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学院养龙记 第29章 身世

清澈的湖水中，少年金色的头发看起来更加柔软，漂游着遮挡了部分表情。许青只看见他轻抿着薄唇，莹如初雪的脸颊渐渐染上薄晕。

她的手很稳，就那么捏着他纤凉的指尖，轻触着避水珠等他主动吃下。

终于，少年避开她的视线，微微张口，露出一小截柔软的舌尖。

许青仿佛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明明身处水底，她却感觉身上有点热。谁说祸国殃民的全是女人？明明男色也行啊！少女很没见识的在心底啊啊啊。

她已经看傻了。

莱斯等了片刻，避水珠还在原处。难道要他自己凑过去吃下吗？

若是别人，那当然不行。但是……如果是她呢？

莱斯闭上眼睛。

果然，少年张口吞下后，脸上红晕更盛。他慌忙竖起手指向上比划着，努力转移话题的示意她，两人要快些上岸才行。

许青笑着点头同意，背过手偷偷轻搓着指尖。刚刚少年小心再小心，嘴唇仍是碰到了一点点。那凉沁沁的触感让她有点意动，也有点心疼。

许青体力很好，在水中折腾一翻仍是生龙活虎。莱斯就不行了，他太冷了。渐渐的，四肢上结出微小的冰晶。寒入骨髓，游得动作愈发迟缓。

许青皱眉，抓着他的手臂借力。半托着他上游。

少年面色焦急，他能呼吸，她却不能。他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还能再拖累她的时间？

此时许青左手抱着蛋，右手抓着他，简直是……他挣脱开许青的手，示意她别再管他，先上岸去。

许青哪里能放心。

好不容易见到亮光，可别再沉下去冻死了。

莱斯非常坚持。然而许青的执拗劲上来，可比他倔多了。两人轻微挣扎间，少年的魔法袍在水中散开，露出里面白绸的里衣。

清澈的湖水在不断流动，带着那层轻薄的白色绸缎上浮，少年不知不觉间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腻的腰腹。上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小冰晶，残酷中带着几分冶丽。令许青惊讶的是，这看起来瘦削病弱的小少年，竟然还有层薄薄的腹肌！

而且线条流畅、肌理紧实，既好看又不特别夸张。非常符合她的东方审美。

视线忍不住上移，想去看看他的胸肌是不是也一样漂亮。

十分可惜，莱斯小少爷发现了许青毫不客气的视线。他手忙脚乱的把魔法袍重新系好。那双冻得青白发抖的手，此时似乎又恢复了灵巧。不仅动作飞快，甚至还当面打了个死结。

许青：……

有时候两个人的气场就是非常奇怪。一个人弱下去，另一人就会更加强硬起来。许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就是喜欢看他这样。反正在这位小少爷心里，她女流氓的形象是跑不掉了，索性就……

许青也不拉他的手臂了，费劲。直接揽住了少年的腰。

果然，阻力减小后上游的速度更快了。明明已经开始缺氧，肺里发疼，许青的心里仍是雀跃的。说不出的小开心。

莱斯整个人都僵住了。咚咚，咚咚——

他不想让那位少女听见他过快的心跳。

也不想让她吃苦。窒息的感觉很难受。

他宁愿像刚刚那样，一个人静静沉在湖底。一切都是无所谓的。反正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活着，那位好大哥还得始终派人看着他，时刻担忧着生出变故。他死了，不仅能够解脱，他唯一的伙伴弗恩也可以恢复自由。

只是……他希望自己的消亡，不会影响到那颗让人羡慕的蛋。他不想让唯一对他好过的少女失望。

许青抽空瞄了莱斯一眼，发现小少年安安静静的，神情低落。她不由得有点心疼，抱着他活像捧着一块冰，很难想象他本人得有多冷。她想安慰莱斯，不必沮丧，他之前控制住大鱼的魔烟十分厉害，若没有他的白烟和“珍珠”……她会不会葬身鱼腹都不一定，更别提抢回自己的白蛋了。

此时帮他也是应该的。

可惜水中不能说话。她只能加快速度。

许青之前一来一回消耗了不少时间，此时肺中氧气已经告罄，不断传来小股的炸疼。她心里发苦，这湖水深得不可思议，她自己游上去不成问题，可是带着个四肢冻僵的“冰雕”，一口气着实有些不够用了。

总不能再去借一次珍珠。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救星来了！

弗恩头部顶着个透明气泡，向两人游来。

看见他们的一瞬间，侍从差点落泪。 “少爷，你的魔杖！”

莱斯抬起冰冻的手臂一招，他的秘银魔杖仿佛有灵性一般，感受到主人的召唤，破水而来。

魔杖失而复得，莱斯的魔力终于得以施展。

许青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身体就被一个巨大的柔软气泡包裹。空气充盈而干燥。她大口呼吸着，无比惊讶。

“你刚刚没拿魔杖？”

莱斯和弗恩也坐在大气泡中。弗恩动作极快，施了个干燥魔法，脱下自己的魔法袍罩在莱斯身上。俊美的小少年正捧着一粒药丸，听见许青的问题，对她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她继续问。莱斯有了魔杖，转眼就能施展这样神奇的魔法。可见魔杖的重要性。危急关头，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武器都不带，着实有些奇怪。

