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208章 绿衣1-3

“是封恶乾坤袋！”魏无羡一下站起身来，不顾腿上淤痕未消，就扑向案边，将那个在瓷器碎片和茶水里蹦跶的乾坤袋抓紧了，一看封口好好的，方出了口气。

那乾坤袋表皮不断鼓动，像是里面的东西要急着破袋而出。鬼手原本装在里面，即使有内外双层符咒与数道封印加持，仍需要每晚蓝忘机与魏无羡合奏《安息》短暂安抚，否则这封恶乾坤袋也困不住那只鬼手。

蓝忘机在弹指间拿过琴囊，盘腿于地，将七弦琴架在膝上，对魏无羡说道：“合奏《安息》。”

魏无羡回身一笑，将袋子抛回案上，抽出竹笛吹奏起来，蓝忘机抚琴相合，两段音调尚未吹完，封恶乾坤袋突然之间涨大了数倍，猛然朝魏无羡面门飞去。蓝忘机随即变调，一拨而下，七弦同时震动，发出山崩一般的怒鸣。封恶乾坤袋被琴音怒声一斥，又闪电般地退回原地。

魏无羡面不改色，闭目继续吹着《安息》的调子，蓝忘机手势改拨为揉，琴音转为静谧安宁，悠悠地和起。一曲奏毕，封恶乾坤袋终于缩回原样，静卧不动。魏无羡将笛子插回腰上，说道：“真是怪事一件接一件，差点忘了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这样狂暴！”

蓝忘机收琴入囊，走过去捡起那封恶乾坤袋，道：“而且，是你身上的东西。”有这样剧烈反应的，应该跟鬼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魏无羡身上今天多出来的东西，只有一样——那片从金凌身上转移过来的恶诅痕。

魏无羡立即低头看了看腿，衣襟已经垂下，恶诅痕是看不到了，他低语道：“这恶诅痕，是金凌在行路岭上的石堡里被下的。鬼手对它反应强烈，那就说明聂家祭刀堂的墙壁里，可能有它身体的其他部分？”

蓝忘机点点头，忽然道：“你感觉如何？”却是问他腿上恶诅痕尚未全部压制，是否还有异样。

魏无羡在他对面坐下来，道：“原本就没什么，这恶诅痕在身上也不怎么痛痒的，就是个邪祟的记号罢了。刚才脚麻，也不是因为它，而是因为紫电的余威。你已经替我除去了。”他侧身趴到案桌上，寻了一个没被打破的茶盏，提起水壶倒了杯茶，又在地上捡起一个还算完整的，倒了大半盏，想了一下，将完好的那杯茶递给蓝忘机。

“对不起。”蓝忘机忧心忡忡地伸手接过，三个字冲口而出，郁塞已久的胸臆却豁然舒坦了，他们对视了短暂的几刹，魏无羡忽然“噗嗤”地笑出了声，自顾自地喝了那半盏茶，笑道：“蓝湛！你真是要笑死我了。我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还用得着跟我道歉？”

可魏无羡今夜一定介意过，蓝忘机对魏无羡的感受，这么多年一直很准，是魏婴没错，从大梵山脚下开始，他没过多久就知道这副魂魄是魏婴。蓝忘机是真的心怀歉疚，为不能敞开心怀接纳这个占据着别人躯体的魏无羡而歉然，为面对着他的原身一度不知所措而歉然。蓝忘机在这瞬间终于下定决心，魏无羡的魂魄在此，他们只要合力取回他的原身就行了，管那躯体里现在又是谁呢！

“魏婴。”蓝忘机开口，一时没有想好说什么，看到对面魏无羡眼睫扇了一扇，心弦颤动，鬼使神差地一手接过茶盏放到一旁，另一手抓住魏无羡递茶杯的那只手一拎，就将人抱到了膝盖上。

两人面对面，这具身体的身量比魏无羡原身要矮上近两寸，坐在蓝忘机的膝盖上，只比蓝忘机稍微高那么一点，睫毛微微垂顿一瞬，便与蓝忘机眼光相接，近得几乎鼻尖对鼻尖。

魏无羡眼底火光一闪，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嘴唇动了两下，似是忍住了几个字，注视着蓝忘机的眉眼，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温热的体香馥郁入鼻，蓝忘机面带愧色，用了十足的力气，才朝着近在咫尺的脸吻去。

然而唇瓣一滞，蓝忘机睁眼一看，魏无羡伸出两指拦在他们中间，微笑道：“蓝湛，其实你不用勉强的。我自己也不喜欢这具身子，即使我在里面，还是会错觉你是在跟别人亲热。”他轻轻挣开蓝忘机的臂膀，从他膝盖上挪到席子上，与他对坐了，又道：“这让我更加坚定，定要拿回自己的身子。”

像是看见蓝忘机又是错愕又是羞惭的表情，魏无羡忽地拍拍他的脸，讪笑着道：“也不必瞒你，这些天每次出恭我都是忍不住了才去，就是不想碰别人的东西。”

蓝忘机略微楞了一下，有些侧目不敢细想，魏无羡却又笑道：“我觉得，不光我自己的身子俊俏潇洒风流倜傥得多，而且，我的东西，长得也比他好看多了。”说着将蓝忘机的脸摆正，故意问他：“含光君，你说是不是？”

