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416章 栖逸1-4

那个化成灰他也认得的身影，脚步蹒跚着从酒肆里出来，身无长物，无剑也无笛子，只是手里拎着一个大酒坛，摇摇晃晃地边走边喝。

从小到大江澄见过多少次醉酒的魏无羡，绝对不会认错。一阵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转动食指上的紫电，思索着是否直接抽他一鞭子，“混蛋！回来了，为什么不到莲花坞去赎罪？！”他放下手，今天不想跟他一般计较。只是，环顾四周，蓝忘机怎么不在？魏无羡不是一直跟蓝忘机混在一起吗？

心头不断冒出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江澄跟在魏无羡后面几丈外，死死盯着他，不知不觉跟着魏无羡走到城外，来到一处乱石耸立的山坡地，像是民间废弃的采石场。魏无羡显然是越喝越醉，在高低不平的石头中间走得跌跌撞撞。

“啪”的一声脆响，江澄看到魏无羡被绊了一下，酒坛在石头上摔成了几瓣，剩余的酒水顺着石头往下淌。魏无羡愣了愣，忽然蹲下来，手忙脚乱地用手掬着石头流下的酒液往嘴里送。

江澄嫌弃地轻哼一声：“没出息！”却见魏无羡没喝两口，便将头埋在膝盖上，就蹲坐在石头堆里就此不动了。

盯着他一会儿，江澄以为他睡着了，正想走上前去，却发现魏无羡全身都在颤抖，只是因为抖动的幅度很小，若不仔细分辨就不能发现。而天色正渐渐暗淡，江澄多看了一阵才意识到魏无羡魏无羡似乎并没有睡着。

难道是酒后发冷？江澄默默地想，好在射日之征时期，魏无羡从来没有因为喝酒误过事，否则他准会在那时候就打死他，省得以后还给江家惹祸。可也就是因为如此，留他到了最后，终究成了祸害，若不是他……金子轩又怎么会死？姐姐又怎么会……

他将视线从近处虚空处移向魏无羡，满面阴沉地望着他，却见魏无羡一手捧着心口，一手捶着自己的头，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的脸，江澄看不清楚他是在狂笑还是什么，只觉得他的举动十分古怪。

喝酒误事，死过两次了居然还是这么莽撞和怪异，江澄轻蔑地想着。又看见魏无羡从石头缝里捡起一个东西，在石头上刻画着什么。一块石头不够用了，魏无羡歪着身子，又开始在另一块石头上刻起来，很快，他身边的石头好像都已经写满了。

江澄皱着眉，想知道魏无羡刻的什么东西，是他的鬼道秘籍吗？乱葬岗攻破之后，魏无羡的手稿成了赶上山来的百家修士哄抢的胜利果实，打得头破血流，伤亡远超过他们围剿乱葬岗。

要不是他看着那些手稿被抢得满天飞，气得放了一把火，逼走了那些人，只怕百家的大队伍会死一半在乱葬岗上。对了，这些人是去白捡功劳的，除江家、金家真有修士送了死，百家围剿不过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谎言。

魏无羡摇晃着身体挪了挪地方，几乎是半趴着身体在一块大石头上不停地刻着，江澄猜想他拿的应该是一块瓷片。没过一阵，瓷片好像磨钝了，魏无羡甩开它，又捡起一片，不知疲倦地刻画。

过了好一阵，看到魏无羡换了七八块瓷片，几乎刻遍了整片石滩，江澄的腿都站得有点发麻，决定上前去看看他的鬼道巨作，然后当着魏无羡的面，乱剑削平了它。

只要蓝忘机不会出现。不是怕了他蓝二，而是这种时候，没必要和姑苏蓝氏撕破脸皮。魏无羡一个丧家之犬，即使换了新主人，也不值得两大世家为他大打出手。江澄环顾四周，这里偏僻之极，没有其他人。

此时魏无羡却抛下了最后一块瓷片，傻愣愣地站在乱石中间，突然又扑下去，用手指在他刻过的石头上慢慢地抚过，动作轻柔得像是生怕重了一点，便戳破了那石头的皮。

江澄冷笑着想，他对自己的鬼道真是心心念念，疼惜有加啊！这个动作，简直像是在摸女人的脸。这么想着，江澄不再隐匿，从藏身的树后转出来，抽出三毒，剑芒一亮，他人随剑至，只一瞬间便劈开了一块巨石，跳到魏无羡面前，居高临下地喝到：“ 魏无羡！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但他立刻愣住了，这满地的石头上，刻得满满当当，只有两个字，他费了点目力，才从潦草的笔迹里认出来，那是——蓝湛。江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笔笔入石，潦草有劲骨，字上不时沾有鲜红的指印。魏无羡趴在地上，伸出的手指滴着血，在他抚过的地方，净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江澄的第一反应是蓝忘机欠了魏无羡很多钱，难怪像是充当魏无羡的保镖，高高挂着那副生人勿进的面孔。但是当他思索明明蓝忘机看上去应该更有钱，魏无羡何德何能居然让蓝忘机欠他钱的时候，瞥见了魏无羡从凌乱的发丝下看向他的眼睛。

