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112章 出塞3-1

魏无羡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像死人一样苍白，因为他看到蓝忘机的脸上是从不曾见过的灰白，像个精美却冰冷的玉雕，把生命定格在最痛苦的那一刻。他想到曾经有个时间，自己也因为失去挚爱的亲人，痛到麻木，痛到感受不到自己活着的气息。

他转回头，手指在蓝曦臣冰冷的肌肤上探过，又在他颈部的血管上仔细地摸过，在心中暗暗祈愿一定能够在微微发抖的手指之下感受到那么一丁点，只需要一丁点的搏动。可是，苍天未曾垂怜众生，触手还是那么冰冷，跟死水一样的平静。

魏无羡颓然垂下了头。他曾经在心里面想过一万种自己可能的死法，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死去，那么就和蓝忘机一起死于一场轰动天下的夜猎，或者能和他平静的老死在床上。却独独没有想过蓝曦臣会死，而且会死在他们前面。

在他重生后的模糊意识里，蓝家也好，蓝启仁也好，蓝曦臣也好，都像云深不知处山门前的归训石那样亘古不变，永远屹立。他没有想过，没有蓝忘机的世界，自然也没有想过，没有蓝曦臣的世界。但是蓝曦臣今天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再次看着蓝曦臣的脸，那张脸现在看起来和蓝忘机几乎一模一样了。他突然浑身发抖，战栗着挣扎起身，走到蓝忘机的身边，扑通一声跪坐下来，紧紧的抱住了他，有什么东西坠落在肩头，温热的水滴浸湿了面料，却在心头一点一滴结成了冰。他们在彼此的肩头上无声地啜泣。

蓝忘机在他的怀里抖动，他能感受到他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着但是却尽数散发在周遭空气里的痛苦。“哭出来吧，蓝湛。”魏无羡低声说道，用手抚摸着他的背脊。蓝忘机渐凉的体温从两人相接的衣料底下透过来，跟他自己火热的肌肤相接，这一刻魏无羡觉得有点安心，但下一刻他又立即为自己这份安心感到羞耻。他知道他无法分担蓝忘机的痛苦，无法代替那份属于兄弟骨肉的血脉之情，他只能抱住他，跟着他一起，陪他走过这最初最难行的遍地荆棘。

“姐姐，怎么办啊？”乘风终于哭出了声，白皙的面上斑驳泪痕层层叠叠，“师尊呢，师尊现在怎么样了呀？……呜呜呜”

周璨像块凝结的冰，眼神空洞，只呆立在旁边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乘风的话，反倒像是那个元神被抽空了的人。

但是他们都还来不及把悲伤逆流成河，将心碎汇聚成海，突然间周遭迸发出灼灼逼人的光芒来，整个浩瀚星河里所有的星辰，都一起散发出比平时亮十倍的光华，一个人影在漫天星斗照耀下气势恢弘地从高空缓缓降落在镜海之上，他的须发和衣袍被充沛的灵气催动往空中散开，好似一只翱翔九天的青色凤凰，将华丽的尾羽绽放于星空。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我苦苦谋划了好几年的计策，差点就被你们毁了。”天师面带着前所未见的威仪，赫然而怒，声若洪钟地呵斥着目瞪口呆的几人。

“师尊，真的是你，师尊！你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呜呜呜”乘风脸上眼泪鼻涕横流，连滚带爬，也不顾的身后扑腾起的一大片磷光闪闪的波澜，直接扑到了天师的身上，紧紧抱住他，再也抑制不住，喜极而泣，转而又嚎啕大哭。

天师抬起一只手，本来想要抚摸一下乘风的头，又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蓝曦臣，便又将那只手改为顺势指着那僵直硬挺的身躯，问道：“怎么让他躺在地上？还不快把他弄起来。”

乘风哇的一声，加重了哭音，大声说道：“他……他死了啊……呜呜呜……”泪水和鼻涕来不及干透，也没人他递上手帕，顺势就全部抹在了天师看起来崭新的道袍上。

天师看着蓝曦臣的身躯，叹道：“唉，真是不自量力呀，不自量力。这是什么地方，能让你们胡来的吗？”他放声说道，好像偏偏要让正互相默泪的魏无羡和蓝忘机听见。

周璨终于也落下泪来，颤声说道：“叔祖，是我的错，是我让他们进来的，也是我让他们连接灵脉的。”

天师对她怒目而视，说道：“你现在揽下这个责任又有什么用！倘若坏了这灵脉的大事，你又如何担当得了！就连你父亲、咱们整个家族也担不起这个后果！”

魏无羡猛地转过头去，直迎着天师盛怒的目光说道：“你可以笑我们不自量力，你可以笑我们蚍蜉撼树，可我们都是为了助你抵御外敌，为了捍卫这灵脉才来的！无论我们做了什么，又无论成功与否，总归是尽了全力。说到底，捍卫灵脉本来是天师门自己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完全可以撒手不管的。如今蓝大哥死在了这里，终归还是为了帮你，请问你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来指责我们？”

