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芳菲中一片皎月流光,墨渊将他的小十七揽进怀里,含笑啄上艳红的小嘴儿,嗓音尚余低哑,“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白浅娇颜羞红,软软的喘着,眨巴着水雾迷蒙的大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他,“躺会~躺会再回~”这玉灵花柔软的很,躺在这花丛上竟是比软榻还舒服呢,且被压过的地方竟然还能恢复如初,丝毫都未损到花枝,委实神奇~
他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唇贴着馨香的发顶,心底如此时的夜色一般静谧柔和。
她拉着温热的大手贴在心口上,声音柔柔糯糯的,“师父~待日后得空了,咱们去梵境跟佛祖道谢吧,这玉灵花真是不错~”
他垂眸看她,低柔的轻声里携了笑意,“好,顺道再讨些这花的种子。”
她惊讶张圆小嘴儿抬头看他,怔愣了半刻,忽的抿嘴一笑,“师父总能猜到十七心中所想,莫不是在十七身上下了咒术?~”
他握紧她的小手带到嘴边轻咬了一口,忍下笑意故作严肃的柔声,“不是小十七对为师下了咒术么?”
她得意的扬起眉梢,美滋滋的又往他怀里贴了贴,满足的笑着望向头顶的玉色花朵,思绪渐渐飘远……
他听着耳边绵长轻浅的呼吸,不禁有些自责,明日还要忙一整日,不该折腾她这一趟的,眷恋的亲吻落在额间,时辰尚早,让她先睡会儿也无妨。
…………
一株参天的梭罗树下,一个两三百岁模样的小糯米团子穿着嫩黄色的小裙子,低头在自己身上的大口袋里翻出一个红彤彤的果子,举起小手递给树下的僧人,“大和尚,我要回家了,这果子留给你吃!”
僧人和蔼的笑了笑,接下果子合掌施礼,“阿弥陀佛。”
小团子扬起笑脸咯咯地笑,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白浅莞尔一笑,不自觉的跟上去,这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生得也太漂亮了~眼前的丛林忽的变成一片无际的五色花海,她站在花海中有些莫名,伸手抚上一朵,这花倒是跟玉灵花很像,但玉灵花是月白色,眼前这花却如五色霞光一般,玉灵花?咦,她方才不是同师父在一起赏花的么?这是何处,师父呢?
一时心中慌乱,焦急的跑在花海中寻找,“师父……师父?……师父……”
耳边忽有孩童的笑声,她疑惑的转回头,不远处两个小团子跑在花海里追逐嬉闹,她怔怔的迷惘了半晌,仔细回想了一番,莫不是做梦了?抬手在自己脸上狠狠的捏了一把,竟然不疼,真的是做梦?
不远处只比花海高出个小脑袋的小团子突然转回头对着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喊着,“渊哥哥~你快来抓我呀!”
她怔怔的眨了眨眼睛,不禁莞尔一笑,这小女娃倒是与她方才见到的那个小团子眉眼相似,漂亮极了,唔,还有些眼熟。
她顺着小团子的视线望去,那小男孩比小女孩高出一些,摇曳的花朵及他胸口处,走起路来一板一眼的,清亮的童音携了一丝笑,“音儿,慢些……”
她心头倏然一滞,这语气竟有些像师父?他方才唤那小团子作音儿?
她好奇的走近前,绕到小男孩前方定睛一瞧,心中又是一滞,稚嫩的眉宇间淡然的神态像极了她的师父。她疑惑的看向小女孩,不禁惊讶的睁大眼睛,这小团子生得竟是与她小时候一般无二,怪不得觉得如此眼熟呢!
她怔愣在原地,脑袋里飞速的转着,这是梦到了小时候?可她小时候从未有人叫过她音儿呀!那小团子方才唤这小男孩,渊哥哥?渊?她急切的伸手去拉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手上却是抓空并未碰到小男孩,她皱着眉头在两个小团子面色晃了晃手,唔,他们看不见她,扁着嘴恹恹的站起身,怎么做个梦还成了个旁观的!
