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厅里一片混乱。zuowenbolan
尽管城市守卫并不算是什么安全的工作,但被行凶者潜入总部、并用一杯有毒的水杀死正在接受问询的目击者,这种事大概是头一回发生。罗斯蒙特中尉显然被气得不轻,因为蝴蝶杀手几乎是当着他的面把人毒死的。
希琳在问询室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很快恢复了行走的能力。中尉派一名女探员带她离开凶案现场,来到了位于走廊另一头的会客室。
等她在沙发上坐下后,女探员又拿来了一条毛毯。希琳感激地裹起了身子,颤抖总算有所缓解。
“通常来说,我应该再给你一杯酒。”女探员说,“但考虑到你刚刚的遭遇,我觉得有必要问一句……你现在想喝别人拿来的饮料吗?”
希琳迟钝地摇摇头,“谢谢,只要能确定饮料里没被下毒就行。”
女探员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会客室,很快带回了一瓶没开封的格拉佐威士忌。她当着希琳的面打开了那瓶酒,然后倒了半杯,递过来。
希琳接过酒杯时,不由自主地抽泣了几声。致幻剂的效果已经消退了大半,恐惧感又回来了。她知道那杯加了致幻剂的水是蝴蝶杀手特意为她准备的,但杯子毕竟经过了第三个人的手。如果问询室里的军士当时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此刻躺在地上等着被验尸官解剖的就会是她了。
“抱歉,”希琳说,“我太傻了。”
“这不丢人,更没什么好道歉的。”女探员体贴地说,“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我能行。”希琳放下杯子,用衣袖擦了擦面颊上的泪水,“现在外面那么乱,你肯定还有更重要的职责。”
女探员迟疑地看着她,“你确定自己没事?”
“我确定。”
一阵沉默。最后女探员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希琳喝空了杯子里的威士忌,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通常只喝气泡酒,很少喝这样的烈酒。但经历了刚刚的那一切,威士忌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杯才喝到一半,突然有人敲响了会客室的门。希琳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罗斯蒙特中尉推门而入,鱼鹰跟在他身边。
“真的很抱歉,玛尔伦小姐。”他说,“你处于我的保护下,结果却遇到了这种事。”
希琳审视着他的脸,明白自己不该苛责他。没人能想到蝴蝶杀手会来红衣厅里杀人,而且他挑选目标的规律也是个未解之谜。想要提前预知或防范威胁几乎是不可能的,有人早就知道……
她看向鱼鹰,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当面质问他比较好。
“我不认为这是你的错,中尉先生,走进问询室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这大概就是非专业人士不能参与调查的原因吧?”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裙服上还沾有她刚刚吐出来的水渍,“而且不管怎么说,我喝下的只是普通的致幻剂。”
“但你完全有可能喝下那杯致死的毒药。”
“我认为可能性很小。”鱼鹰突然插话,“我检查了那两个杯子,它们的尺寸和样式都不一样,拿给死者的那杯明显更大一些。通常来说,如果两个杯子里装着同样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会把较大杯子递给在场的男士。”
“而且曼奇尼先生之前还用那个杯子喝过水。”希琳补充道,“所以……我猜蝴蝶杀手这样做是设计好的。”
“设计好的?”罗斯蒙特中尉摸了摸下巴,“的确有可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曼奇尼先生之前就用那个杯子喝过水。而且我当时只要了一杯水。”
“没错!所以不得不说,这透露了更多的信息。”鱼鹰兴致勃勃地说,“我们现在离一份完整的侧写更近了。他并不像我们预想中的那么谨慎,反而有点赌徒的倾向。谨慎的杀手只会拿来一杯水,这样就能确保喝下致死毒药的是自己的目标。但他却多拿了一杯加了致幻剂的水,冒着失败的风险,只是为了……为了什么?他为什么想让你喝致幻剂?”
“我不知道。”希琳摇摇头。
“这真是太令人激动了!等云雀把他带回来之后,我一定要问问他致幻剂的原因。你知道吗,玛尔伦小姐?我们很久以前就知道蝴蝶杀手很可能对你——”
“鱼鹰,”希琳忍不住打断他,“云雀说过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什么?”年轻的猎巫人楞了一下,“哦,不,她没跟我说过。云雀不喜欢在不确定的事上做承诺。所以她通常只会说:‘我走了’。但绝对不会说:‘我很快就回来’。”
“难道你就不担心她吗?”
