诀,不过盏茶功夫,两人已回到栎陵山脚下。
凤依依惊叹:“好快啊!公子果然厉害!”
叶子陌含笑:“依依,你喊我名字便好!”
凤依依竟是怔了怔,在晕霞峰上时,她让叶子陌喊自己名字,倒未觉得什么。这会儿,叶子陌让她喊他名字,凤依依竟是怎样也开不了口。
平日里,天天喊“寒殇”,倒也未觉不妥,可现在未及喊出口“叶子陌”这三个字,便已觉心里怪怪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痒痒的感觉伴着“叶子陌”三个字自内心深处向周身漫延,竟是让凤依依有了一丝的羞赧,一抹红晕伴了酒意烧得双颊直发烫。
叶子陌见她这般羞涩,唇角的笑意更是浓了些,抬手便将红衣姑娘一双纤纤柔荑轻轻握住了。
惊得凤依依一阵挣扎,却是感觉一股清凉自手心漫遍周身各处。
少顷,叶子陌收回手,含笑:“失礼了,我觉得还是散了你的酒气好一些。”
原来他在为我散酒气,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又不会不许......可是寒殇给我散酒气怎么没有这么麻烦......这般想着,脸颊更是烫了。
这时,一只精巧的拇指大小的青花纹样瓷瓶赫然出现在凤依依眼前,凤依依一愣:这小瓷瓶怎的跟那双花酒坛一模一样?
“送你!”叶子陌将小瓶递交给凤依依。
凤依依眸光一亮:“送我?为何?”
“若你以后想见我,可注入这瓶中灵力唤我名字,我便会出现在你眼前,无论何时何地。”
叶子陌这话说的很是平静,可却激起了凤依依内心深处一道道涟漪,尤其是那句“无论何时何地”,这无疑是最甜蜜的承诺......
凤依依手中下意识握紧了那只青花小瓶,抬眸看向眼前这位白衣翩翩的公子,只觉得他白衣若仙,如梦如幻......
正不知该说什么时,一声熟悉的却又略带压抑的声音传来:“依依......”
凤依依吓了一跳,转身看向声源处,却见一身青衣素然的寒殇就站在距离他们百步左右的石阶上,一脸阴沉地看着两人,凤依依只看了寒殇一眼,便看出了他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心头不由得一缩,忙向叶子陌道别:“我家人寻我来了,我得赶紧走了,下次再见!”
叶子陌依旧风度翩翩,微笑颔首:“好!再会!”
凤依依一路小跑向寒殇,叶子陌含笑向一脸敌意的寒殇拱手后,潇洒而去。
凤依依来到寒殇身边,只觉今日的寒殇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不禁心下惴然:“寒殇,是不是爹爹寻我许久了?”
寒殇垂眸,低低说一句:“没有!”转身便走,看都没看凤依依一眼。
凤依依这才三魂归位,忙追上寒殇,不满地嘟囔:“那你干吗这样生气?我还以为被爹爹抓个正着呢,哎呀......”凤依依猛得撞上突然驻足的寒殇,撞得自己一阵趔趄,险些摔倒,还好,寒殇及时拉住了她。
“寒殇,你干吗突然停住,吓我一跳!”凤依依抚住额头,嗔怒。
寒殇眸光复杂地看着眼前有些炸毛儿的凤依依,那眼神似愤怒更似痛苦,盯的凤依依竟有些心虚:“寒殇,你怎么了?”
寒殇用力握了握拳头,脸色依旧阴沉地吓人,只是眸光已逐渐平静:“那人是谁?”
凤依依自是明了寒殇所指,她也没想过要瞒寒殇,毕竟她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叫叶子陌,便是那日送我酒的公子。”
“你今日特意去见他?”寒殇眸中闪过一抹苦色。
“特意?没有,碰巧遇到罢了,其实我今日......”于是,凤依依便将今日之事简单讲给寒殇,临了,不忘嘱咐:“千万别在爹爹面前说漏我喝酒的事!”
听完凤依依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寒殇的脸色已慢慢恢复正常。他轻吁一口气:“放心!”
凤依依便开心地笑了,拍拍寒殇的肩膀:“我就知道寒殇你最好了......”
寒殇唇角轻扬,却在看到凤依依手中的小瓷瓶时,笑意瞬隐,他是看见叶子陌送凤依依这个小瓶子的,他也看到叶子陌给凤依依用灵力散酒气,可他明明可以不用那般暧昧的方式......