起初天师与他相互怒目对视，过了一阵，天师有些心软，不再咄咄逼人，他叹道：“要帮首先也得顾全自己，本来我就在全神御敌，还要分出神来救助你们，差点就前功尽弃了，你们知道吗！”

魏无羡冷冰冰硬邦邦地说道：“我们不知道你筹备了什么，也不知道你设了什么样的陷阱。我们只知道你在元神里被攻击，而且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天师又竖立起两道眉毛，哼道：“你这小子，我的计策要是都让你们知道了，还能有用吗？我的敌手是什么级别，你难道不知道？！”他气呼呼的用手拉扯着胡子，好像因为魏无羡的不理解而特别的生气。

魏无羡也怒从心起，掌心握着蓝忘机的手，气到浑身发抖，对天师大声说道：“正是因为我们知道，所以才义无反顾的来帮你，就连蓝大哥也……也……若说我和蓝湛是为求取灵丹而来，多少还扯得上一点关系，可蓝大哥他又是为了什么？竟然在这里送了命？”

没想到天师竟然揪着胡子，一连冷哼了好几声。就连周璨都听不过了，颤抖着大声喊道：“叔祖！”意图阻止天师继续与魏无羡恶语相向下去。

魏无羡霍然站起身来，朝着天师走了几步，怒道：“我忽然间明白了，你的敌手为何几百年来都执着地要毁掉这灵脉，想来你为了这灵脉，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感情，毁了这灵脉就如同毁了你。能将一个人变成这样，我看这灵脉也不必守了！”

周璨身子摇晃了一下试着往前跨了一步，但又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欲坠，只是盯着魏无羡，又颤声喊道：“魏公子，你别说了！你真的误会了！叔祖不是这样的人。”

魏无羡冷冷的道：“是吗？可能在他眼里，就只有陈情一个人算作是人吧！”

“住口！你这黄口小儿，无知之极，狂妄之极！”天师震怒之下，就夹带着灵力喊出来这句话，在场的每一个人脑子里都像扎了几十根银针一样头疼不已。周璨没有灵力，最是抵受不住，双手捂着脑袋，扑通一下跌坐下去。

因为失去蓝曦臣的悲愤，因为心疼蓝忘机的痛苦，因为感到天师毫无人情味的冷漠，先前是心底冷得像冰，此时却有一股无名的野火在燃烧。魏无羡迎着天师震怒的表情，毫无示弱，冷笑道：“怎么？想灭了我吗？在你看来我们都是蝼蚁一般不值得尊重的生命吗？可你护的这灵脉不也是守护的像我们一样，万万蝼蚁一样的生命吗？可笑！真的可笑！”

“魏公子！别说了！”周璨凄厉地喊道。

也许是看到魏无羡眼底的火在熊熊燃烧，天师突然就变得柔软了许多，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用柔声的声音说道：“傻小子。在我这里，我没说他死了，他能死得了吗？”

他轻轻的说出来，但这里几个人全部都听见了。魏无羡差点没站稳，猛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天师，一时间无法思考。蓝忘机猛地抬头，水雾迷蒙的双眼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最后定格于狂喜。

乘风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中使劲攥着天师的袖子往下拉，想看着天师的脸确认他没有听错。下手稍微重了些，把天师明显是在房中整理过的道袍领口扯得大敞，却仍旧够不着，又懊恼又急迫，问了几遍：“是真的吗？师尊，是真的吗？我没有听错吧？”

周璨木然了一会，目光在天师脸上逡巡了半日，才算确认了自己耳朵并没有出错，天师也没有说笑，呆坐与地上，胸中思绪万千，不知道说什么好。

下一瞬间蓝忘机已经飞身到蓝曦臣的身边，将他抱了起来。俯下头望着蓝曦臣平静无息的面容，百感交集，过了好一阵才对天师说道：“还望天师不计前隙，尽快救助兄长。”

魏无羡有些恍惚，像踩着满地厚雪，深一脚浅一脚，木然走到蓝忘机身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对天师说出的话是有一些激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像刚才在脑海中晃动着一些模模糊糊的人影齐声喧哗，让他有满腔的仇怨想要发泄。

“可是我明明探过蓝……蓝公子，他早已经没有脉搏和心跳了呀！”乘风呼着鼻子问，有些方才还没有完全擦拭干净的鼻涕残留在鼻腔里。

“他的元神和魂魄被同时抽走了，好在我及时给他夺了回来。”天津师面对着乘风，却将眼睛乜斜着，看向魏无羡方向，淡淡的说道：“还是不自量力啊。好吧，念在你们是真心帮我，我自然会救他的。”

蓝忘机搂紧了怀里的蓝曦臣，颤声道：“多谢天师。”

魏无羡低下头看着蓝曦臣的脸，有些拿不准该不该问，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们三个都进入了灵脉，同时被攻击的，为什么只有蓝大哥被抽走了元神和魂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