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说完这句话就停了下来,似乎在观察听众们的反应。kanshushen希琳觉得大家的惊讶程度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因为他看上去不太满意。
“成年觉醒者!”他再度强调,“试想一下吧,诸位。在恩德先生之前,这个世界上还从未出现过他那样的人!”
希琳感觉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她身上。好吧,成为焦点的感觉……真不怎么样。
“无意冒犯,海鸥先生。”莫伊拉一本正经地说,“但这间屋子里现在有七个人,外加一只猫。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有三位就是成年的觉醒者,嗯?”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小姐。我和枯叶都是在成年之前觉醒的,而且我们是纯血精灵。”
“那希琳呢?她是个成年混血觉醒者,对不对?”
“好吧,没错……但千万不要以为这种现象很常见。你刚刚听过她的自述,应该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成年觉醒是个极度危险的过程,成功的案例少之又少。”
艾玛交叠手臂,“听上去,你似乎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的确做过一些研究。”海鸥回答,听上去完全没有自鸣得意的意思。希琳感到有些吃惊,因为这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从头讲起呢?关于那个什么‘觉醒’?”凯蒂提议。
海鸥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应该从何说起。大家耐心地等待着。最终,他看向枯叶,仿佛在征求最后的许可。
“坦诚相告,”枯叶轻声说,“你答应过我的。”
海鸥耸耸肩,接着转向人群:“你们已经听玛尔伦和枯叶讲过一次了,所以我只说那些你们还不了解的部分。
“关于觉醒,伊莎德·艾欣的精灵贤者们提出过很多种理论。最终得到广泛认可的,就是‘唯纯血论’,也就是‘只有纯血精灵才能觉醒’。
“提出这一理论的贤者认为,觉醒乃是欧利阿妮女神的恩赐,是她庇护子民的方式。每当年幼的纯血精灵遭遇了身心上的重创时,他们就有机会得到女神的怜悯,获得她恩赐的天赋能力。
“后来贤者们发现,拥有一半或以上精灵血统的混血种,也有可能在成年之前觉醒。不过混血种觉醒的案例在最近一百年里才出现,所以觉醒的半精灵比纯血精灵要少得多……但他们觉醒后获得的能力和纯血精灵别无二致,对天赋的操控也同样完美。
“最终贤者们不得不修正‘唯纯血论’,将‘半精灵’也纳入了‘潜在觉醒者’的范围。
“然而在研究混血精灵觉醒的案例时,贤者们发现他们觉醒的过程中存在着巨大的风险。混血种的觉醒往往长达数日,而且会陷入某种类似‘梦游’的状态。梦游中的觉醒者无法对外界做出任何回应,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仿佛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事物。
“风险意味着失败的可能。有些混血种陷入了永久性的梦游状态,最终不得不被送到伊莎德·艾欣的月眠之地,接受祭司们的看护;还有一些在脱离梦游后发了疯,甚至会有攻击性。
“因此,每当一名年幼的觉醒者进入‘梦游’时,就好像女神抛出了一枚硬币,最终的结果或许只有她本人才清楚。”
希琳想起了艾丝特尔·夏月和莱芮·夜星。那两个女孩在觉醒时都陷入了‘梦游’的状态……幸运的是,她们都成功了。
不,也许艾丝特尔的觉醒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有一个渴望复仇的父亲。
“接下来,第一位成年觉醒者出现了。资料记载,他是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四分之一混血精灵,在觉醒前没有任何征兆。他并未陷入‘梦游’的状态,而是直接陷入了疯狂,并立刻用他的天赋能力攻击身边的一切活物……好在他的居住地只是位于沃弗林王国边境的一座小山村。那场灾难的死者并不多,但依然引起了贤者们的关注。”
希琳正打算开口询问,海鸥却已经猜到了她的问题:“不,他的能力和荆棘无关。”
“……好吧,请继续。”她失望地说。
“自从第一位成年觉醒者出现后,几乎每年都会诞生一名新的成年觉醒者。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在觉醒后立刻陷入了疯狂。贤者们研究了他们的过去,甚至还得到了其中一位觉醒者的尸体,但研究始终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没人知道为什么成年觉醒者会发疯,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的疯狂。
“然后,恩德先生出现了,他是第一位没有发疯的成年觉醒者。他年轻时一直生活在博克兰,在人生的前三十五年里,从没遇到过任何可能导致觉醒的灾难,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天赋能力。所以除非他设法抹除了相关的记录,否则他的觉醒一定是在火印城中完成的。”
“那他是什么时候来到火印城的?”希琳问。
“大约两年前?”海鸥耸耸肩,“别这么看着我,他来到火印城之后的记录已经被他设法抹去了,恩德先生肯定不希望别人打探他的过去。
“秘密镇压发生后的一个月——也就是大约一年前——他找到了荆棘团的幸存者,让支离破碎的组织重新恢复了运作。他声称自己拥有精灵血统,并发誓要为所有死去的精灵复仇。
“对于刚刚失去领袖的我们而言,他简直是女神派来的救世主。于是恩德先生代替了死去的罗勒,领导我们继续对抗火印城的统治者。”
“他没有发疯?”艾玛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两个还要背叛他?”