“为什么要担心?云雀可是黑衣厅里最出色的揭秘人。她以前甚至还抓到过几个非人类的罪犯,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危险分子。至于这位蝴蝶杀手……他只是个模仿犯而已,我不认为他能对云雀构成威胁。”
尽管鱼鹰表现得很有信心,他的搭档却一直没有回来。人们在红衣厅的走廊和房间里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罗斯蒙特中尉组建了若干搜查小队,全面检查了各个楼层的饮水室,确保不会再有人中毒身亡;那名可怜的巡夜人被搬到了地下室,接到通知赶来的验尸官正按照固定程序在他那发紫的胸前切口子;所有见过蝴蝶杀手的人都被带到了一个单间,回答鱼鹰提出的各种问题,以便排除同谋者的嫌疑。
在这种时候,没人顾得上担心一名理应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女猎巫人。
你也不该担心,希琳告诉自己,而且也轮不到你去担心云雀。她是个经验丰富的猎巫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相应的风险。
就连她的搭档都不在意,你还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于是她拧开瓶盖,倒满了面前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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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斯波走进会客室时,希琳正蜷缩在沙发上,红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身上歪歪斜斜地盖着一条毯子。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律师大声问。
“放松点,先生,她没事。”闻讯赶来的鱼鹰说。
“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他快步走进房间,在希琳面前跪下,“告诉我,玛尔伦小姐,这些伪君子对你做了什么?我可以帮你起诉他们,相信我,人们叫我‘猎犬’是有原因的。”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希琳茫然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无比开心的微笑:“啊,埃斯波先生。我没事,就是感觉有点头晕。嗯,还有点冷。但是有位好心人拿了一条毯子给我。你冷不冷?等一下,你怎么在发抖?来来,过来,在这儿躺下吧,毯子分你一半。记得脱掉靴子,别弄脏了人家的沙发……”
律师困惑地看着她,接着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维吉奥中尉。
“都说了,她没事,只是威士忌喝多了而已。”鱼鹰耸耸肩,“但以后最好别让她独自去酒吧。”
“……难以置信。”
他们离开会客室,埃斯波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我们也没想到她这么容易醉。”猎巫人说,“好吧,现在既然你回来了,那她就是你的麻烦了。”
“什么?等等!”律师揉了揉额头,“好吧,听着,她是在你们这里喝醉的,所以你们得负起责任来。”
“讲点道理,利奥波德,我们只是给了她一杯酒外加一条毯子而已。她是自己喝成这样的。”某个路过的女探员插嘴道,“恐怕今天你得送她回家了。”
“我又不知道她住哪!”
“你是她的律师,连这都不知道吗?”维吉奥中尉抬起眉毛,“哦,等等,我差点忘了,根本不会有女人愿意告诉你她的家庭住址的。对不对?”
“……哈哈,这非常好笑。但我不是在推卸责任,只是希望你们能替我照看她一会儿。”埃斯波说,“我和她的两个朋友约好了要在港区的一家酒吧碰面,就在,呃,傍晚。如果我和她都不去赴约,那两个人会担心的。”
“照顾落难的女士,我们自然是责无旁贷的。但你该不会一去不回了吧?”
“我保证回来,而且还会带着她的朋友们回来。在那之前,麻烦你们留个人陪着她,好吗?”
“哈,算你小子走运,我恰好认识玛尔伦小姐的一位朋友。”中尉耸耸肩,“我现在就去联系她过来把玛尔伦接回去,你就不用操心这件事了。”
埃斯波松了口气,“谢谢你,中尉先生。”
“不用客气,利奥波德,就当是在回报你刚刚在斯瑞·凡图银行为调查作出的贡献吧。红衣厅可不是什么知恩不报的官僚组织。”
“等等,为什么我觉得最后那句话是在影射黑衣厅?”鱼鹰说。
“哈,那可千万别让你的搭档听到这句话。”埃斯波说,“说起来,她怎么没在?发生什么事了?”
“她去追踪凶手了,”鱼鹰咧嘴一笑,“应该很快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