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畔重回了清净,潺潺流水送冷香。
白真拈着酒盏抿了一口,没想到小五同夜华之间竟还有**术这回事,更没想到他家这妹子原来早已同夜华说得清楚,亦断得清楚。只不过……
他搁下杯盏,状似感叹一般自言自语道,“天族与魔族那一战,距今也有三年多了~”复偏头看向一侧,有礼的含了笑,“小帝姬当日可听得仔细了?”
云纤捏着块糕正想嘴里添,听见阿真竟是在跟她说话,连忙转头望过去,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她师父抢了先!
“小徒自幼便能过目不忘,三百岁已熟背万卷经典,上神多虑了。”
她师父这话虽是在夸她不假,但他说话时看也没看人家一眼,且他这口气分明就跟有意在给人难堪似的!她不乐意的偷偷拽了师父一把,慌忙探着身子想要跟阿真解释一下,这话还没冒到嗓子眼,竟是又被她师父给截了去!
“小徒虽顽劣任性了些,轻重还是能分得清的。”
她师父这话虽说还是在维护她,但他怎能当着阿真的面说她顽劣任性呢?!她哪里顽劣任性了!况且阿真又没说什么,不过就是问了她一句罢了~他老跟着掺和什么呀!
白袖子又飘过来给她添菜,她一把拽上碍眼的袖子顺带扒上横在当间的胳膊去看阿真,本来一瞧见他便有些害羞,这会儿也顾不上许多了,急急忙忙的保证道,“阿真你放心!我没记错,我都记得的!~”
小凤凰望过来的眼睛着实颇为热切,倒是看得白真上神有些不自在,他含笑点了点头便转过脸又拈起了酒。
其实也不能怪他多此一问,她方才说的那些事并非寻常,若是稍有差池难保不会给误导了小五,况且她一人分饰二角还能将各自神色演得没半点突兀,换成谁怕是也记不得那般清楚~
白真上神亦是自认素来大度,且人家师父护着徒弟也是理所应当,但有人听着却不大是滋味~
折颜嘬了口小酒,搁下杯盏时便幽幽唤了一声,“素月啊~”
莫要说他一个过来人,便是那些年里看着墨渊同小五,他也瞧得出来那对师徒俩是怎么回事,他护着小徒弟没错,但他呛着他们家真真便是他的不对了~
他和蔼可亲的偏头望过去,又和蔼可亲的笑了一笑,好心的关怀道,“你们家的小徒弟可说了婆家?”
那厢的筷头子一顿,他了然一笑,随手捞上个花生米丢进口中,心情大好的续道,“我瞧着云丫头跟我们家真真――”
云纤登时伸长了白皙的小脖子,惊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老祖宗这是,这是要给她跟阿真说亲么??
她紧张得心窝里直扑腾扑腾跳,真是恨不得将耳朵伸到老祖宗那边去,却忽地听见她家师父接了一句,“不劳上神费心,小徒已有婚约在身。”
她手里本是紧紧攥着的杯子猛地一歪,惊愕得嗓子都走了调,“我何时有婚约了??!”
素月掸了掸袖子上的酒水,面上依旧一派疏淡,仿若这般被小徒弟糟蹋已不是一回两回,语气也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前几日我与你爹定下的。”
云纤霎时皱了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豁然起身,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总之是眼圈都红了,虽明知在外头不能对师父这般无礼,却怎样也收不住性子一般,抖着嗓子脱口凶道,“你们怎么能不问我一声就私自定下我的终身大事呢?!”
许是小凤凰喊的这一声实在有些凶悍,素月虽未抬眼却微微蹙了眉,默了一息才不轻不重的道了一句,“坐下。”
小凤凰瘪了瘪嘴,虽说平日里跟师父撒泼打混惯了,但师父若是真动起气来她到底还是有些怕的,况且眼下又不是在家里,总不好太不像样子。
她一屁股坐回位子上,只余一双水汪汪的蓝眸酝着怒火,师父又过来给她添菜,她气得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压低了嗓子咬牙切齿的问,“那个人是谁啊?!”
她心急得紧紧盯着看也不看她一眼的师父,而后瞧见师父抿了下唇,她本以为她一下瞬就能听见那个不长眼的滚蛋是谁,却瞧见师父慢吞吞的捞上杯子喝了口酒,原来他竟是口渴了?!
她忽地便委屈得撇了嘴,眼圈也又红了一红,亏她还一直以为他比她爹还要疼她!可眼下这么大的事,他怎能问都不问她一下,就跟她那不靠谱的爹给她卖出去了呢?!
从小到大他从未强迫她做过她不喜欢做的事,怎地如今就不向着她了呢?
