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蝶度厄 第35章 第③⑤章

叶栎这觉睡得也不踏实，最后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终于醒了。

迟钝的触感渐渐袭来，手腕发凉，像冰块一样。他抬手去摸，看见手上发出微亮的光，才发现那镯子像小蛇般缓缓流动。

这一异常让他突然警醒，撑起身子，从朦胧的睡意中醒来。

没等他找到手机，却瞄到了地上有个人，叶栎大惊，心脏狂跳不止，平白无故怎么多了个人？

随后他冷静下来，看那身影一动不动。

他缓缓下床，不敢发出太多声音，轻轻走近，用手镯微弱的荧光去照，突然就松了口气。

竟然是苏十一！

她让小锦跟自己一个屋，就是方便她半夜进来？

叶栎想不明白，再看她趴在床边，手上居然还握着小锦的手。

他觉得无语，俯身过去，想把她的手拉开。这一拉，才发现根本拽不动，而且似乎两人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于是叶栎先按开床头的灯，见两人还是没有动静，叶栎才凑到苏十一身后。

借着灯光，看见她脸颊上，裂开好大一个口子，一行血迹已经干涸。

正在他看的时候，苏十一的额头又凭空多出一个伤口，鲜红的血直直流过眼睛，汇到下巴上。

叶栎有点慌，他四处看房间里，是有什么东西，把苏十一割伤了？

他用手在空中晃荡，特别还在苏十一的脸周围扫了扫，什么也没有啊，房间似乎突然变得凝滞，叶栎心里愈加发毛。

轻轻摇晃苏十一的肩膀，试图叫醒她，可苏十一仍旧没有反应，然后他转头再去拍小锦，这人也没醒，这下他才感觉事情不简单。

突然，叶栎想起手上冰凉的触感，抬手注视了两秒，便慢慢把手覆盖在苏十一的手上。

这时原本缓缓流动的手镯，往他的小臂上滑，然后骤然缩紧，牢牢贴在皮肤上。

叶栎似乎懂了什么，这下握住苏十一的手，轻轻往外提，她原本紧紧握着小锦的手，终于松开了。

叶栎惊喜地退了两步，蹲在苏十一身后，拍拍苏十一肩膀，然后看着她的眼球快速转动，几秒后终于缓缓撑开眼皮。

他这才松了口气。

苏十一的意识还没有从朦胧中清醒，环视周围，吐纳几口气。

转头看着叶栎，缓缓向着他伸出两只手。

叶栎也懵了，这是......求抱？

心想：上回是失去意识，这回失智，什么后遗症啊！

他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犹豫着伸手，半信半疑地蹲下去和苏十一齐平，把她揽过来。

没等几秒，耳边传来一个冷静的女声：“把我弄起来，腿麻了。”

话刚落，苏十一感觉到，叶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只是想让他伸手拉一把，也没理解这人在干什么。

叶栎缓缓退开，一只手抱着她的膝盖，一手圈着肩膀，就把苏十一抱到他那张床上去坐着。

扭头抬着下巴指小锦：“他怎么没醒？”

苏十一冷眼道：“不要紧，让他睡。”

“你对他干了什么？”叶栎话头又转过来：“不管这个，你先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怪东西？”

苏十一眼珠子忽上忽下，四处转动，最后看向叶栎：“没察觉到。”

“你脸上的伤可不是我弄的，就这房间里，你的脸，刚刚突然皮开肉绽，我根本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叶栎说得激动起来。

瞧见苏十一却平静得反常，突然停下来问：“你是不在乎，还是不意外？”

“都是。”

叶栎盯着苏十一，他突然走近，捏着苏十一的脸，掰过来仔细看，第一道伤痕已经愈合了。

随后他又迅速地放开，往后退了一步，两手握拳状。

苏十一才说：“现在你已经知道为什么不在乎，至于不意外，是因为我在梦里伤的，我当然知道。”

“什么梦？”叶栎屏住一口气。

苏十一没有回答她，从床上坐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穿好衣服，跟我去悬崖上。”

虽然苏十一做事从来不给他解释，但既然她让他同行，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叶栎也不再反驳她，默不作声地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开着皮卡，叶栎时不时瞟一眼副驾上的人。苏十一闭目养神，最后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等会儿别离得太远，有什么情况不要乱搞。”

“那悬崖，很美很壮观，也有些…诡异。”苏十一虚着眼睛继续说：“越美丽，越有致命危险，这是自然界的法则。”

叶栎心领神会：“这我清楚得很，就说那蘑菇，越鲜艳越有毒，再说以前拉练路上见着的、听着的，多了去，无限风光在险峰，一样的道理，但还是无数探险者前赴后继。”

苏十一垂下眼帘，看叶栎话多了起来，索性帽子一拉：“到了叫我。”

叶栎叫她：“不是，你这个领航员不专业啊，这么晚了容易犯困，你得陪聊啊。”

苏十一没动静，叶栎就伸手薅她，她摆摆叶栎的手，把座位往下放，声音渐渐小下去：“刚刚太累了，让我恢复一下。”

晚上开车，叶栎不敢懈怠，道路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也就是这辆旧皮卡前面的两个大灯，在山野间支持他们微弱地前行。

