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289章 穷途1-1

他半眯着一双看似淡泊，实则深远的眼眸，嘴角一丝浅淡笑意，意味深长地望着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忽然轩窗边传来“噗呲噗呲”的声音，原是小炉子上的水开了。竹屋虽小，器具却一应俱全，这几日闲居在此，无法与外界联络，也不必奔波，蓝忘机照顾昏迷的魏无羡，给他喝的水都是亲自烧开的净水。今日魏无羡刚刚醒来，吃过晚饭后蓝忘机就烧水准备烹茶。

开水冒着的热气和沸腾之声让室内多了两分烟火气，蓝忘机对龙翎微微颔首，起身走到窗边，淘净茶斗竹杯，洗茶沏茶，松风流云般一口气做完，给三人各自端了一杯清茶过来，放在面前。

龙翎微笑着道谢：“竟得含光君礼遇，龙某何其有幸。”蓝忘机与他略一对视，便觉他眸中一点星火，瞬间隐没。

魏无羡待蓝忘机重新坐下，面露轻松地笑道：“我看龙先生既然这么说，必然已经知道了因果。”

龙翎笑道：“是吗？如何解？”

魏无羡道：“龙先生没有把我们交出去，那就是想谈条件了。请讲吧，想要什么？”

龙翎又笑了，道：“魏公子果然不愧是云梦江氏传人，爽快。这个性子我很喜欢。”

蓝忘机眉头微蹙了一下。

魏无羡目光微侧，道：“现在已经不是了。”

龙翎以手抵唇，轻咳两声，做顿悟状：“喔，我倒忘了。不过没关系，既然魏公子含光君都来了，我们不妨就试着做朋友。”他满脸都写着真诚，肌肉匀称的脸，圆润没有棱角，三庭五眼生得不坏，却也没有特色，看起来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儒生。

蓝忘机端坐如松，静观龙翎言行，只觉得他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深藏不露。此地正邪难测，但龙翎的气场并不带任何杀气，又显示出对他们不构成威胁的某种神秘。

魏无羡笑道：“我最喜欢交朋友了，只是现在无酒，否则一定请你喝两杯。”

龙翎也微笑道：“那倒无妨，魏公子身体不适，还需要静养几日，待恢复如初，再举杯邀月，开怀共饮不迟。“

蓝忘机道：“龙先生，我们准备明日辞行。”

龙翎似笑非笑地看了蓝忘机一眼，没有说话。

魏无羡道：“龙先生倘若想要收房租饭食钱，尽管找含光君要。只要不至于掏空整个姑苏蓝氏，想必也是不难的。”说罢哈哈一笑。

蓝忘机初时不解魏无羡此话之意，略一思忖，便知道他是在试探龙翎的意思，不近人情的要求最好不要提。蓝忘机的身后，是整个姑苏蓝氏，并非为了他在单打独斗。

龙翎但笑不语，看着二人也没有转眼，六道眼神气度相当，不露声色地对峙一阵，终于龙翎缓缓说道：“如果龙某想向二位讨这点小钱，也用不着亲自上门，不过既然已经说到这里，那么龙某也就不客气了。”

蓝忘机不失礼仪地道：“请讲。”原本他就在思索，如何酬谢这里的主人，虽说是聂嫺婉替魏无羡动的手术，可用的别人的地盘，受了别人几日的庇护，不表谢意如何说得过去。

龙翎道：“二位都是世家大族之人，可能对民间的医术不屑一顾。不过，这人食五谷，挡不住三灾六病，民间的疾苦，二位只怕是闻所未闻。”

魏无羡道：“龙先生可是小看了我们，仙门与俗世，哪有那么泾渭分明，我落难的时候，比寻常人更不如。龙先生既然悬壶济世，自然是宅心仁厚，看尽世间苦痛，悲悯众生，这才不分贵贱，救助于我。”

龙翎笑道：“如果我说这不是我的意思。魏公子信吗？”

魏无羡挑了挑眉，笑道：“龙先生是拍我们付不起医药费？”

龙翎道：“我原不知你来。救你是婉儿自作主张的。”

婉儿就是聂嫺婉了，蓝忘机知道聂嫺婉和龙翎一定交情不浅，否则怎会在此来去自如，甚至随时借用重要地方。听龙翎称呼其为婉儿，便更是知他毫无掩饰的意思。

魏无羡又道：“那我只需向她道谢不是？”

龙翎隐晦地将“不是”藏在笑意之下，缓缓地道：“如果是龙某知道来的是魏公子，一定亲自迎接，为你治伤。”

魏无羡笑道：“还好不是龙先生亲自救助，否则岂不是不能面谢名扬天下的北姝聂姑娘了，对我可是一大损失。”

龙翎掩口一笑，道：“若是知道救的是魏公子，那我的条件就高得多了。”

蓝忘机微微欠身，行礼道：“请龙先生明示。”