怎地如今就不疼她了呢……
他喝完一杯酒又续了新的,她眼里的泪花也又添了一圈,委委屈屈的咬着牙再表一回态度,“我不嫁!要嫁你们去嫁!”
他却还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她心中窝着火气亦酿着酸,也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云澜,却见他在那儿喝的正起劲儿,丝毫都没有留意到她这边!
少君倒也不是没有听见自家亲妹跟自家师父吵的是什么,主要是他觉着此事没什么稀罕,若说单是他老爹给云纤定了亲事,他或许还会问一问那个倒霉蛋是哪家的,但此事既是他师父也应下了,那便准保错不了~
他曾经一度地以为,唔,如今也是这么觉着的,云纤才是师父的亲徒弟,他不过就是个买一送一的~
要说师父到底有多护着云纤,他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便是约莫三四百岁的时候,有个熊孩子偷着往云纤的书袋里放了只毛毛虫~
云纤当时有没有被吓着他如今已想不起来,尤记得的是他师父不知何时将那个熊孩子丢进了大山里,待被大人们寻到时,熊孩子不止脸上排满了大红包,衣裳更是爬了不知多少各形各状的虫子~
少君又自斟了一盏美酒,兀自摇了摇头,啧,他如今回想起来还直起鸡皮疙瘩~
云纤厌烦的瞪了云澜一眼,瞧向小浅时便止不住眼里又添了一圈了委屈,要是小浅能帮她出出主意就好了,可眼下的小浅好像不大喜欢她呢……
她若是说今晚要跟她一道睡,只怕她不会答应……
她犯愁的瞅着独自喝酒的小浅,忽地想起什么,又自小浅瞅向主位上微微低着头似在出神的表哥,虽是委实不大想跟表哥说话,但能说动小浅的怕也就只有表哥了~
她今晚说什么也得跟小浅住在一处,让小浅好好帮她出出主意,没准儿明个儿一早她就要被她那没心肝的师父给抓回去了!
是以她特意提了些音量,生怕离得远且还在跑神儿的表哥听不见,又因着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以至于这一开口便带了点哭音儿,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表哥~”
众人:“…………”
墨渊闻声抬起头,唇畔还漫着温软的笑,眼前摇着他胳膊耍赖的小狐狸亦未散去。
白浅拧着眉自末位看向主位,而后便瞧见她师父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人家表妹,脸上那笑说是能化了昆仑山的冻雪都不为过,别提多温柔了!他对她都从未那样笑过!
长衫过来时正好听见小帝姬喊了一声表哥,恍然便让他想起十七出事前小帝姬在这小住的那几日,昆仑虚真是许久未有这般热闹了~只要有十七在,昆仑虚就断不会落得冷清!
长衫心情畅快的阔步近前,对着师父行上弟子礼,“师父,客房备――”好了二字还未出口,坐在一旁的十七竟是忽地拍案而起,那响动之大直惊得他眼皮一跳!
紧接着便见站起身的十七喊了一声“你今晚跟我一道睡!”,一把拽上一旁约莫也被方才那一下惊得有些懵的少君的后脖领子,那副揪着少君就走的形容活像提了个麻包……
且麻包瞧着还颇有些……乐呵?
麻包少君自然很是乐呵,一道睡好啊!他不知道有多怀念曾经跟她在凡间把酒言欢的那段快活日子呢~
小浅浅薅了他两步便没再管他,且还走得颇急,他颠颠的紧追两步,想着小浅浅如今重伤未愈自然是需要人照顾,便又紧忙扶上小浅浅的胳膊,忍不住感叹道,“正好咱们可以彻夜长谈!再来他个一醉方休!”
话这般说着不免有些伤春悲秋,如今再见到小浅浅好生生的站在这里当真是恍若隔世,前些日子心儿给他出的佛偈还未参出一知半解,是以便又幽幽怨怨的叹了一句,“小浅浅~你是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想你~~”
众人:“…………”
长衫瞅着匆匆离去的两道背影,不禁感叹了一回,少君同十七当真是情谊深厚!小帝姬也匆忙起了身,喊了一句“小浅等等我!”就要跟上去,可人还没绕出桌案,就见素月上神也起了身,袖袍一抬便卷着小帝姬一道没了踪影。
长衫瞅了瞅一下子空了大半的桌子,他此番过来便是想引着三位贵客去歇息,可眼下应是用不到他,折颜上神同白真上神都是自家人,自然用不着他引,他也就不用再杵在这了。
方才这一番变故之快,他手上端着的弟子礼还未撤,正好再看向师父,本想说一声弟子先退下了,却瞧见师父在皱着眉……
是以他便没敢再张嘴,还是一会儿让十七过来看看师父才好,他向来嘴拙,莫要说错了什么再惹得师父不高兴!