最后他把车稳稳停在白天那处，苏十一下车关上车门，转身掏出随身带的小手电，显然不是上次那个，这小手电光源更聚拢，探照距离更远些，是苏十一专门去挑的。

先往上走几步，她又回头确认叶栎是否跟上，再继续往这个大斜坡上走。黑夜中，这个原本青葱绿意的草坡，像碧波要倾覆，仿佛发怒的公牛，要将每一个跨上脊背的人都甩下去。

峡谷静谧无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最是这样无尽的黑暗和安静衬得人心发慌，叶栎也不例外。

可是看见前面苏十一坚决的背影，他也再无可多说的。

宽阔的悬崖慢慢显现，这处山体垂直耸立，高处已无雄鹰盘旋。

太阳非常微薄地露出一条橙红色光带，横在天际。

苏十一望了眼山下，看了一圈，被某处光秃秃的岩壁吸引了目光，距离有些远，纵是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眼力，非常人可比，也经不住虚了虚眼睛。

虽然无法看清，但莫名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这样呆看了一阵子，叶栎见了，便走到苏十一旁边：“又发现什么了？”

说着，顺着苏十一的目光看了过去。

沉默的几秒间，叶栎没有说话，苏十一刚要收回目光调侃几句，余光只看到身侧的人影，就要往悬崖之下倾身而去。

她大惊，一只腿猛地往后跨，重心下移，下肢扎得很稳，把叶栎向后拉过来，随即给了他一耳光。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叶栎被打懵了，眼神中的呆滞却慢慢褪去。

“干嘛打我？”他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痛感传来。

“刚刚想干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苏十一大声吼叶栎。

叶栎无辜地说：“我就是凑过去看看你在看什么，啥也没干啊。”

苏十一片刻迟疑，难道是她过度警觉，看错了？

可下一秒，她就惊恐地睁大眼睛。

叶栎的脖子上正缓缓游走着一只黑红色的蝴蝶，苏十一瞬间明白了，她刚刚看到的，就是厄运。

冤魂，不散。竟然跑到他身上去了。

她眉头紧皱，急忙伸手抚上叶栎的脖子，试图触到那只墨蝶，可那东西又隐了下去。叶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尴尬了，觉得有些暧昧，拉住她乱摸的手，说：“你干嘛，硬吃豆腐呢？”

苏十一正色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指的是□□上还是心灵上的”，叶栎一本正经低头看苏十一：“如果是心灵上的话，我的确有种被非礼了的感觉。”

苏十一很快白了他一眼，看样子人没什么事。

墨蝶怎么不到她身上来？这可让苏十一难住了，按理说叶栎又不是害阿丽的人，怎么会刚刚想诓他，让他失了神志，掉下山崖。

顿了片刻，苏十一说：“有办法下到那个位置看看吗？”

她向叶栎指了指刚刚她注视良久的地方。

峡谷之间的某处，叶栎左右张望：“那里有什么？”

苏十一摇头：“不知道，感觉不好。”

观察叶栎的行动，好像确实没有异常，但她还是不敢在这里放开他，苏十一瞄到螣蛇手镯微弱地流动着荧光，不知道是否在帮他抗衡厄运的力量。

总之，暂时不用担心。

“先下去，到峡谷找找，车开不到，找个近的位置走进去。”苏十一拉着叶栎转头就走。

下来得快，叶栎大概寻摸着地形往她指的方向开，直到苏十一喊停，他才在道边找了块空地停车。

这片地区的地貌使然，纵使是高原，却以大片的草原为主，视野开阔，峡谷下的野路大部分都算是好走的，苏十一下车就已经往某个方向去了，远远望去，她是朝山体的方向，叶栎顿觉气氛诡异，硬着头皮跟上去。

过了十多分钟，爬上一个大缓坡后，苏十一终于停了下来，她面前出现的是一块巨大的岩壁，横在地上，半人多高，不远处就是垂直的山体，与这里通常黄色偏红的岩石不一样，这块石板更暗几分，隐隐是暗褐色的。

苏十一围着周围走一圈，估摸着有两米多长，一米六宽，四个角落阴刻有相同的记号，俯身细看，像是藏文，她不能确定，但直觉却告诉她，有某种特殊意义。

毕竟，这里是藏地，她有太多不知道的秘密。

她想了想，把叶栎喊过来，示意他离得近些，然后苏十一一把握住他手上的手镯，转头盯着叶栎的动静，他的眼神果然开始涣散，不出所料，裸露出的皮肤上，黑红色的墨蝶由浅变深，像是从深处浮现出来一样。

果然！

苏十一怒气乍现，松开叶栎的手腕，看他又恢复如常，才背过身去，眉头紧皱着往旁边走远几步。

她转过头，立马就离开，叶栎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得跟上。

风的声音掠过峡谷，仿佛某种哭号，凄厉悲惨。

往回走的路上，清晨的薄雾慢慢升腾开来，叶栎开着车，一直感觉到身旁有一道目光，忍不住无奈地问：“盯了有10分钟了，是现在才发觉你身边的人是个帅哥吗？没事你睡吧，别老盯着我看。”

苏十一没搭他的话，把视线移开，放倒车椅靠背，脸往另一边侧去，准备睡一会儿。

安静了两分钟后，本来没有动静的苏十一又开口：“叶栎，我尽量不让你死。”

狭小的车中，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