今日这梦也真是奇怪,这小男孩是师父可是小时候?可她怎会梦到师父小时候呢?她记得她小时候从未见过师父呀!不对不对,年纪也不对呀,她这么小的时候师父都二十二万岁了!再仔细的打量两个小团子,忽的想起什么,猛然后退一步,不会,不会是少绾吧?!不对不对,师父说,少绾同她容貌并不相像的!唔,真是奇怪……
眼前的小团子拉上了小男孩的手,一副鬼灵精怪的小模样,笑嘻嘻的撒娇,“渊哥哥~我走不动了~”小男孩微微勾了勾嘴角,转身蹲下,一团子一下扑到小男孩背上,奶声奶气的又道,“渊哥哥~我重么?”小男孩答了句,“不重。”小团子吧唧一下在小男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渊哥哥最疼音儿了!”小男孩白静的小脸渐渐泛红……
她目瞪口呆的看完眼前这一幕,半晌才缓过神儿来,这这这,这小男孩不是师父吧?怎的如此宠着那个小团子!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酸意,且这酸意还直冲眼眶,晃神间两只小团子已是走出老远,她紧忙追上去,身后忽然又传来清脆的笑声……
她顿住脚步转回身,远方一粉衣少女跑在花海里,翩然若蝶,一白衣少年负手站在距少女不远处,少女一边跑一边清甜的唤着,“渊哥哥,你快来抓我呀!~”那白衣少年突然现身在少女前方,少女撞进少年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那少年抬手抚上少女的额头,似是说了些什么,她有些看不大真切,缓步走近,身边的景象蓦地变幻……
一处芳草萋萋的悬崖之上,少女一身月白纱裙,与男子的月白长袍极其相称,两人立在崖边宛若一副清丽的水墨画。那男子同少女转过身面对面,将一块青色的玉坠交到少女手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青玉若是认了音儿为主,便会永世随着音儿,要取一滴血,会有点疼。”
少女的笑颜娇若春花,“音儿不怕!只是这青玉是同渊哥哥一起降世的,怎可给了音儿?”
男子抚了抚少女的长发,温情一笑,“无妨。”
她忽的鼻腔发酸,这语气她再熟悉不过了,眼前的男子虽容貌看起来更像夜华,但那淡静温雅的神态却是与她师父一般无二,她能肯定,那是她师父,少年时期的师父,而对面那女子,是她三万岁时的模样。可是她为何会梦到这样的画面?她记得清清楚楚,她五万岁时才去的昆仑虚,之前并未见过师父,更不可能见过少年时期的师父。她有些急切的近前,画面却忽的又变了……
天地一片昏暗,浓云密布,风声猎猎,数十步远处一袭白袍身影,挺拔颀长,眉目清淡,手中轩辕剑缓缓提起指向对面。他身侧斜后方站着的女子一身桃粉衣裙,与她容貌一般无二,紧张的望着对面。对面立着一妖异男子,一身红衣,青丝及脚踝,声音略带妖媚之气,“梵渊,你明知我对你一片痴心,却为了浅音那小丫头与我决裂,就因我不是女儿身么?!”