“因为他不是罗勒。”海鸥平静地回答,“罗勒是个正直的精灵,从不鼓励我们滥杀无辜,也不会用屠杀作为抗议。他是个热情的演说家,是个擅长鼓舞人心的领袖。
“而恩德先生……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也许觉醒的过程令他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如今只有杀戮和死亡才能满足他。这就是我们必须背叛他的原因。如果放任他继续下去,不止是我和枯叶,这座城市迟早也会被他的仇恨吞噬殆尽。”
他说完了自己要说的最后一句话,大家却还没从刚刚的故事中醒过来。沉默笼罩着他们,希琳能听到艾玛不安的呼吸声。
最终是枯叶打破了沉默,“现在你们已经知晓了他的危险之处,我希望所有人都把他视作最大的威胁。不要被他彬彬有礼的外表欺骗,在那副平庸面孔的背后,托马斯·恩德是个由仇恨构成的未解之谜。如果他把你当成了阻碍,他的仇恨就会倾泻到你身上。”
“我可不打算坐以待毙。”柯斯塔沉声说。
“这正是我召集大家的原因。”枯叶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每个人,“我们都有需要保护的事物,或是不能失去的事物。托马斯·恩德的存在威胁了他们的安全。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和他对抗到底,这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哈,战争。”柯斯塔笑了,“终于说到了我最擅长的领域。”
看到他这幅样子,希琳感觉安心了许多。柯斯塔是他们的王牌之一,他的心态至关重要。
“计划很简单。”枯叶敲了敲身后的黑板,“拉拢招募小组成为盟友,确保贵族小组袖手旁观,并设法查明城外小组的立场。同时,我们还要尽可能搜集清除者小组的情报,随时做好和他们决一死战的准备。”
她的目光停留在希琳身上,“海鸥没有杀死云雀,这为我们保留了一线希望。如今黑衣厅已经知晓了恩德先生的存在,他们迟早会找到他的弱点。在那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如果一切顺利,猎巫人会主动出击,他们一定有办法对付他,甚至杀死他。”
希琳感觉枯叶的信心没有她试图展现出来的那么强,而且显然她并不喜欢与猎巫人合作——哪怕只是间接上的合作。
“但是除非必要,我们不会主动挑起荆棘团的内战,因为那样做的后果是难以预料的。我希望能找到一种把伤害降低到最小的方法,这座城市的精灵已经流了太多血……我知道要求你们关心精灵的处境并不现实,但这是我唯一的底线。”
她说完后抬起头,仿佛在寻找支持者。希琳感觉她甚至显露出了一丝脆弱。
“你在开玩笑吗?”艾玛说,“我丈夫就是个精灵,我当然不会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我也不会对精灵见死不救。”莫伊拉表示赞同,“说到底,这里的人肯定都和精灵做过朋友。我不明白公爵大人为什么突然对精灵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仇恨,但我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成为他的帮凶。”
“而且挑起内战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柯斯塔指出,“说不定还会吸引清除者小组的注意。虽然我并不介意和他们交手,但那样或许会威胁到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希琳感觉枯叶明显放松了下来,她刚刚肯定很担心自己的提议得不到认同。“感谢大家的支持,这对我们尤为重要。”枯叶说着推了推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海鸥。
“谢谢。”海鸥咕哝了一声。
“别介意,他还是不习惯和人类友好相处。”枯叶笑着说,“但他会习惯的,如果我们想从接下来的一系列灾难中生存下来,就必须习惯这一点。”
她的发言结束后,聚会又持续了一会儿。姑娘们谈起了柯斯塔在贫民区的英勇表现,凯蒂心血来潮地邀请他表演扔飞镖。他起先拒绝了几次,但最后还是被说服了,愁眉苦脸地站在了飞镖盘前。
希琳没去和她们起哄,而是坐在角落喝着起泡酒。她感觉无比疲倦,心里知道明天上午还有新的挑战等待着她——蝴蝶杀手带来的麻烦并没有结束,幽魂的调查也远远没有达到惊人满意的程度。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现在这一刻能持续得更久一些……
但那是不可能的。
罗勒曾经说过,没有谁能永远活在梦里。现在想想,这句话似乎需要一些修正:
没有谁能永远活在美梦里,因为噩梦迟早会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