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子阑一脸迷惘……
“事到如今早已无从查证,当年在天宫当差的仙侍都被换过了。弟子今日辗转了几处凡界才找到一个当年在天宫当差的小仙娥,和一个当年在诛仙台当过差的仙伯。如今天宫能探查到的是:三百年前太子殿下奉了天君的旨意去凡界收服赤炎金猊兽,不甚受伤被一凡间女子所救,那女子便名唤素素,她为救太子殿下命在旦夕。太子殿下为报恩将其带回天宫请了药王为其医治,素素伤的极重,一养便养了三年。有一日不知为何素素同素锦天妃在诛仙台发生了争执,将素锦天妃推下了诛仙台,自己也不甚掉下了诛仙台。
那小仙娥说的版本却与天宫中探查到的不一样,剧她所说:太子殿下与素素实早已在凡间两情相悦,素素因救太子殿下重伤,太子殿下迫于无奈才将素素带回天宫疗伤。可惜红颜薄命,太子殿下奉命出征北荒时,素素终是被爱慕太子殿下的素锦天妃推下了诛仙台,香消玉殒。据说当日太子正好赶回来看到了那一幕,当即便跳了诛仙台去救素素,可那毕竟是诛仙台,凡人跳下去哪里还能救的回来。太子殿下被天君救上来时只剩了一口气,好像听说还是折颜上神给救回来的。
而那仙伯说的与那仙娥说的又不大一样,那仙伯说:素素救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心生怜悯便将其带回天宫疗伤,而后在疗伤的三年时间里,两人互生了情愫,但因仙凡有别不能在一处,素素绝望之下便跳了诛仙台!太子殿下赶到之时只抓住了素素的一片衣角,悲伤之下也跟着跳了诛仙台,被天君救上来后,养了数十年才养好伤。”
子阑感概的总结道,“如今能确定的便是三百年前确是有一名唤素素的凡间女子在太子殿下的洗梧宫住了三年,后来跳了诛仙台。”
再续道,“如今太子殿下的侧妃便是当年的素锦天妃,三百年前被天君赐给了太子殿下为侧妃。”
再补充道,“这素锦乃是七万年前若水一战慷慨就义的素锦族留下的唯一血脉,七万年前被天君封为昭仁公主,是由太子殿下的父母教养长大的。”
暗暗呸了一口,这都什么事啊,当年若水一战何其惨烈,堂堂英烈之后就这样被天君当作玩物似的赏着玩?今日这一番查探下来,他还挺同情太子殿下的,爷爷将自己的小妾赏赐给孙子,这叫什么事啊!
墨渊手执茶盏,微微蹙眉。
子阑抬眸望向师父,积极的再续道,“太子殿下两万年五千岁飞升上仙,师成……”
墨渊沉声,“好了,你退下吧,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对十七提起。”
子阑愣愣的瞧着师父,他还没说完呢呀?昨日师父交代他,让他去查一下太子殿下是否曾结识过一名唤素素的女子。他觉得师父这是要了解太子殿下的底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可他这才说到与太子殿下相关的两个女人,太子殿下的过去还没说呢呀!不要对十七提起?也对,太子殿下的过往可是没什么污点,且优点还挺多,十七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恭敬行礼应声,“是,师父。”
长衫将昆仑虚里里外外都排查了一番也未发现半只蚊子的行迹,转悠到师父的寝殿外,瞧见一日未见的十六师弟正走出院子,他迎上去关怀道,“十六,你这一整日做什么去了?”
子阑往二师兄身上靠了靠,有气无力的道,“办了点师父交代的事,才跟师父汇报完。”
长衫扶着形容憔悴的十六师弟,往院子瞅了瞅,忧心的道,“你方才跟师父说话可瞧见师父脖子上被蚊子咬了?”
子阑纳闷道,“什么?师父被蚊子咬了?昆仑虚怎么可能有蚊子!”脚步停住,脖子,他好像是看到师父脖子上是有个红印,红印?……虽他尚未娶亲,但春/宫可是品过太多了,于那个事上也是颇为了解的,没想到师父和十七竟已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呵……呵呵……呵呵呵……师兄们啊,十六终是不负众望啊!
长衫看着傻笑的十六师弟,瞪着眼睛道,“十六,十六?笑什么呢?师父被蚊子咬了你竟然还笑?”
子阑心情愉悦的搭上长衫的肩,嘿嘿笑道,“师父不是被蚊子咬了,是被……”
长衫惶恐,“被什么咬了?昆仑虚还有旁的毒物?”
子阑抽了抽嘴角,“有饭么?我饿了。”
长衫一拍脑袋,匆匆而去,“哎呀,我忘了做饭了!”