石桥那头儿若隐或现的还能听见少君的那张碎嘴在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小浅浅~”,折颜收回目光看向主位时嘴角还挑着不厚道的笑,本想着要好好的调侃墨渊一番,却见那人也跟着起了身,抬腿便走~
他不禁抽了抽嘴角,他家这兄弟何时也如此沉不住气了?
将将还热闹得混乱的小宴转眼便只剩了他同真真,他捞起酒盏嘬上一口,正想着要不要也跟上去瞧一瞧热闹,却忽地听见身旁之人问了一句……
“折颜,你当真要给我说亲?”
他一口酒险些呛到嗓子眼,这岔了的气儿还没理顺,紧接着便又听见真真自顾自的念叨起来~
“嫂嫂们嫁到青丘来时小五年纪还小,她自然也跟嫂嫂们玩不到一处去。”
“小五自幼便没有什么要好的玩伴,若是能将纤儿娶回来给小五做个玩伴,倒也不错~”
“不如你回头在十里桃林给我置办间屋子,旁的地方我住不惯~”
折颜:“…………”
……
夜色漫漫,桃林深处亮着的几簇烛火显得尤为孤单……
少君支着二郎腿躺在屋外凉亭的横杆上,又一声长嘘短叹惊得一阵虫鸣禁声。
那会儿他同小浅浅回来,也不知因何,她一迈进屋便腾地转了身又往外走,他正想跟上去她却突然又转回身来,差点就将她那宝贝扇子怼到他胸口上了,还恶狠狠地警告他不许跟着~
现下可倒好,他一个人被她丢在这,此处又没酒~
酒没得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本是想再回方才吃饭那地儿,可那桌子上的酒也都被他喝完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张口来讨,本想着跟着小浅浅便能有好酒喝,可谁知这不记得他的小浅浅竟如此地反常~
唉~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少君又长叹了一声,反手幻出路上打云纤那抢来的小酒瓶,左右师父身上一贯是给云纤备着酒的,他抢得倒也心安理得~
这小小瓶的夕颜虽委实没有成坛子来得痛快,但他适才被宴上那佳酿勾出了酒瘾,便也只能将就着凑合一下了~
少君拈着小酒瓶百无聊赖的转了一转,正要往嘴边送,忽地觉出有人过来,转头望去便见朦朦胧胧的林子里,表哥正朝这边走来!
他立时眼睛一亮,一个跃起下了栏杆便朝表哥迎去,表哥这时候过来自然不会是来寻他,是以他以飞速前进的同时还甚是贴心的给表哥指引道,“表哥你是来找小浅浅的吧~她没在这儿!”
虽说他瞧着表哥着实是犯怵,但架不住表哥有这世间难寻的美酒啊!他隐约地记着上回过来时,小浅浅跟表哥讨酒喝的时候,有时会拽上表哥的袖子,那个时候表哥那张吓人的脸便总会泛出笑来,很是和气的嘱咐小浅浅一句,小酌怡情,大醉伤身~
他自然是不敢奢望表哥也能那般满眼是纵着的嘱咐他一句,只盼着表哥能大方地一挥手,给他来一句,自已取去!
是以他老远便伸出了手,直奔着表哥的袖子去,却未料到还距着表哥约莫有两丈远时,竟是迎面碾过来一片浑厚的仙泽,直撞得他一连往后退了十数步才勉强稳住脚,伸出去的那只手连带半个膀子险些都跟他分了家!
他捂着胳膊忿然抬头,望向莫名其妙对他动手的表哥,却见表哥不知何时又转了身已往回走,这会儿都走出去老远了!
他一来碍于胳膊实在太疼,疼得他气都喘不匀,二来表哥逃得这般快想来定是怕真动起手来打不过他,咳!况且他眼下也委实得先治一治这半个膀子,是以便先将这笔帐给记下了!
……
清凉的夜风卷着桃花打了个漩儿,又落了一地。
小凤凰拿眼睛瞪着前头的那身白,贝齿不知磨了几回,他虽是与她说清楚了,待她回去若是看不上那人,婚约便作罢,可不管她怎么问他那个找死的滚蛋是谁,他就是不肯告诉她!
还不许她去找小浅,大半夜的非要拉着她赏景,这乌漆麻黑的林子有什么可赏的?!
她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跟苦水儿想要去跟小浅说一说,再耐不住性子陪着他瞎逛,更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急走几步绕过去丢下一句,“我要去找小浅!”
却不想腰上忽地一紧,他捞着她转了个身便拎着她搁在了个平坦的树丫子上!
