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希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xinghuozuowen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显然还在渴望更多的睡眠。她睁开眼睛,发现伊蕾妮大师的符文笔记就摆在她的床头柜上。
对了,是这个。她昨天晚上一直在学习那些符文字母,不知道最后熬到了几点。考虑到恩德先生不久前对她的学习进度表示过不满,希琳知道自己最好不要继续拖延下去了。
“希琳!”枯叶在门外大喊,“你醒了吗?没出什么事吧!需要我破门进去帮你吗?”
破门?开什么玩笑……希琳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我醒了!”
“那你怎么一直不下楼?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现在几点?”希琳爬下床,由于没找到鞋子,只好光着脚去开门,“天不是还没亮吗?”她打着哈欠拉开房门。
“天还没亮?”站在房间外的枯叶听到这句话,眉毛随之一挑。
希琳楞了一下,“怎么了?”
枯叶大步走进房间,猛地拉开窗帘。阳光照进卧室。希琳尖叫一声,立刻躲到了房间最黑暗的角落,如同一只受惊的蝙蝠。
“诸神啊,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是正午时分的太阳。”枯叶说,“正常人每天都能见到它,而且绝对不会做出你这种反应。”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先拉上窗帘!”
枯叶拉上了窗帘。
希琳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睛。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女精灵突然又把窗帘拉开了。
“这一点也不好笑,枯叶!”
但觉得这不好笑的似乎只有她自己,枯叶可是笑得前仰后合。“你那个表情,哈哈哈,你真该看看你那个表情——”
“枯叶,”希琳等她笑够了才继续说,“我在卧室里装这种遮光窗帘,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早晨起来的时候最怕亮光了!”
“现在早就不是什么早晨了,”枯叶拉上窗帘,走到她身边,“怎么,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希琳又打了个哈欠,“我在背那些符文字母。你知道的,为了恩德先生安排的间谍任务。如果我下周不能弄到点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可能会再跟我来一番友善的促膝长谈。”
枯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希琳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恩德先生明确表示让她自生自灭。这无疑让她重新评估了自己在荆棘团中的位置,以及继续追随他的危险性。
“枯叶……”
“我没事。”女精灵恢复了笑容,“其实我从天台上跳下去的时候就知道他会怎么做了。恩德先生向来很坚决,而他对我有着更高的期待,我想我让他失望了。”
希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居然还在为他开脱?”
“我只是在解释他那么做的原因。”
“你明明就是在为他抛弃你的做法找理由,而且说得好像整件事全是你自己的错一样!”希琳生气地指出,“他的确有种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毛骨悚然的本事,但我不明白你对他的这种崇拜之情到底是从何而来。难道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如果那件事伤害到了其他人,那就一定是其他人的错?”
枯叶叹了口气,“你不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就让我明白!”
“我不能,那样会让你——”
“让我陷入危险,嗯?”希琳气得一时语塞。
枯叶点点头。
“我已经遇到过很多危险了,枯叶!还记得他打的那个比方吗?现在我的脚腕上拴着船锚,而且是一脚一个,那些看不见的水也已经漫到脖子了。”她并拢右手的手指,在脖子旁边比划了几下,“还需要再和你重复一遍我在地下花园里的经历吗?现在我身体里的那些荆棘又是什么来头?我会不会哪天从睡梦中醒来,然后在惊喜和绝望中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
“严格来说,你不会变成树。”枯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会变成什么,嗯?我会变成什么?”
女精灵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接下来是一阵异常尴尬的沉默。
最后枯叶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没事吧?刚刚磕到头了?莫非你早晨起来时对阳光过敏?”
希琳意识到自己刚刚又发作了,现在她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她还从没在枯叶面前发作过,这似乎是第一次。
“对不起。”她小声说。
然而枯叶不但没被吓到,反而还笑了起来,“欧利阿妮在上,刚刚那也太好玩了!你经常会这样吗?这才是你真实的一面?”
现在轮到希琳处于守势了,“呃,其实我只有偶尔会那样……我是说,被压抑太久的时候。”
“我一直以为你生气时顶多会吐出两句刻薄的话,或者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可是刚刚那个,哈,刚刚那个咄咄逼人的样子……要是当初我们发现你是这样的人,恩德先生肯定不会招募你入伙的!”
如果他当初没有招募我入伙,希琳心想,那我岂不是已经入火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昂起头,“我会变成什么?”
枯叶耸耸肩,“你会变成万物之绿的使者。不管使者究竟是什么,总之绝对不是一棵树。因为在预言中,它会在大地上行走,将世界恢复成本来的样子,以便迎接它真正的主人。”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真的。这样的结局听上去令人倍感安慰。”
枯叶又被她逗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就算不知道恩德先生的那些秘密,你也已经遇到过很多危险了。但你觉得那是为什么?如果你当初没有捡起地上的银币,你觉得自己此刻会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的答案,希琳已经想过很多次了,“可能在某个商队里管账,或者在附近的某个城市里当家庭教师?”或者回家……没错,她的确很需要回家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也可能在某个酒馆当女招待?”枯叶接着她的话继续说,“或是在某个小镇当走私犯?在某个地下角斗场和别人以命相搏?”
“……姑且不说我能不能做得到,但你想象的方向也太奇怪了吧?”
“总而言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牵涉进来,那么你的生活肯定会比现在安全得多。”枯叶说,“而你刚刚列举的所有危险经历,其源头都是因为你那天晚上捡起了银币,结果成为了恩德先生计划中的一环。”
“呃,所以?”
“所以,你以为自己已经对危险习以为常了吗?大错特错!这件事还会变得更加危险,而且是一定会。之后可能发生的事,远比我刚刚所说的那些要危险得多,也比你经历过的那些要危险得多。所以如果向你隐瞒某些真相,就能让你远离更多的危险……我会做的。”
“可是我已经没法回头了,枯叶,”希琳看着她,轻声说,“我已经觉醒了。”
“其实你现在仍然有机会。只要等事情结束后,咱们一起去依沙德·艾欣那里寻求贤者的帮助。相信我吧,希琳。精灵的贤者们什么都能治好。”
希琳抬抬眉毛,“你的意思是,觉醒属于一种病?”
“我的意思是,发生在你身上的这种觉醒,或许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这种天赋过于强大,可能和其他的觉醒过程都不一样。如果我们足够幸运,说不定就能找到治愈你的方法。”
“所以这还是一种病……而且你刚刚那段话里分别出现了‘或许’、‘可能’、‘如果’和‘说不定’。”希琳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令人信心满满啊。”
“咱们能找到办法的。”枯叶信心十足地笑了笑,“一定可以。但想去依沙德·艾欣,咱们必须先处理完火印城这边的工作,也就是恩德先生分配的任务。虽然不能向你透露更多的细节,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任务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临了。一周之后——最多两周——所有事都会尘埃落定。那时咱们就出发。就咱们两个人,穿越瑟伦王国和沃弗林,前往位于世界尽头的依沙德·艾欣。”
希琳看着她,接着做了几次深呼吸。
枯叶的这番话几乎没给她任何可靠的希望,但她现在至少有了一个目标……一个或许能让所有事重新回到正轨的机会。
深陷沙漠之人,没资格挑挑捡捡。
“好吧,”她勉强点点头,“那你一大早把我叫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一大早?好吧……在这方面就不和你争了。我那天不是说过要和你一起去看话剧表演吗?”枯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染成蓝色的纸片,神秘地笑了笑,“事实上,今天下午就有一场。而且我弄到了两张贵宾包厢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