拿这种话来问蓝忘机，确实只有真正魏无羡才做得出来。蓝忘机眼睛看着地面，低声喘了一下，道：“别胡闹。”

魏无羡哪肯松手，更不肯放过如今不那么容易害羞的蓝忘机，作势逼近他的脸，又问道：“偏要你说，哪个好看？”

蓝忘机躲避不得，又不能推开魏无羡，只得闭目端坐，任魏无羡捧着他的脸，在他脸上吹气，又听他说道：“含光君，你若不说，我就不放……今夜我们就坐一晚上。”

“我不知。”蓝忘机闭着眼睛答道。

魏无羡的声音听起来饱含惊讶：“含光君！怎么可能！你难道没有趁我睡着了，掀开我的衣服仔细确认，我是真的连身体都换了，而不只是换了个脸？！”

确实没有做过。蓝忘机闭嘴不应。“有便宜都不占，你好古板啊！蓝湛！”魏无羡在离他脸不到一尺的地方咯咯地笑，声音自是不同，但这调笑的方式、这撩人的语气，就是魏婴！

一腔血液热了起来，蓝忘机猛然发力，伸手将魏无羡掀翻在地，欺身压了上去，眼里冒着危险的火花，将魏无羡双臂箍住动弹不得，低声“警告”道：“不要闹了。”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朝着自然浓烈而去。

魏无羡本来笑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就连被蓝忘机压在底下也没停，眼似新月映潭，一望成双，听到这话，忽然静了下来，倒让蓝忘机大出意外：以往谐言至此的魏无羡，只有在他吻下去的时候才会住嘴。

一丝不虞在脑海里轻轻扰了一下，蓝忘机看到魏无羡亮若星辰的眼神瞬时黯淡了下去，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活像一个酒醉将醒之人正在努力辨认眼前事物，看得蓝忘机后背顿时一凉，果不其然，底下那张脸上清秀的眉目陡然皱作一团，牙齿如筛糠般地打架，颤声道：“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这躯体的魂魄无缝切换到了莫玄羽。蓝忘机浑身的毛孔都炸了开来，焦躁在遍体生刺，瞬间双眉几乎锁死，冲口问道：“你不敢做什么了？”这只是他在心境急剧掉落之时的气话，原本不打算让莫玄羽回答。

谁知莫玄羽被他这句怒问吓得不行，结结巴巴带着哭腔答道：“我、我、我、再不、不敢偷、偷看了……呜呜呜……”他声音越说越小，又哭得伤心欲绝，最后竟然抽噎得打起了嗝，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蓝忘机叹了口，也无兴趣知晓他遭遇了什么，他只想知道莫玄羽明明献舍了，为什么魂魄还在躯体里，怎样才能彻底离开，让他如愿以偿——将躯体献给魏无羡，自己的魂魄归于大地？但是献舍阵法的错误，也显然不是疯疯癫癫的莫玄羽所能解析。

莫玄羽哭得很认真，蓝忘机愈加烦躁，然而还是耐着性子起身，将他扶起来坐着，准备看他什么时候又换魏无羡出来。但也许莫玄羽不是真的想死，还有几丝留恋这给过他伤害的尘世，抽抽噎噎地哭了一阵后，渐渐息声，看着蓝忘机发起了呆。

蓝忘机也不理会他，一直在旁边垂眸打坐，慢慢地平复着心绪。忽然听见莫玄羽说道：“你是含光君吧？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用语声调都跟常人无异，蓝忘机只得睁眼看过去，说道：“是。你还记得你献舍了吗？”

莫玄羽被他一蹬，又紧张得结巴，嗫喏着道：“是，是，是的。可我为什么没、没死？”他脸色灰白，表情是一种钝滞的麻木，同一张脸，与魏无羡在时的眉清目朗是云泥之别。

蓝忘机道：“献舍阵法出了错。你还记得阵法图纸是从哪里学来的吗？”

莫玄羽低下眼睛望着地板，没有回答，过了一阵，摇了摇头。

蓝忘机又问道：“你最后记得的事情是什么？”上一次莫玄羽在静室出现突然出现，状若疯癫，蓝忘机不得已让他昏睡过去，待得第二日又换成魏无羡，没有机会了解献舍的错误出现原因。

莫玄羽垂着的头，仍然无声无息地摇了摇，任随几束发丝掉在胸前，状态萎靡不振。

蓝忘机本想再问莫玄羽，献舍没成功，是否还愿意再试一次，转念又意识到，这是委婉地劝人去死，况且魏无羡与他共用一个躯体，就连魏无羡能不能保证献舍阵法完全可靠，万一再次出错，魏无羡极有可能跟着魂飞魄散。无论如何不能再试了。

亥时已过，蓝忘机见莫玄羽呆坐着，再不跟他说话，垂着头也看不清表情，只得留下一句：“你自便。”两三下收拾行李到门口席子上坐了，打坐调息，等待天明。内室半晌没有动静，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莫玄羽衣衫窸窣轻响，似乎终于躺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