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伊拉很害怕。jiuzuowen
她躲在仆从门附近的草堆里,女仆裙被露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雾气模糊了视线,她只能勉强看清入口的情况。
枯叶说过让她先走,他们找到希琳后就会追上来。然而在过去的十分钟里,始终没人走出过那扇门。
莫伊拉只好不断地安慰自己。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枯叶和柯斯塔一定可以救出希琳,平安逃生。
但她连自己都骗不了。
她能听到迷雾中的呼喊声和脚步声,以及仆人们惊恐的尖叫声。入侵者们只用了几分钟就夺下了城堡,因为驻扎在此的守军对入侵一事毫不知情,所有人都死在了睡梦中。
莫伊拉很庆幸自己听从了枯叶的建议,找地方藏了起来。
要是她还留在城堡中,肯定会像其他女仆一样被入侵者抓起来。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为了防止有人逞英雄,他们直接杀了一名无辜的管家。
可是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天气这么冷,她不可能一直躲在院子里,会被冻僵的。而且雾气的浓度似乎正在减弱,要不了多久,她藏身的地方就不再安全了。
如果入侵者发现了她……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不远处的墙角下突然传来了喊声。
“有人吗!”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人在吗!”
莫伊拉吓得差点跳起来。她突然想到,这是之前被枯叶和柯斯塔打晕的卫兵!按照原定计划,在卫兵醒来之前,他们就该带着希琳逃出城堡了。
天呐,太倒霉了。
这两个卫兵还不知道城堡遭到入侵的事,他们的喊声肯定会招来入侵者。
她立刻站起身,打算换个藏身处……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了不远处走来的脚步声。
莫伊拉咒骂一声,躲回了刚刚藏身的草丛里。
“怎么回事?刚刚是谁在喊话?”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来了!听着,兄弟,城堡里有入侵者!我们刚刚站岗时被他们偷袭了,入侵者拔掉了我们的制服,很可能伪装成了自己人的样子。”
“居然有这回事?必须立刻向队长报告才行。你们两个受伤了吗?能站起来吗?”
“应该可以,帮我一把……好了,谢谢你。接下来怎么办?去见队长吗?”
短暂的沉默,接着是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躯体摔倒在地的沉闷声响。
莫伊拉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疯了吗!”
刀刃砍到骨头上的声音,卫兵厉声惨叫。然而第二刀和第三刀接踵而至,他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布料在金属上摩擦的声音,入侵者在擦拭武器上的血迹。她感觉一阵反胃,只想趴在地上呕吐。
“居然还有漏网之鱼。”一名入侵者说,“幸好这两个家伙很蠢。”
“但他们也帮了很大的忙。他们刚刚提到了其他的入侵者,有两个人偷了卫兵的制服。咱们的人偷制服可不会留活口。”
“说得没错……所以这件事还真得向队长报告。这两个死人怎么办?”
“先留在这里,总不能拖着死人回去吧?等等,快看那边?”
莫伊拉以为他们看到了自己,一时间被吓蒙了。她想逃跑,却不知道该往哪里逃。脚步声肯定会暴露她的行踪,而且无论如何,她绝对不可能跑过两个男人……
但她随后注意到,他们所说的并不是她,而是仆从门里走出来那个男人。
是柯斯塔。他身上的制服已经破了,看上去好像还受了伤。
两名入侵者冲了上去,打算杀了他。
尽管用左手使剑,但柯斯塔只用五秒钟就结束了战斗。他挡下迎面而来的突袭,接着反转剑刃,切开了一名入侵者的喉咙。另一名入侵者被他踢中肚子,倒吸着凉气后退几步,结果被一剑穿心。
“柯斯塔!”莫伊拉跑出自己的藏身处。
“我有点糊涂了,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柯斯塔问,“他们怎么看穿我的?”
“……说来话长。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了,枯叶小姐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还有希琳,她怎么——”
“别着急,”柯斯塔耸耸肩,这个动作似乎很疼,“我等一下会告诉你的。现在,咱们得先离开这儿。”
“城门已经被封了。”莫伊拉低下头,“咱们被困在这里了。”
“没关系,我有其他办法出去。”柯斯塔拍了拍自己的军用背包,“告诉我,雷纳迪小姐,你爬过树吗?”
————
尽管城堡在魔力的冲击中摇摇欲坠,但建筑的这个角落却依然完好如初。
奥雷恩公爵很庆幸自己曾经请工匠和巫师加固过这个房间,他能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完全要归功于他们。
不,也许巫师除外。城堡本该处在他的庇护之下,而他却任凭这样的灾难发生。
他总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话总是模棱两可,自认高人一等……
等危险过去,我一定要好好质问他一番。国王陛下已经放任这些巫师太久了,久到他们忘记了自己的位置。
门口突然传来一连串的怪声,听上去就像很多棵树的树干正在同时折断。噼啪,噼啪。
与此同时,房门上的魔法符文越来越暗,一些类似水波的波纹从中央扩散到四周。
防护魔法正在解除,或者确切地说,正在瓦解。
他立刻冲到墙边,一把抓下挂在墙上的剑。公爵拔出剑,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
汗珠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几秒种后,门上的符文彻底不再发光。噼啪声停止了,波纹也消失了。
托马斯·恩德轻轻推开门,脸上带着恶毒的笑容。在他身后的走廊上,卫兵的躯体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如同被撕烂后随意丢弃的木偶。
“是你?”公爵无比惊讶。
他想过自己可能遭到了背叛,甚至可能是来自巫师的背叛。但托马斯·恩德?怎么可能会是他?他只是一个有钱的商人而已,根本不会魔法。
寒夜向他保证过这一点……寒夜,当然了。那该死的女巫和他是一伙的。
这就解释得通了。
“公爵大人。”恩德开口了,他的语调依然优雅,但声音听上去有些怪异,“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但我有些事需要你的协助,而你又躲在这个房间里不肯出来,所以我只好擅自闯进来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公爵大声质问,“这扇门上的防护魔法就连寒夜也解除不了,除非护国贤者亲自出手——”
恩德上前一步,对公爵手中的长剑视若无睹。他的脸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护国贤者,”恩德用巫师的声音回答,“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虽然彻底消化他的能力还需要一些时间,但现在的我对付这扇门上的防护魔法,还是绰绰有余的。”
公爵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汗珠从脸上滚落,但他依然紧握着手中的剑。
“你到底想要什么?财富?权力?即使你杀了我,火印城也不可能承认你的统治,国王陛下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会派军队过来。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一场战争?”
恩德没有继续向前。他走到卧室的窗边,远眺着火印城的方向。
雾气正在散去,一些火光正在黑暗中游荡。那是赶来支援的正规军,他们正在准备强行攻入城堡。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财富和权力对我毫无意义。至于战争?这个词不足以描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公爵大人。”
恩德面朝空气,缓缓说道。
“我要让这座城市遭受折磨。最残酷,最可怕的折磨。而且我会让你活着看到最后,就在这个房间里。你会亲眼看着我把你的城市变成一座炼狱,奥雷恩家族财富和权力的根基在我手中毁灭,犹如吹熄一支蜡烛。当一切化为灰烬,当火印城变成一座死亡之城,我才会允许你去死。”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神仿佛能够喷出烈火。恶魔般的眼神,只有纯粹的恨意才能激发出这样的眼神。
“为什么?”公爵问,“你到底是谁?”
恩德抬起手抹过脸庞,他的面容在变换。
公爵认出了他,“这不可能……你死了,我亲眼看到你死了。”
“我确实死了。”脸上布满伤疤的精灵回答,“但死亡并非终点,死亡只是生命的倒影。现在,就让最后一幕开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