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村里人都知道李大姐家那个好赌成性的男人被山上的野兽给咬死了,等到村民们带着盲眼道长赶到时,人已经凉透了,腹腔都被野兽给撕开了,肚肠流了一地。而那位盲眼道长身旁跟着的小娃娃却毫无发无损,不仅如此,在发现他们的不远处,躺着一头不知被何物刺穿喉咙的野狼。
盲眼道长问了那个娃娃发生了什么,被尸体吓的脸色苍白小娃娃只是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躲在树上什么都没看见。道长也没再说什么。只将小孩轻柔地抱起,带他离开了山林。
后来青青在旁边看着师父与村长的谈话,隐约听到师父说山中有封印,这山里应是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重要东西,并劝诫他们不要再冒险进入封印内。村长听到后只是低头沉思,不做言语。
之后晓星尘便带着青青离开了,青青被吓着了,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说话,蔫蔫的,晓星尘就把他抱在怀里。将一向不离手的拂尘背在背后。
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
路上,晓星尘摸了摸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轻声开口,“青青何时学会了爬树?师父都不知道呢。”
怀中的孩子这才来了一点精神,“是一个哥哥教我的。”
察觉到怀中孩子的情绪变化,晓星尘道:“那个哥哥一定很好吧。”
青青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嗯,他很好,师父他真的很好,他也特别厉害。”
魏无羡看着青青激动雀跃的样子,活像是一只得了骨头的小毛狗,心中不免觉的有些好笑。
晓星尘也笑了,“青青那么喜欢那个哥哥,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怀中的孩子突然又蔫了下了,“不知道,青青没问。”
半响,青青又糯糯地开口询问:“师父,神仙会死吗?”
晓星尘思索了一会,“仙是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他们自成仙之日起便命数永存,但是天罚降至时,魂飞魄散,从此世间在无迹可寻,那就是真正的死了。”
青青似是有些不懂,歪着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师父,天罚是什么?”
“天罚是天道的惩罚。”
“那什么是天道呢?天道为什么要罚他们。”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此为天道,天地万物道法自然,如果他们违背了天道定法,那他们必然要受到天道的处罚。”
“那师父见过天罚吗?”
晓星尘笑着摇了摇头,“未曾,师父只是一个修士,又怎会见过天罚呢?我这也是听我的师父提起过。”
抱山散人,原来如此,能领悟到这种境界,想来她离成仙也只差一步之遥了。
青青扣着手指,“师父的师父?一定很厉害吧!像师父一样厉害吗?”
晓星尘笑着揉了揉青青的脑袋,“你的师祖可比师父厉害多了。她该是这修真界第一人吧?”
“师父,青青也想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以后可以保护你们。”
晓星尘笑道:“嗯,等青青再大些,师父就教你修炼。”
不知何时开始天空逐渐转晴,已不见刚才的阴沉死气。
魏无羡听着青青与晓星尘的对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以前挺爱说话的,如今却变得这般死寂,若是晓星尘知道了他疼爱如斯的孩子变成现在这样,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那一剑只刺中了薛洋的腹部。
画面一转,方才的林荫小路已然不见,魏无羡此刻正站在一条宽阔的大道上,道路两旁是高低不平的房屋。
魏无羡看着这越发熟悉的场景,终于想到了这里是义城!
“两个大瞎子,带个大瘸子,后面跟着小个子,小个子不说话,原来是个小哑巴。”
“哈哈哈,小哑巴,小哑巴……”
“小哑巴,小哑巴……”
孩子们的起哄声拉回了魏无羡的注意,寻着声音魏无羡看到了一个五六岁的白衣小孩被一群小孩围攻,恶毒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那个被围堵的孩子就是青青,这时应该是他们刚到义城不久。
为首的男孩约莫**岁,还在继续唱着他编的顺口溜。
魏无羡见青青的眼中闪过一抹血红,紧接着就看到那个编顺口溜的孩子被一脚踢倒在地。
青青握紧拳头,白糯糯的脸上满是冷戾之色,“不许你们说我师父!”
倒在地上上的小孩一脸不可置信,周围的小孩也都被吓到了,就连魏无羡都被惊到了,刚才那是什么!