墨渊回房未见到小狐狸,失神片刻,蹙了蹙眉,负手出门去寻她。三百年前十七封印了擒苍失踪了三年。三百年前夜华带回了凡人素素在天宫三年。夜华见到十七第一眼便唤她做素素。两情相悦……诛仙台……方行出院子,小狐狸一下扑进他的怀里,他怔了怔,抬手拍抚上她的背。
白浅紧紧的抱着师父的腰身,软软的道,“师父,你同子阑师兄说完话了?”
他微微額首,“嗯。”扶着她的肩带她离开怀中,顺了顺柔软的发,淡淡的勾起唇角,柔声道,“去哪了?”
她拉着他的手摇了摇,笑吟吟道,“吃太饱了,出去散步,去浅音阁坐了坐!”
他含笑回握住她的手,“夜里凉,回去吧。”
她甜甜的笑着倚在他身边,乖顺的点头。
夜幕里,夜华垂了垂眼眸,行出几步恭敬唤道,“大哥。”又行近几步,自袖子里掏出一方素白的巾帕递到白浅身前,温柔笑道,“浅浅,适才在莲池,你掉了帕子。”
白浅往袖子里摸了摸,帕子确是不见了,道了声谢,抬手去接,却被师父抢先接下,而后拉着她的手便回屋了。
……
星河灿动,夜幕低垂,一室寂静只有小狐狸清浅绵长的呼吸声,他站在床榻前,轻柔的为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门。
适才他用追魂术探了她的元神,她失了那三年的记忆是被诛仙台的戾气所伤。如此看来,十七应就是三百年前的凡人素素了。他早年曾见一卷典籍中提到过,翼族有一门封印术法,能封印仙泽修为及记忆,另其与凡人无异。万万年来从未见有人用过,他本以为早已失传,未曾想擒苍被困于东皇钟内竟还使的出如此法术。
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那般决然的跳了诛仙台。又或者,是被人所害。她是封印擒苍重伤被夜华所救么?还是真如昨日十六查到的,她为了救夜华而重伤。她同夜华,两情相悦?怪不得夜华会这般执着。夜华,随她一起跳下诛仙台,若不是用情至深,又怎会同生共死。倘若她当真对夜华有情……
不知不觉已是低头行到后山,穿过莲池,脚步顿了顿,夜华正站在莲池畔,他缓步近前,夜华回身唤了他一声大哥,他微微額首。
夜色沉沉,静默良久,墨渊缓缓开口,冷肃低沉的声音显得深秋的夜更为冷冽,“三百年前,十七为何会跳下诛仙台?”
夜华心头一窒,霎时泪盈眼眶,转头望向墨渊,声线有些不稳,“她记起来了?”
墨渊偏头看向夜华,沉默半刻,淡声道,“没有。”转回头望向莲池,轻缓的水流骤然湍急,洁白的芙蕖微微摇曳凝了一层淡薄的寒霜,声音却更为清淡,“是她自己跳的,还是被人所害?”
夜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心如刀绞,袖袍中的手紧握,隐忍的哽咽道,“是我未护好她。”气息不稳的深深一叹,“她自己跳的。”
墨渊转身负手离去,指节泛白,额角青筋隐现。
夜华单掌撑在莲池边沿,无形的压力震的他喘不过气。
……
漫漫长夜,凄清冷寂,他靠坐在床榻垂眸看着身侧安然熟睡的小十七,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发。她为何会跳下诛仙台,当真是因爱而不得么?那三年她经历了什么才让她那般决然的跳下诛仙台。那定是一段极伤痛的过往,若是可以,他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记起。可她若真是同夜华有情,只是因受伤忘了他,如今他们又有婚约在身,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处了……若她真的对夜华无半分感觉,又怎会留下夜华在青丘小住。他那时听折颜说,当初桑籍去青丘找她,她从来都是避而不见的。她若想起她同夜华的过往,可会离他而去?