龙翎道：“你们有所不知，凡是在这里救治的病人伤者，我可以分文不取，甚至还可以附赠盘缠，龙某别的不好说，但视金银如粪土，还是可以说上一说的。”

魏无羡露出了然神情，道：“看来龙先生的条件，比金银难得多了。”

龙翎原本平和轻柔的目光一转，露出几分锋利，却笑吟吟地道：“魏公子怕了？”

魏无羡如何会惧他，只是笑笑，没说话。

蓝忘机道：“我二人承蒙龙先生庇护，如有所求，但讲无妨。”

龙翎收敛起锋芒，淡然道：“我这里凡伤病之人，来者不拒，无论富贵贫贱，一视同仁。不求金银珠宝，只求一个秘密。”

魏无羡面色波澜不惊，也淡淡地问道：“什么秘密？”

龙翎道：“一个只有你才知道的秘密。”

魏无羡笑道：“这个条件倒有趣，只是不怎么可靠。既然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就算告诉了你，你又怎么分辨真假呢？”

龙翎也笑了，端起竹杯轻啜一口，道：“龙某浅尝之下，便知这茶并非洞庭东山碧螺春，而是姑苏蓝氏在洞庭西山单独开辟茶园种植和自制的碧螺春茶，名曰碧螺青黛。”

蓝忘机抬起眼眸，看到龙翎瞧着自己微笑，眼中是洞察一切的把握，不禁心中暗暗诧异。姑苏蓝氏的确在洞庭西山辟有茶园，专种碧螺春，仅供蓝家长辈和掌事以上有职位者，产量极少，也极为稀有。与名扬天下的碧螺春相比，除了颜色更为青绿一点，口感更醇香之外，几乎毫无差别，但因种植和制茶之时有蓝氏仙术加持，更为养生。

姑苏蓝氏家传以尚简为宗旨，除了绣着符咒和家纹的家袍、抹额，无论是冠带衫袍、陈设饮食，一律不显华贵，蓝氏族人几百年来，在气质上修出一股隐约的仙气。因此，在吃茶一事上不免多了几分讲究，故前人开辟了专属茶园特供好茶。为了不被外传奢靡，专属茶园地契都不属以蓝氏之名，可以说是蓝氏不大不小的一个秘密。

可这龙翎竟然毫不费力就品出碧螺青黛来，怎能不叫蓝忘机吃惊。

这个魏无羡是完全不知情的，但察言观色，已经体会到龙翎这句看似闲扯的话里有深意，侧头看了蓝忘机一眼，若有所思，便没再接话。

龙翎淡淡地说道：“因此，龙某人对于所获之秘密，到底是不是秘密，自有判断。”

蓝忘机点头，问道：“龙先生，您要什么？”

龙翎道：“我想知道，魏公子是怎么复活的。”

魏无羡呵呵一笑，道：“无可奉告。”见龙翎的眼神似乎摇动了一下，解释道：“因为我和含光君确实都不知道。”

龙翎询问似地看向蓝忘机。

蓝忘机点头道：“的确不知。”他面若冠玉，冷若寒山，态度并无一丝一毫的傲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慢。不知就是不知，蓝忘机不必诳语。

龙翎来了这么久，第一次露出明确的神色来，满脸失望地道：“含光君之言，龙某不得不信。看来这江湖悬案，又得多一桩了。”

魏无羡道：“龙先生，你要的秘密，我的答案是：不知道。我方才已经给了你。是不是就算钱货两讫了？”他血色尚未升起的面上带着浅浅笑意，极为诚恳。

他原本有潇洒恣意的风度，眼眉俊俏的面容，修鬼道带来的几丝阴郁也掩盖不了令人侧目的神采，重伤后慢慢恢复中，便又比之前多了些平和。饶是这样，魏无羡目不转睛地看着龙翎，辅以人畜无害的笑颜，还是让龙翎有些吃不消，不由得将目光转向蓝忘机。

蓝忘机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略一点头，视作对魏无羡所言之肯定。

龙翎叹了口气，道：“其实二位这次的代价，婉儿已经替你们付过了。”

这大出蓝忘机的预料，他只道聂嫺婉仗义相助，已是极为不易，未曾想她还要替他们偿付代价，不禁脱口问道：“什么代价？”

龙翎微笑着摇了摇头：“含光君，这笔买卖我做遭了。你就不要问了。”

魏无羡道：“我看龙先生运筹帷幄，做什么都是胜券在握，也有失策的时候？”

龙翎道：“倘若我知道受伤的是魏公子，不仅不要她来主刀救治，而且不要她的药，也不要她付的代价。”他看向魏无羡，道：“我通通亲自来做，这样你就没有办法拒绝我了。”他又端起竹杯啜饮一口，道：“没想到婉儿也会对我藏私。”像是一个生意人失去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买卖一样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魏无羡道：“此话怎讲？难道我不知道的事，换了是龙先生亲自救治我，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