她登时火冒了三丈,推着他便想跳下去,他却挡在她身前不给她腾地方!直气得她连手带脚都招呼到了他身上,嘴上也没闲着,“哎呀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小徒弟闹得厉害,素月将两手撑扶在枝干上,实在有些无奈,“你的小浅未必想见到你。”
小凤凰静了一瞬,一肚子的火气陡然窜得老高!她自然也晓得小浅未必想见她,还用得着他说么?!
况且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便觉着尤其不顺耳!
是以她还推在他肩头的爪子变成了连捶带打,委屈得嗓子也高了一个调,“那我去找表哥!你放我下去!”
她这话是被气得脱口而出,一说完倒是将自己吓了一吓,若说让她一个人去找表哥,她还是打心底里犯怵的~
但左右不过就是个托词,能唬弄师父放她走便好!
她推在他肩上的爪子正想再使些力气,忽地听见他低低沉沉的问了一句,“你的表哥待你很好?”
语气好像与她一贯听到的不大一样……
她眼下这般坐在树丫子上便要比他高一些,垂下眼看向师父的脸,才瞧见师父不知因何皱了眉,正静静的看着她,唔,倒是瞧得她无端的有点怕~
但碍于面子,且他都不疼她了!她便很是理直气壮的仰着脖子回了一嗓子,“当然好了!”
师父还是皱着眉看着她,许是自小到大她就鲜少看见师父皱眉,眼下她便莫名的觉得心窝里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撇过脸不再看着师父,手上使足了力气去推挡在她身前的肩头,使力得将身子都扒在了他身上,他却还是站得纹丝不动跟个石头似的!
她没由来的便觉着烦躁,眼圈也酸了一圈,抖着嗓子再嚷上一声,“你放我下去!”
他却还是不肯挪开!她当真是被气得狠了,猛地低下头便朝白皙的耳尖咬了下去。
谁让他不肯让开的!谁让他问都不问她一声就给她定下什么狗屁婚约的!谁让他跟着她爹一道欺负她的!谁让他总是揪她耳朵的~
四下里静得能听见桃花瓣落在地上的沙沙声响,齿间咬着的耳朵边儿柔嫩得好像稍微用点力气便能咬断一般,师父还是动也不动,吭也不吭一声,只环在她腰上的手好像勒得有些紧,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将他咬疼了……
她皱了下眉,小心的松开口,才瞧见原本白皙好看的小耳朵竟是都红透了,她不过就朝耳尖咬了一小口,现下竟是耳垂都红得要滴血似的~
她忽地便有些慌,忙伸着小指头蹭上又红又烫的小耳朵,嗓子也软了不止一点点,心疼地轻轻问,“咬疼了么?”
素月紧蹙着眉,耳边又爬上陌生的酥痒才怔然回神,想退开一步腰间却不知何时缠了两只小腿,自幼时至今还是头一回失神至此……
他眉心又皱了一皱,一手抱着挂在身上的小丫头转个身免得她被树枝刮到,一手推上腰侧的小腿,不自觉的沉了语气,嗓音亦是他自己都从未听过的低哑,“下来!”
小凤凰被吓得一僵,下一瞬便陡然将小腿盘得更紧,搭在师父脖颈上的爪子也抱得更紧,也凶巴巴地回上一嗓子,“我不!”
素月额角跳了一跳,手上再加了些力道却也不敢太重怕会弄疼了她,只好更沉了语气,“下来!”
小凤凰这回连僵都没僵,猛地将两条小腿又紧了紧,还扒着师父的脖颈往上挪了挪身子,不服气似的也喊得更卖力,“我不!就不下去!”
她又没有当真咬伤他,他这般凶她做什么?!她方才都仔细瞧过了,她连个牙印儿都没有咬出来呢~
他都有多少万年没有抱过她了!自从她长大了他便再也没有好好的抱过她了!
小时候她总爱顺着他的背或是胸膛爬到他肩上去,每每那时候,他就总会将举起来搁在肩上让她坐得老高……
可自打她清楚的记事起,他便不准她再往他身上爬,也再没有将她举到肩上过,后来她越长越高他便连抱都没有抱过她了!