想着,心里不免郁结:“依依,那位叶公子灵力甚强,我们尚不明他底细,你还是需提防一些的好。”
“哎呀!你放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走了,走了,快饿死我了......”凤依依推着唠唠叨叨的寒殇往家走去。
寒殇被她推着推着,脸上便有了笑意。
如此又过了三月有余,寒殇的内伤已无大碍,因了母亲内丹的缘故,灵力也是增进迅速。医术方面,因他的确颇有天赋,又肯下功夫钻研,现下,莫亦楼已逐渐教他施针,他悟性极高,上手很快,莫亦楼很是欣慰。
凤依依除了晒晒草药,做做饭外,倒也会随着寒殇听莫亦楼讲医书,只是心不在此,倍感无聊。闲暇之余,倒是经常拿出那青花小瓶摆弄,看着那小瓶,便不禁想起叶子陌那好看的、温柔的笑容;想起他为自己驱散酒气时四手相握的奇异感觉;想起他让自己喊他名字时的温柔语气......
每每这时,凤依依便会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好想见他呢!可是见了他要说什么呢?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见他,单纯的想见他......
这大概便是少女情窦初开而不自知吧......
这日,莫亦楼将寒殇和凤依依郑重叫到跟前,问寒殇:“寒殇,你可还记恨朔海之林的那些人?”
寒殇一怔,似乎未料到莫亦楼会这般问他,思绪所及,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的恨意,只是这辈子不想再见到那些人。
莫亦楼轻轻叹一口气,却是袍袖一甩,一把衬了湛青色剑鞘的宝剑,赫然出现在寒殇面前。
莫亦楼看了身边的凤依依一眼,转眸对寒殇说:“为师见你剑道有所成,只是为师于剑术方面着实不足,遂赠你这把‘倾护’,助你一臂之力。”
寒殇只是看一眼这把“倾护”,便觉灵力逼人,想来必是极珍稀之物,不禁受宠若惊:“师父,这......这剑太贵重,寒殇万不能接受。”
“哎呀!寒殇,你跟爹爹客气什么,爹爹是你师父,师父送徒弟东西,若不是宝贝,哪里能拿得出手,你快收下吧!”说着,便上前欲代寒殇接过。
谁知,手刚碰到剑鞘,便被一阵青光震了出去,若不是寒殇眼疾手快扶住她,便真要跌倒了。
寒殇一脸担心:“依依,你没事吧?”
凤依依微微摇头,却是吓得不轻,起身便向莫亦楼委屈:“爹爹,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儿,这剑差点儿伤了我......”
莫亦楼却是一笑,转眸看向寒殇:“此剑认主,我既已将他赠与你,除你之外,它对任何人皆生戒备。”
话已说到此处,寒殇再不接受,未免矫情,于是,跪谢后,郑重接过“倾护”,轻轻拔出宝剑,却是带了纯净灵力的湛蓝色剑身,熠熠生光,着实是把难得的好剑。
“这剑真是好看,爹爹,它为何叫做‘倾护’?”
“这把剑的上古玄铁是多年前一位友人所赠,我与你娘亲见这玄铁灵气极甚,遂打造出这把剑,为它取名‘倾护’,意:‘倾尽所有,护心中所护’!”莫亦楼说这些话时,眉梢眼底尽是眷恋。
凤依依看着这澄净湛蓝的宝剑,难得的安静。眉目之间尽是对从未谋面的母亲的思念,虽从未见过,但那是赋予自己生命的母亲,那是为了让自己拥有生命而付出她自己生命的母亲,那样好的母亲,在凤依依心中是至高无上的神灵般的存在......
寒殇静静看着面前这把名为“倾护”的宝剑:“倾尽所有,护心中所护......”
澄亮的湛蓝色剑身上映出的是美丽灵动的红衣姑娘的容颜。
寒殇心中一动,遂即收剑归鞘,紧紧握住宝剑,漆黑如墨的眸子中尽现坚决却不失温柔的神色:当年是我无能,没有护住母亲,但今后我必倾尽所有,护依依你一世安乐......
莫亦楼似明了寒殇所想,不禁暗暗颔首:“寒殇,为师赠你倾护,愿它助你护心中所护,但无论你做任何事,首先你要护住的是你的生命,你可明白为师心意?”
寒殇怎能不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很多事情师父阻止不了,但却担心他有性命之攸,所以赠出这把“倾护”,以此提醒他,无论如何,首先保住自己生命,这样的情义,寒殇怎能不动容,怎能不铭记于心......
于是,寒殇抚剑跪地叩首三次,以谢师恩。
莫亦楼扶起他,含笑:“孩子,世间之事若没有了生命,又谈何倾护?”