……
一夜凄寒雨,次日艳阳天。
白浅在柔和的晨光中醒来,身边却又不见师父的影子,不满的撅了撅嘴,师父可是又去陪夜华了?这夜华君是要赖在昆仑虚不走了么?!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套红色衣裙,昨夜师父说今日让她穿红色的,唔,昨夜‘折腾’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她咬着唇偷偷的回味了一番,傻笑着拍了拍自己灼烫的小脸儿,欢欢喜喜的换成上新衣裙,梳洗妥帖迫不及待的出门去寻他。一路轻快的寻到大殿,师父正端坐主位低头喝茶,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近前,甜甜的唤,“师父~”
墨渊抬头望向朝他盈盈而来的小狐狸,手上的茶盏似是顿了顿,他一直都知晓她的小狐狸生的极美,但她穿红色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有些移不开眼。如血般鲜红的纱裙衬的她原本白皙的肌肤更胜凝脂白玉,青丝垂腰如瀑如幕,只一根简洁的发簪绾发,衬得清丽明艳的小脸儿更显超凡绝俗,澄澈明亮的眼波里流转着软媚娇俏,含羞带怯,樱红的唇色娇艳动人,抿着极美的弧度,如玉的颈间荡着淡粉色的小耳坠,摇摇曳曳似她一般活泼灵动,这般鲜艳的红色穿在她身上并不显半分妖意,明媚耀眼的楚楚绰约中更添一分清澈动人的飒然英气。眼前忽然浮现出七万年前他带她在冥界赏曼殊沙华的场景,她懒懒的倚在他身边,眼睛明亮的问他,“父神酿的酒?”……
白浅在距师父三步远处站定,又恭敬的唤了一声,“师父。”余光里瞟了一眼左侧几案后危襟正坐的夜华君,心头窜起一把郁郁的小火苗,当真太过碍眼,她本还想问问师父她的新衣裙可好看?现下要如何问?败兴的耷拉下脑袋,行了弟子礼恹恹道,“师父有客,十七先退下了。”
墨渊淡淡一笑,微微額首。
夜华起身揖礼,恭敬道,“墨渊上神,我便先回去了。可否让浅浅送送我?”
白浅方行出一步,顿住脚步回身,瞧了眼低眉垂目的夜华,又看向自家师父,见师父垂眸抿了口茶,而后缓缓看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深秋的山林一片金黄色,石阶上铺着三三两两的落叶稍显几分荒凉。夜华时不时看向身侧的红衣女子,心神晃了又晃,心痛一阵强过一阵。她对着墨渊时的神情,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他此番来昆仑虚,本是一探虚实,倘若他尚有半分机会,他定是不会放手的。可如今看来,他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他本想让他们之间因他而生出一些误会,可墨渊护她护的太过周全,他想找个单独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昨夜他故意取了她身上的巾帕,又故意在墨渊面前还给她。可今早看来,他们并未因此生出嫌隙。也是,他们有九万年的刻骨铭心,又怎会如此轻易的生出嫌隙。
墨渊竟然查到了素素,他会为她恢复了那段记忆么?他今早问他三百年前的事,他故意说的似是而非。其实他心里也是矛盾的,倘若墨渊为她恢复了记忆,她想起她同他的过往,可会对他有所留恋?当日诛仙台,她可会怪他?她是怪他的,不然也不会决然的跳了诛仙台。可他都是为了护住她,她会原谅他么?墨渊或许不会为她恢复记忆的,他难道不怕她想起同他的过往,离他而去么?如若墨渊不为她恢复记忆,那他今日同他说的话,便能让他介怀,时日久了终归会生出嫌隙的……
白浅已是烦闷的摇起了扇子,夜华君说要她送,这一路上又一句话都不说,脚步还走的这般慢。无奈摇了摇头,师父不是不让她与夜华单独相见的么?今日竟然让她送他?唔,若是由她送他才肯走的话,那她倒是很愿意送送他。其实说起夜华君,她本也算不上厌恶的,好歹他奉了他爷爷的令去沉那瀛洲岛时,还知道帮她留下了一株神芝草。如若不然,师父要醒来怕是还得个几千年。她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可他这般找来昆仑虚搅和便是他的不对了,她明知如今她与他的婚约不过是她报答他借结魄灯的情分罢了。她早同他不只一次的说过,她对他并无半分男女之情。还好她同师父已互明心意,不然被他这般搅和,不知道要生出多少误会。抬眼瞧了瞧数十步远的山门,不耐道,“前面便是山门了,就送到这吧,夜华君好走。”
夜华顿住脚步,微微一笑,温柔道,“浅浅,婚约的事,我昨夜回去想了想,之前是我太过执着,如今看你和大哥情投意合,我也能安心的放手了,大哥会照顾好你的。”顿了顿,释然笑道,“你应我那三百年婚约,便就此作罢。”
白浅惊讶的怔愣在原地,就此作罢?大哥?他同师父已经相认了?他愿意放手了?如此执拗的人竟一夜间就想开了?仔细的望进他的眼睛,此时他的眼中只有纯良无害的笑意,确是没有那肉麻的深情款款了。他突然如此,倒是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讪讪的清了清嗓子,凝眉诚恳道,“夜华君你年少有为,俊美无双,又贵为天族太子,他日必能觅得比老身更为合适的佳人相伴!你今日能这样想,我很欢喜,我应下你的心愿还是作数的,你何时想到了便来找我,我若能做到的,定会竭力而为。”
夜华柔和笑道,“浅浅,日后你嫁与大哥,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见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