顿时寒意透骨。那双眼睛布满红血丝，瞳仁暗黑无光，在压低的眉头下，玉兰色的肌肤上怒视着他，狰狞如修罗恶鬼。江澄感觉自己这一剑不是劈碎了块石头，而是要了魏无羡的命。

这么轻易就要了他的命，岂不是太便宜了？他还没有跪到莲花坞去认错，怎么敢死？江澄怒从心起，提起三毒，须臾间便将魏无羡面前斑斑血迹最多的那块石头划了个稀烂。

耳畔风起，魏无羡像个鬼魅一样逼近他身旁，黑色衣衫化作一团黑雾，雾中伸出一手，以手为剑，劈向他的颈动脉，江澄骇然，回剑格挡，但那瞬间魏无羡的身影居然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他另一侧，三毒落空，右手手腕一痛，魏无羡的另一只手已经击中他拿剑的手，看样子是要夺剑。

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且诡异，江澄突然想起当年围剿乱葬岗之时，魏无羡以一敌四的情景，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惧意，目光飞转，想看看是否四周已是怨气环绕。魏无羡的身影环绕在他周围，迅捷无伦地攻出十几招。

江澄挥动三毒，舞成一团白光，将身体要害全部罩住，魏无羡在外侧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飘忽突袭。鏖战间隙，江澄好几次看到魏无羡一闪而过的眼睛，每次都让他不寒而栗，仿佛乱葬岗上那个发疯的魏无羡，又魂体附生了。

两人的身法都是江枫眠教的，江澄知道魏无羡熟悉无比，而魏无羡自从修了鬼道，诡异的身手层出不穷，十步云梦江氏的步法里，总有三四次从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招式狠辣，配着他那狰狞可怖的眼神，江澄觉得那是想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

凭什么！我是杀过你，但你不是活过来了吗？我父母呢？我姐姐呢？金子轩呢？凭什么为了几块石头一个名字想剐了我？江澄气不打一处来，气息不稳，两次差点被魏无羡手掌劈到，顿时恶念骤升，朝魏无羡连踢几脚，还手三毒入鞘，右手挥出，紫电带着“噼啪”声，从无到有地自他手中长出，紫光耀亮了魏无羡惨白的脸。

他挥鞭甩出一通划破空气的霹雳闪电，紫电尾梢带着响亮的呼啸声，像发狂的银蛇，追击着魏无羡的身影，总是差之毫厘，鞭子抽在石头上，声若裂帛，碎屑翻飞。江澄抽过数十鞭子，怒气渐消，出鞭速度放缓了下来。

魏无羡挥展双袖，像只翱翔的黑羽鹤，身姿轻盈地飞到几丈外一块大石顶上，收势矗立在上面，冷冷地瞧着江澄，紫电抽不到他，论轻功，江澄自来不如他，而且也乏力了。

他收起鞭子，看它化成一枚银白指环套在食指上，又抬头远眺魏无羡，因为隔得远，那骇然的眼神似乎淡了些，只是神情肃穆，阴沉如雨。

“魏无羡，你厉害啊！有本事别跑！”江澄冷喝道，怒气没那么重了，但怨念未消。

魏无羡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然后看了看被紫电抽得七零八落的刻着名字的石滩，阴郁的脸色越发深沉，肩膀动了动，似乎还想出手，但随即稳住了，却没有说话。

江澄放开了随时化为鞭形的紫电，手握三毒剑柄，冷眼看他，问道：“魏无羡！你疯了吗？在这里刻蓝忘机的名字？你什么意思？”

魏无羡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不关你事。”冷漠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江澄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地面，在那些名字上再度扫过，心头涌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不禁脱口而出：“你？难道和蓝忘机……是那种关系？”姑苏蓝忘机，冷若冰霜，端方雅正，怎么会如此维护他一个邪魔外道？魏无羡在石头上刻满蓝忘机的名字，想杀了自己的那种眼神，怨不得人不那么想。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江澄听见魏无羡对他喝道：“江澄！注意你的言辞！”看见魏无羡的神情终于像是被他激怒了，江澄反而舒服了些，冷笑一声，回话道：“我为什么要注意言辞？你们做得，我就说不得？”

“住口！”魏无羡声音沙哑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