寒殇郑重应声:“师父放心,寒殇明白。”
“好,你明白便好!”莫亦楼目露欣慰之色。
寒殇于剑道颇有造诣,这把倾护在他手中真真是物尽其用,如虎添翼。寒殇又是勤勉,平日里除了钻研医术便是练剑,修行灵力,却又怕凤依依太过无聊,便总挤了时间陪她,哪怕只是陪她做做饭,晒晒药,只要能看到她那绚烂的笑容,寒殇便很是满足。他希望自己变得足够强,这样才能守护住这个美丽可爱的姑娘;这样才能守护住这个小姑娘脸上那令他不断沉沦的笑容;这样才能早些忘记那些痛......为了这些,他必须也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
又是一个月圆夜,早已过了子时,但寒殇近来正在研究师父早些年的病例摘要,一时入神,竟不知已是这样晚了。
忽然,一抹红影自窗前飘过。
寒殇心头一凛,提剑便追了出去。却只觉那红影甚是熟悉,像是......依依......
这般想着,寒殇眼皮一跳,刚要开口喊她名字,却被一只手迅疾捂住了口。
寒殇下意识反抗,回眸,却是惊住了:“师父......”
莫亦楼松了手,面上一片凝重。
“师父,那是不是依依?”寒殇指向前边的红影。
莫亦楼眸光甚为复杂地看着已渐渐远去的红影:“对,那是依依。”
寒殇还是吃了一惊,再次看向那红影,那红影虽脊背僵直,但却飘行不慢。
“依依?她这么晚要去哪里?”
莫亦楼轻叹一口气,提步向那红影追去,同时示意寒殇跟上。一边走一边徐徐开口,讲了凤依依出生时发生的事,讲了凤依依额上的那朵鲜红妖媚的彼岸花印,也讲了凤依依可能是魔茧彻底苏醒的药......
那彼岸花印,初时,凤娘用自己的内丹强行压下了凤依依体内的魔气,但彼岸花印却一直存在。后来,莫亦楼用了很多方法才将凤依依额上的彼岸花印隐去。
却不想,在凤依依七岁的一个月圆夜,她竟无知无觉地飘出了栎陵山,来到栎陵镇上。莫亦楼追上她时,只见她目光呆滞,身形僵硬,只有额上的彼岸花印幽幽生光,似乎她整个人就是被这朵彼岸花牵引而行,那火红的衣衫,妖媚的彼岸花,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分外瘆人。
莫亦楼见她这种症状极似夜游症,所以不敢轻易叫醒她,更不敢贸然阻止她,于是只能一路跟随。可是他也明白凤依依这种情形多半是因了体内魔气难控,所以彼岸花现,控制了她的身体。
莫亦楼生怕她会因魔性伤人,所以尽可能的在他遇到人前便将人以各种方式支走,以免节外生枝。直至凤依依力竭而晕,莫亦楼才将她带回栎陵山。而对于晚上发生的事,次日醒来的凤依依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自此,莫亦楼更是不敢轻易授她灵力,灵力越强,怕是魔气更难控制。也更容易伤及无辜。此事,莫亦楼对女儿一直隐瞒,作为一个父亲,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一生安乐无忧。于是,这一护便是护了十一年。
不过,近五年来,凤依依出现夜游症的次数已是越来越少,基本控制在月圆夜阴气最甚之时。今夜,恰巧被寒殇撞上。
听完莫亦楼的话,寒殇眉宇之间的心疼多于震惊:那样好的依依竟然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今后她的路定然更是难走......
寒殇明白莫亦楼既能将如此隐秘之事告知自己,必是对自己信任之极。于是正言:“师父,自今日起,看护依依之事便交与我,您放心,寒殇定竭尽所能守护依依周全。”
莫亦楼甚是欣慰,他深深看一眼前方的红影,眸底皆是化不开的疼爱:“老夫年纪已大,怕是护不了依依几时了,往后,依依便靠你照顾了!”
寒殇心中一震,忙拱剑作揖:“师父放心,只要寒殇活着,定护依依周全。”
“好,好......如此,为师便放心了。你跟着她,不必太近,别让她伤到人便可。若她力竭晕倒,便把她带回家。”莫亦楼郑重嘱咐,眸中尽是心疼。
寒殇心中也是一阵难过:“师父,您放心!”
莫亦楼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那抹红影,终是轻拍寒殇肩膀:“那为师便先回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寒殇应声:“师父,路上小心!”
莫亦楼冲他摆摆手,便离开了:孩子大了,自己老了,终究还是只能放手!幸好,依依身边有寒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