待到地上的小孩爬起来,已是恼怒至极,指着青青骂道:“你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敢打我,我要你好看。”
那个孩子说完就扑上去要打他,旁边的孩子见到这情形纷纷站在一旁没敢在插手。
在这种实力悬殊下,青青明显不占任何优势,魏无羡心下一急,猛的冲上去想拉开他们,却只落的从他们二人身上穿过的结果。
一个推搡间,青青被推到在地,额角不小心撞在了尖利的石头上,沥沥的鲜血瞬间淌满了石头,见到这么多血流了出来,周围的孩子都吓坏了,就连那个要打他的孩子都愣住了,一时间竟没一个人想要去扶起还在地上趴着痛的吸气的孩子。
天空阴沉的可怕,灰暗的仿佛不见一丝光亮。
魏无羡的心思全都放在地上捂着额头的孩子身上了,没有注意有其他人过来,直到一个身穿黑衣拄着拐杖的人一瘸一拐地走到青青身边,一把将他薅起来,魏无羡这才看清楚这个人是薛洋!
薛洋看了眼捂着额角发抖的孩子,鲜血不断从指缝渗出,冷嘲热讽道:“小崽子,你怎么那么没用,被别人打成这样,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语罢将头一转,轻轻地扫了一眼那些孩子,不咸不淡地问:“谁干的?”
一些孩子连忙摆手说自己什么都没做,企图推卸责任,只剩下“罪魁祸首”在强词夺理,“是他活该,他先打我的,我还手还不应该吗?谁知道他那么弱,连站都站不稳,我就轻轻一推他就倒了,活该!那么弱就别出来玩啊!”
魏无羡看着这个孩子一脸蛮横无理的样子,真想冲上去给他两个大耳刮子,教教他什么是礼貌。
“小孩,刚才的顺口溜也是你编的?”薛洋的语气凉凉的,听不出喜怒。
“对呀!怎么了?你想干什么!”那个孩子明显是有些怕了,但还是一副嘴硬无畏的样子。
薛洋看着他狡辩的神情,突然间笑了,笑声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阴冷,“说的真好,你这孩子真是有趣,我真想看一看你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魏无羡听到这话暗叫不好,以薛洋这种歹毒的性子,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罪魁祸首被他盯的头皮发麻,忍不住嘟囔着,“真是有病!我们走吧!不要再理他们了,免得惹上了我们。”
说完就带着那些孩子跑开了。
薛洋看着那群跑开的孩子,面上带着笑意,若有所思。
等那群孩子没影后,薛洋又看了一眼扁着嘴,眼眶含泪的小倒霉蛋,“你刚才是有机会拿起你身旁的石头狠狠地砸向他的脑袋的,你为何不还手。”
见青青没有回话,薛洋冷笑一声,“真是懦弱无用,不成气候。”
语罢便拄着拐杖自顾自的往前走,走了没一会,回头看看还在原地站着的孩子,“小崽子,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跟上来。”
青青依旧没动,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带着哭腔小声问道:“去哪?”
薛洋嘲讽道:“当然是去医馆,难不成你要让你师父知道你这幅鬼样子,然后再让他悲痛泣血的给你包扎?!”
这薛洋倒还做了点人做的事嘛。魏无羡摸着鼻子暗自感叹。
在医馆上好药包扎好后,回去的路上,青青突然开口,“因为师父跟我说过,不要因恶而恶。”
薛洋道:“那你师父还跟你说了什么?”
青青一板一眼的回话,“师父还说平安喜乐,良善自然,苦寒思暖,方修上行。”
这还真像是晓星尘的性子,他真的将青青品行教的不差半分。
薛洋闻言顿了顿,随即嗤笑一声。
青青又道:“谢谢!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师父,师父要是知道了……会担心的。”
薛洋没有应声。
回到义庄,晓星尘已将饭菜全部备好,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他们回来了,“回来了,饭菜刚做好,你们快净手吃饭吧!”
“你这个坏东西带着青青去哪玩了,你可别把青青带坏了!”
此时的阿菁也刚将碗筷放好,看到小孩额头缠着的纱布,阿菁面上不露声色,只是“摸索”着走了过去,状似无意地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在摸到青青头上裹着的布后,惊讶道:“青青你的头怎么了!这怎么裹着一圈布啊!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受伤了?”