现下她好不容易爬到他身上来了,她才不要下去!他怎能问都不问她一声就将她送人了?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要她了……
小凤凰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委屈得低下头便朝粉白的脖颈咬了下去。
这回轮到素月猝然一僵了……
印在颈畔的温软虽未咬疼却更是难忍,他紧绷着身子深深吐息了一回,未免她再闹腾,便不经意放软了语气,“听话,先下来。”
话落不禁紧皱了眉,恍然觉出有两道仙泽在近处,且应是已在此不止片刻,他适才心绪不宁竟一点也未觉察到……
正自一株老树底下看热闹的两位上神是被方才这边的吵闹声引过来的,他们本是想着过来拉一拉架的~
眼下被人家发现,且人家还朝这边看了过来,折颜淡定的咳了一咳,又很是有长辈风范的抬了抬手,笑呵呵道,“咳~你们继续,继续~”
老凤凰话还没说完时白真便挂不住的先转了身,听墙角被人逮了个正着委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会儿在莲池那边,他将老凤凰狠狠的挤兑了一番,报了他拿他去逞口舌之快的仇,而后他们便相携去看墨…咳,去看小五的热闹,谁知主角还未瞧见,这儿便先唱上了一出~
折颜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追上真真,忍不住的感叹了一回,“还真是鱼找鱼~虾找虾――”
真真忽地顿住脚步朝他瞪来,他识相地咽下后面不大好听的那句,复有趣的叹道,“小五交的这小姐妹还真是跟她半点没差~”
白真笑着点了点头,亦颇为认同,可不是嘛,都同样的少根筋~
少根筋的小凤凰听见动静时才松了口抬起头,而后便瞧见阿真跟老祖宗竟是就在远处呢!她忙扬起手想跟阿真打招呼,可阿真怎地突然走了呢?
她急得扒着师父的肩头便想跳下去找阿真,可师父却直接捞着她打横抱起来就走!
她自然是不肯依,手脚并用着又是一阵折腾,才喊出一句,“哎呀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阿真!~” 抱着她的手臂却忽地捆得更紧,师父还沉着嗓子凶了他一声,“不许去。”
她霎时红了眼圈,方才还只是气,忽地便又添了委屈,扯着嗓子质问道,“为什么不许我去?!”
其实她平日里虽也常跟师父撒泼,但如今日这般当真跟师父吵起来还从未有过,她明明不想对师父凶的,可也不知为何今日便特别的不想见到他……
素月停住脚步看向小徒弟,许是被闹得无法,默了片刻,语气又似寻常多半时日里同小丫头说话一般轻柔,“纤儿喜欢他?”
小凤凰被问得一愣,明明一直都觉着自个儿是喜欢阿真的,可被师父这样一问,她突然便有些恍惚~
但她又觉着她不应该迟疑!是以使劲儿点了点头,“嗯!”
素月又看了小徒弟片刻,再出口的语气依旧似方才一般轻柔,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大一样,“喜欢他什么?”
小凤凰这回一瞬都没迟疑,张口便道,“阿真生得好看!”
她这声答得清脆又痛快,本还有些沾沾自喜,却赫然瞧见师父竟是抽了下嘴角!且师父看着她那眼神,明显就是看不起她的阿真!是以她连忙再补上一句,“修为高,人也好!”
师父还是那般淡淡地盯着她,仿佛在等着她继续说阿真的好处,可她自打跟阿真相识至今也不过只打了几个罩面,更是连五句话都没说上过,她哪里能数得出来阿真的好处呢~
但眼下师父分明就是没瞧得起她的阿真!是以她便徒将干巴巴的气势提了一提,扯着嗓子道,“总之处处都好!”
话是这般说着,可她到底是没能说出阿真的诸多好处,委实觉得对不起阿真,说起来都赖师父,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她不乐意的狠狠瞪了师父一眼,恍然想起上回来昆仑虚时小浅跟她说的话,便又脱口道,“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喜欢什么!”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夜里,她跟小浅窝在她的小床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彼此有没有心上人,彼时小浅跟他说,真正喜欢一个人,定然是没有因由的,若是只因那个人的相貌,或是家事,又或者是其他什么而喜欢那个人,那也就不是真正的喜欢了……
她当时就觉着小浅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唔,如今觉着更是有道理了!
显然她师父应是也觉着她这话有道理,总算不在揪着她问下去,但他又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不好看?”
她懵懵地“嗯?”了一声,接着听见师父又问,“不及你的阿真好看?”
她这回才反应过来师父问的是什么,倏地皱了眉头,理所当然的张口便道,“师父怎么能跟阿真比!”
小凤凰这一声答得实在音量过高也实在有些浮亏,倒是难以让人分辨出她这个不能比的意思,是在嫌弃她的阿真,还是在嫌弃她的师父……
素月默了默,“你的表哥同你的阿真比,谁好看?”
小凤凰眨巴眨巴眼睛,虽说她一直没敢仔细的瞧过表哥,但她有瞧过跟表哥生了同一张脸的那个小太子,况且表哥单往那里一坐……那个派头儿便让人觉着……唔,是让人不敢直视的那种好看,反正她是不敢看的!