莱斯一僵，随即自然的吃下药丸，淡淡说道，“刚刚忘记了。”

许青有点不信。可是两人之间毕竟不算太熟，也不好再问。

弗恩神色复杂极了。

刚刚许青灵活得像一条鱼，一入水便不见踪影。莱斯急忙要了避水珠，还没等弗恩反应过来，眼前魔光一闪，莱斯也紧跟着跳下了湖！

弗恩被这魔幻情形震傻了眼。感觉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脏，都蹦到了喉咙口。

莱斯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沉默寡言，精致美貌。无论周围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他的情绪起波澜。自从被认定一生都不能成为强大的魔法师后，小小的男孩就学会了缩进自己的角落，来躲避那些恶意的猜测与诽谤。

老爷很忙，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他。

大少爷和莉蒂娅女士更不会分一丝关爱给他。他们甚至乐见其成，撤去了他所有的家庭教师，美其名曰“保护小少爷免受魔力不稳定带来的危害”。后来甚至唆使仆从侍卫传他的坏话，严禁任何仆从在没有莉蒂娅女士特许的情况下，和小少爷交谈。

小莱斯三岁时，拜托廊下的仆人帮他取下挂在树上的风筝，甚至无人敢应一句“是”。

渐渐的，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横亘在他与这个世界中间。

因为小少爷的寒症，莉蒂娅女士每年花费在药剂师身上的金币不计其数，其中不知有多少进了那个情妇的私人口袋……她却连一个仆从伙伴都不许莱斯拥有。只有他，作为莱斯母亲的“遗物”，不会听她的吩咐。

可他终归不是人类。唯一的朋友是一个人偶，多么可悲。

周遭的一切与莱斯无关。这让他省去了很多流言蜚语的烦恼，却也让他更加孤立寂寞。

弗恩非常担忧，长此以往他会与世隔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了让年幼的莱斯活泼起来，他不断模仿人类小男孩，逗他玩耍嬉闹，可惜莱斯从来不感兴趣。以至于现在，人偶像个人类，人类却活成了人偶。

**是无穷无尽的。莱斯身上精纯的魔法师血脉和大少爷那让人不齿的身份，始终是哽在那对母子心头的硬刺。终于，小少爷魔力暴动了。那对于所有小魔法师来说梦寐以求的机会，对莱斯来说就是噩梦。

他的魔力再一次失衡。不仅没有大幅度的提升，反而盲了一只眼睛，也让卡文迪许先生彻底失去了期望。

莉蒂娅女士开始公开出席都城的上流社交活动，混迹在贵妇人中间，以卡文迪许女主人的姿态招摇着。

情妇就是情妇。她若安安分分的，大少爷反而会被忽略身份。她每天招摇过市，相当于不断昭告着上流社会，看吧，卡文迪许家名义上的长子，就是这个情妇私生的！

这个女人有多么俏丽的脸蛋儿和丰满的身材啊，难怪卡文迪许大公会一时失了心智，失了防范呢。

蠢人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那对母子把原罪加在了正统血脉的莱斯身上。弗恩作为一个人偶，都能猜到他们是怎么想的：大家不认可摩顿麦加，一定是因为莱斯！只要他死了，摩顿麦加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

可是杀死莱斯，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只有流放！把他远远的送走，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一个夏夜的晚上，莉蒂娅期期艾艾的转达了都城大占卜师的卜语：莱斯的生机在极北之地。

都彭大师生平极少占卜。但他的卜术在都城首屈一指。

卡文迪许大公沉默了。

莱斯自幼身患寒症，魔法无法治愈、药剂也只能缓和一时。此次“流放”堪比赌命，必须问过莱斯自己的意愿。

莱斯魔力暴动后，几乎有三年没见过父亲。再次站在阔大华丽的宴客厅时，他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话，“让弗恩陪我。”

于是，大公亲自拜托了都城手艺最好的炼金大师，为弗恩重新打造了躯壳。他看起来与莱斯同龄，外貌灵动、栩栩如生。作为莱斯小少爷唯一的伙伴，陪他到兰登魔法学院进修。

弗恩从未想过他在少爷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重，甚至愿意为了他开口求老爷。崭新的人偶感动不已，在重获新生之后的第一时间，向莱斯小少爷表达了真挚的情感。“我没想到您这么离不开我……”

莱斯灰色的盲瞳中也流露出困惑，“弗恩，虽然不知道你的感觉从何而来，可是我不想骗你。带你去极北，不是因为离不开……”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快乐的人偶摆出“我都懂”的新表情。

“怕把你留在这里，会被人拆掉。”

弗恩：……

他不管！这也是一种关心！人偶拒绝接受残酷的真相。

所以，当莱斯拿了避水珠，匆忙跳进水中的时候，弗恩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急着救陌生人的，是莱斯吗？

主动接触凉水的莱斯？

事情对他来说梦幻得像天方夜谭。

他匆忙忙抓着两人的魔杖，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