她近前的脚步蓦地一个趔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怎么回事?这男子莫不是个断袖?看上师父了?!她惊奇的望向她师父,只见他一如往常的淡然神色,语气轻飘飘的,“本就无甚深交,要战便战吧。”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果然是她师父,梦里都是这般霸气!唔,是梦么?那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又为何感觉如此真实?对面那男子的笑声凄凉又悲切,她同情的摇了摇头,寻了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预备给她师父呐喊助威。梦里的她,唔,适才那红衣男子唤他们什么?梵渊?浅音?这梦还给他们取了旁的名字?那浅音近前拉住了她师父的袖子,眼中满是担忧,“渊哥哥……”
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心中突然腾起不安,似是能感觉到浅音的心境一般,梵渊拍了拍浅音的手,淡笑着柔声道,“莫怕,站远些。”浅音迟疑了下,听话的退后数十步远。霎那间飞沙走石,雷霆四起,他手中的轩辕剑聚起浩瀚仙泽与那红衣男子厮杀在一处。
她震惊的望着缠斗的二人,此时师父的修为竟是比现实中的修为更加雄厚,而那红衣男子的诡异气泽分不清是妖是魔,竟是强大的骇人。她紧张的站起身,心中慌乱一阵胜过一阵,眼看着那红衣男子生出败退之势,忽地使出一刁钻的招数打向了远处的浅音。这一招引得梵渊分身去挡,那红衣男子看准时机祭出一抹诡异的鲜红,朝梵渊身后打去,她疾然飞身扑过去挡下,可惜那红光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依然飞向了梵渊,她绝望的失声,“不要!”千钧一发之际,浅音闪身挡在了梵渊身后,她陡然疼的跪倒在地,后背似被瞬间撕裂了。几步远处梵渊抱着浅音急声唤着,“音儿!音儿……”浅音吐了口血,嘴角还挂着笑,“没事,别担心……”
她长舒了几口气,扶着胸口站起身,心底的庆幸不知是她的还是浅音的。那红衣男子似是看不得他们亲近一般,又祭出狠历的招数袭来,他轻轻放下浅音,沉静的眸蕴着滔天怒火。狂风呼啸,雷霆密集,她几乎看不清他们打斗的痕迹,不知过了多久,滚滚浓云散去,月白长袍尽染血色,鲜红的血液顺着轩辕剑滴落,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对手的。那红衣男子单膝跪地,笑的狂妄又苍凉,“我输了,那又如何!我韶绾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话落,周身骤然腾起血色光泽。
她莫名升起一种浓烈的不安,转头看向梵渊,只见他紧蹙眉心,神色凝重,她心头骤然窒痛,恍若回到了七万年前的若水河畔。他回头看向浅音,那眼神让她神魂俱碎,悲恸,不舍,无奈,决然,是他生祭东皇钟前的眼神,她哭喊着不要,奈何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试图阻止他,亦皆是徒劳,她无助的看向浅音,浅音并没有如她一般声嘶力竭,只是静静的流着泪,唇边挂着一抹淡笑,让人见之心碎的笑。
他看向浅音,牵了牵嘴角,而后盘膝而坐捏起印伽,浩瀚的金色仙泽与那妖异的红光互相吞噬,空中聚拢的黑云越来越低,光线越来越暗,四周花草树木节节消融,她渐渐呼吸费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似是要吞没所有一般。浅音又吐了一大口血。那相抵的两道光泽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金色,而后光芒逐渐消逝……
她踉跄着跑到他身边,殷红的血源源不绝的自他嘴角蜿蜒,她一声一声唤着他,伸手去抱他,却一次次穿过虚空。浅音跌跌撞撞的近前,跪坐在地上抱起他,抖着手抚上他沉睡的眉眼,抹去嘴角的殷红,又掐诀清理干净染血的白袍,缓缓低头印上他的唇,最后轻轻的放他躺好,盘膝坐在他身边,满是泪水的脸上泛起一抹凄美的笑,浅合双眼抬手掐决,皓月之色的仙泽在指尖层层漾开,似有笼罩天地之势,压抑的空中忽然雷霆迅拢,随即暴雨倾泄,带着清透的气息,蕴含着勃勃生机。
她跪坐在他们身旁,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绝望的看着,无声的哭着,如果这是梦的话,她为何还不醒来,她不想待在这,她想回家,想回昆仑虚,她哽咽呢喃着唤他,凄寒的雨忽地止住,眼前映入一抹玄色衣角,那玄袍男子好像同浅音说了些什么,她有些听不清,也不想去听,倾泄的暴雨再次落下时更加冷冽,浅音跌进他怀里动了动唇,雨声中听到她喃喃的说,“等我……”
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绝望的盼着这场噩梦早点醒来,她徒劳的抓着他的手臂,握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渐渐沉浸在一片黑暗中,耳边只有凄寒的雨声,她不知是自己睡着了,还是这世间已变成一片混沌,似亘古一般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