她的阿真嘛~自然也是极好看的!但若真是要跟表哥比起好看来……
她不乐意的撅着嘴又瞪了师父一眼,虽是委实不想说话,还是哼唧着嘟囔了一句,“表哥要比阿真好看一点点~”
说完又郁闷的拧了眉,置气似的瞪着师父再补道,“就一小点!”
素月好脾气的点点头,“我同你的表哥比,谁好看?”
小凤凰又被问得一愣,一下子竟是答不上来了……
这桃林里的月色朦朦胧胧,落在师父脸上便似铺了一层柔光,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师父……
原来师父的一双眉,浓得似墨,坚毅又修长,师父的眼睛不管看着什么地方都是冷淡淡的,但只要看着她时,便总是会带着一点暖和的笑,师父的鼻梁竟是比老爹的还要□□,师父的唇不薄不厚,即便不笑的时候,嘴角也会勾着一点点,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她不自觉的伸手摸上师父的侧脸,指头顺着刀削似的下颚骨蹭了蹭,又忽地瞧见那会儿红得像个小果子似的耳朵垂,现下的小耳垂不怎么红,倒是像一片桃花瓣,让人想要拿指头去摘~
素月偏头躲开爬上耳畔上的小手,许是小丫头端详的眼神太过专注,他便未再看回小徒弟,脚下迈开步子,嗓音也有些低,随口问道,“云澜同白真比,谁好看。”
小凤凰听见阿真,陡然又来了精神,张口便答,“当然是阿真好看了!”
素月抽了抽嘴角,脚下步子不停,不疾不徐,“云澜同我比,谁好看?”
小凤凰又是张口就来,“当然是师父好看了!”
素月似是勾了下嘴角,逗趣似的又问,“云澜同你的表哥比,谁好看。”
小凤凰想也不想,答得煞是理所应当,“表哥好看!”
远在不知昆仑虚的哪一处捂着胳膊摸着黑去偷酒的少君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小凤凰被师父问得晕头转向,听着师父没再说话她才忽地想起来大事,连忙挣扎着要下去,急得喊上一声,“师父~你放我下去,我还要去找阿真呢!”
又忽地听见师父不轻不重的道,“白真是九尾狐族。”
今日的师父好像格外讨厌,她不耐烦的回上一声“我知道!”,正想卯足了力气跳下去,忽地听见师父又说,“你若是与他成亲,日后有了孩儿,难保不会是一只九尾凤……”
她愕然一僵,登时泄了力气,怔愣着看向师父,师父并未看她……
她不自主的吞了下口水,懵了一会儿才找回了自个儿的音量儿,飘着嗓子艰难地问,“九……九尾的凤凰……会有什么影响么?”
素月认真的想了一想,很是有师长模样的替小徒弟估算道,“应是会被同族排挤……”
“修为或许会差一些。”
“飞升上神……怕是有些难度。”
“旁的还有什么,为师也不知。”
小凤凰没忍住撇了撇嘴,又傻傻盯着师父看了一会儿,而后默默地将下巴颏搁在了师父肩头上,望眼欲穿的瞅着阿真离去的方向,在映着粉雾的月色下慢慢伸出一素白的小手,幽幽怨怨的抖着哭腔喊了一声,“阿~真~~”
…………
司音神君的屋子外头,墨渊抬手轻叩了下门,等了片刻,里头没半点动静。
他过来时便瞧见屋里亮着烛火,前脚迈进院子,后脚烛火便熄了……
他心下无奈又好笑,只好拿法术开了门,小狐狸侧着身朝里侧躺在床上,被子蒙到了头,脚上还露着,一看便是匆忙拽了一把……
他幻出食盒搁在小几上,盛好一碗粥凉着,缓步到床边,又瞧了眼顾头不顾脚的白浅上神,矮身坐到床边,静默的看了会儿只露出少许的小脸,才将笑意敛了敛,故作惋惜道,“可惜了我煮了半个时辰的粥……”
乖巧垂顺着的睫毛颤了一下,他唇畔的笑也更浓,再开口却还是藏下笑,“睡得这样沉,看来是叫不醒了。”
装睡的白浅上神不自觉的皱了下眉,方才听着勺碗磕碰声响时她便闻见香味了,清甜的米香好像还搀了桃花蜜,飘过来时她都没忍住咽下了口水~
这一整日她也未正经吃过什么,本也没觉着饿,但眼下被这香味儿一勾便觉着饿得前心都贴后背了~
可她现下还气着!她才不要吃他煮的粥!他怎地有空来她这里了?!他不是该去陪他的表妹么?煮了粥也该给他的表妹送去才是!送来她这里做什么!没准儿这粥还是他表妹吃剩下的!