青青有些闪躲,但还是没逃脱阿菁的手,支支吾吾道:“没、没事,阿菁姐姐是我不小心摔的。”
阿菁显然不吃这一套,“摔的怎么这么巧会摔在这里?又怎么会摔的这么厉害?青青你跟姐姐说是不是被别人打的,别怕,说出来姐姐替你出气!”
薛洋听着她那意有所指的话,嘴角扬讽刺的笑,满不在意地承认,“是我弄的,不小心而已,小瞎子你想怎么着啊!”
见青青惊诧的看着薛洋,魏无羡也有些不懂他到底打的什么鬼算盘了。
阿菁闻言忙把青青护在身后,对着薛洋骂骂咧咧,“你还是不是个人了,青青这么小,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薛洋冷笑道:“这种伤便是重了?呵!不过就是留个疤而已,反正这小崽子长得丑,也无所谓。”
晓星尘不知何时出了大堂,来到青青身边,他蹲下身用手仔细温柔地摸着小孩头上的纱布,俊雅的脸上满是心疼,“还疼吗?”
青青乖巧地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疼了,师父……不是他弄的,就是青青不小心摔的……”
这边阿菁气疯了,说话也不经思考了,“青青长的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成什么鬼样子,你就算再投胎一百次也比不得青青的半根头发丝!”
薛洋听到阿菁的话,眼里闪过一丝阴毒,声音不自觉的带了些阴狠,“我说小瞎子,你到底是真瞎还是装瞎啊!”
魏无羡见阿菁面色不显,正准备再开口解释自己刚才的话,就听晓星尘温声道:“你们不要吵了,青青既然说了是他不小心摔到的,阿菁你也就不要再迁怒于他了。饭要凉了,该吃饭了!”
“可是道长……”
阿菁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晓星尘给打断了,“好了阿菁,快去吃饭吧!”
见晓星尘不想再说这件事了,阿菁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一边愤愤地小声咒骂薛洋,一边进了大堂朝着饭桌走去。
用完饭后,天色渐黑,阿菁因为厌恶薛洋就早早地爬进了棺材里休息,大堂外晓星尘露天而坐,而青青则在晓星尘怀中老实地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师父瘦削的下巴。
“以后师父教你修习之术可好,这样你闲暇时间就可以在院内练剑修行,也可免去同其他孩子见面玩闹了。”
青青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只知道自己要变厉害了,遂开心的回道:“好啊!师父,青青一定会认真修习,以后变得很厉害,不会给师父丢脸的。”
晓星尘只是温柔的笑着,摸了摸青青白软的脸。
这是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大堂内出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晓星尘旁边坐下来。
晓星尘闻声询问:“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在里屋休息。”
薛洋懒洋洋道:“就是因为受伤了,才要多动一动,要不然总躺着,没伤也该躺废了。”
晓星尘闻言笑了,“你一定惯会说谎吧!”
薛洋的手微微一紧,声色如常,“道长何出此言。”
“我若不是见过青青的样子,大抵就要被你给骗了。”晓星尘抬起头,被白布条缠着眼睛的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曾经是能看见的,我第一次遇见青青时,是在一处荒坟堆里,若不是那里阴气太重,生了邪祟,引得佩剑有了异动,我怕是要与他错失了,青青那时候很小很小,皱巴巴的,确实不好看,他那时就连哭声都有气无力,差点活不下来,若不是我求师父出手救下了他,他怕是早早便夭折了,之后我便将他放在山上养了两年,后来我因为一些事再次上山惊动了师父,那一次是我最后一次看清这个孩子,他那时就躲在师兄的腿后面,探出头看我,小小的白白嫩嫩的,一身白衣像一个雪白的糯米团子,很是可爱。那件事之后我便将他带下了山,他也跟着我受了不少苦……青青不丑的,可惜我再不能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了的样子了……”
因为青青躺在晓星尘怀里困意逐渐上来,魏无羡听着他们的谈话声也逐渐模糊不清了。
第二天早上这座城里传遍了一件大事,昨天夜里有一户人家的孩子被厉鬼缠上,被发现时还在用锥子不停地穿透自己的头骨,一脸痴笑,脑浆流了满脸也不停手。
而那时晓星尘已经出了城,正跟着霜华剑的指引夜猎除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