墨渊瞧着那双秀气的眉越发拧巴,不禁抽了抽嘴角,未免她在编排他些什么,便再补上一句,“那粥也只好便宜十六了……”
自打那两万年里,司音神君便能总轻易地被师父掐住命脉,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他怕她一直蒙着被子太闷,伸手去给她扒一下被子,她觉出师父在动,还以为师父是要走,猛地转回身随手便抓上了正在跟前的大手,师父亲手煮的粥怎么能便宜了子阑师兄!
一室静谧,四目相对,白浅上神瞧见师父眼里那要溢出来的笑,才恍然明白过来自个儿是上当了,有心想当即丢了手里抱着的大手,但这熟悉的温热委实让她舍不得撒手,是以便负气的抬起眼皮看向旁处,她才不要看着他呢!
小狐狸朝他翻的白眼实在太明显,墨渊忍了忍笑,手上由她握着,未免再将小狐狸惹得炸了毛,只做寻常似的道,“再不起来粥便凉了。”
白浅上神本就有些憋不住,主要是师父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无端的不自在~
眼下她正好顺着这铺好的台阶撒开大手起了身,恹恹的走到矮榻边去时便连不自在都没了,小几上搁着的一小碗粥不止好看得晶莹剔透,竟还缀着几点细碎的桃花瓣~
她忙坐下来舀上一口添进嘴里,阴沉了一整日的小脸也总算放了晴,这粥里果然加了桃花蜜!香甜得紧~
她连着往嘴里送好几口,暖融融的甜粥下肚,真是连心口里都熨贴了,忽地觉出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她拈着汤匙抬起头,便又正正好的对上了满是笑意的温眸,直看得她心尖儿一晃,连忙又低下头避开视线,一勺亮晶晶的白粥再送进口中,恍然想起晚膳时,她好歹还吃了一口酸鱼,师父可是连筷子未动过……
她皱了下眉,虽是心下还别扭着,却还是忍不住又抬了下眼,视线又落回自个儿碗里时闷闷的嘟囔一句,“师父吃过了么?”
而后她便听见师父紧接着她的话音儿应了一声,“没有。”
她蓦地僵了下手,虽本也能猜到师父还没吃过,可也未料到师父竟是答应的如此干脆……
她郁闷的又抬眼瞄了下师父,只好再幻出副碗筷,拈着新碗才盛上一勺粥,又忽地瞧见一只骨节匀长的大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方才还未吃完的粥……
她愣着抬头望过去,师父已拈着她方才用过的勺子,舀上她吃剩的半碗粥,若无其事地送进了口中,便似他现下吃着的是他自个儿正吃了一半的粥……
她眨了下眼,视线停在挨着汤匙的薄唇上,忽地便觉着她方才喝的温热适宜的粥是热烫的,直烫得她整个人都热起来了~
她不自主的清了下嗓子,忙低下头瞅着汤盅仔细盛粥!
……
夜色如水,不闻虫鸣,只有一颗小石子一阵又一阵骨碌在地上的声响。
师父今日煮的这粥比平日煮给她吃的要多上一些,她许是饿得狠了,便也将好吃的甜粥都给吃干净了,倒是师父只将她剩的半碗粥吃完便没再动~
要不是她吃得撑了也想走动走动,她才不会跟他出来消食呢!
白浅上神又将碍眼的石子踢出了几步远……
墨渊负着手走在前头,颇觉着小狐狸脚下踢着的是石子,实则想踢的是他。
他好笑的停住脚步转回身,又滚过来的一枚小石子正好停在脚边……
他深深的瞧了一眼可怜的小石子,缓缓抬起眼瞧向小狐狸时便有些忍不住笑,“不知这石子何处招惹了我们白浅上神。”
白浅上神本还因着这一脚踢偏了有些心虚,现下被师父这样一调侃反倒又将火气勾了上来……
她这一路走来早已是忍不住,本还想着再忍一忍算了,这会儿却怎样也忍不下去了,索性急走几步近前,拧着眉问,“师父觉得蓝眸好看么?”
这两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疏远着他,眼下这般样子才是他的小十七,且这幅气势汹汹的小模样实在好看得紧,他眉眼里均是宠溺的笑,便也不急着答话,缓缓与小狐狸补一补上古史。
“上古时期白凤族有一分支,天生蓝眸,体质特殊,男子骁勇善战,女子聪敏过人,听闻酒量更是惊人,不过族众稀少,上古时便不多见。”
“相传只有嫡亲血脉才能继承蓝眸的体质,且幼时极亦夭折,如今这世上应是只有他们兄妹二人了。”
万万年岁月更迭,远古众神早已凋零,他说到末尾不免有些感怀,未想听在小狐狸耳中却是旁的意味。
白浅上神本还听得挺有滋味,听到后头便越发拧了眉,她都听出来了!他心疼他的表妹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师父才一说完她便忍不住的脱口问,“师父喜欢她?”
问完又自个儿酸了鼻尖,酸意还未冲上眼眶,师父已答了一句,“不喜欢。”
她卡了一下壳,许是师父这句不喜欢实在答得太过不假思索,亦太过坦荡,倒是让她噎了一下,继而软下来的小嗓音便更凶了,“那你一直盯着人家看做什么!”
他默默抽了抽嘴角,心下实在好笑,却又不敢笑得太明显,只眼里含着笑,虚心的讨教道,“我何时盯着她看了?”
白浅上神登时又将眉头拧在了一处,小嗓音陡然高了一个调,“你还不承认!就晚膳时她跟她师父过来一坐下你就盯着她看了!”
他无言的轻轻挑了眉,仔细回想了一下,到底还是弯了嘴角,“我看的应是素月。”
小狐狸仍是瞪着他,小样子凶得要咬人似的,他将笑意再忍一忍,老老实实的续道,“想起些许久以前的事。”
那些事实在太过久远,远得他又想了一下,才温缓的含着淡淡笑意讲给他的小十七听,“素月年少时是个欢脱的性子,张扬恣意,桀骜不驯,不像如今这般老成稳重……”
她怔怔的望着师父,不知因何便软了心尖,那软又悄无声息的化成一缕酸甜,直将她整颗心都揉搓了一把,听着师父说着旁人年少时的样子,竟是恍若能看见师父年少时的模样,一袭白衣,清风朗月,耀似骄阳,圣洁若雪……
闹了一整日别扭的小狐狸总算顺了毛,这样望着他跑神也不知又要望到何时去,他缓缓地挑起眉,有意掩了掩笑,“我许是一时走神,便多看了两眼。”
特意顿了一顿,再开口时含着似有若无笑意的语气便更为意味深长,“却未一直盯着人家看……”
师父眼里那揶揄的笑委实太过明显,且他现下这样问分明就是兴师问罪的意思~
她也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本就怒气未消,脑袋竟也难得的灵光,张口便凶道,“那你还对她笑了!”
师父竟还又朝她挑了眉,就跟对人家笑得满面春风的不是他似的!她肚子里登时又添了一把火,眉心也又揪了一揪,百般不愿的给他提醒道,“她唤你做表哥的时候!”
他本还想问问他何时对着旁人笑了,眼下她这样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
那时他正想着往事,听见动静便抬眼看了下,并未留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小狐狸还在凶巴巴的瞪着他等着他回话,他蹙了下眉,方才说的便是想起了往事,如今若是再这般说法,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
他不自在的轻咳了一下,尽量让自己正色一些,一开口却还是不经意带了笑,“当时正好想起一些有趣的事,并非是对她笑。”
瞪着他的小狐狸神色未动,这般当真与他动起气来倒是从未有过,他心下好笑又无奈,活了三十余万年也算是头一回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只好再道,“你若是嫌他们碍眼,我明日便将人赶走。”
白浅上神不乐意的瞪了师父一眼,不自觉间已满是娇嗔意味,师父说的她自然相信~
他方才说的想起往事才笑了,她大抵也能猜得出来,能让他笑成那样的多半是他想起了什么她从前的糗事!且她方才才恍然想起来,师父对她笑的时候,好像一直都是晚膳时那样好看的笑~
彼时她是被气糊涂了,便也没想起来,况且师父现下还说要将人赶走~
她自觉理亏的低下头,又忍不住嗔了师父一眼,讪讪的扭捏着嘟囔道,“人家老远奔着你来的,哪有赶人的道理~”
他眼里尽是宠溺的笑,不禁暗舒了口气,复缓缓的挑了眉,故作淡淡的语气也颇有些幽怨,“是奔着你来的……”
白浅上神蓦地一僵,说起来,那二位好像还真是奔着她来的……
师父只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不再说话,这回虽是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但那眼里的揶揄也忒明晃晃了~
她受不住的清了清嗓子,忙不迭转身便走,心虚的嚷嚷一声,“不跟你说了!我困了,回去睡了!”
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停下来转回身看一眼,再转回头时便偷偷抿了小嘴,脚下走得更轻快,嘟囔出口的软糯嗓音也不自觉携了甜软的笑,“师父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他负着手转过身看着跑远的纤弱身影,直到看着她跑进院子才缓缓的转回身,不经意逸出一声轻叹,复轻柔的弯了嘴角,抬眼望向一地清辉,缓步而行。
这样醋一醋也好,也免得她胡思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