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一室静谧。
床榻上,白浅幽怨的瞪着端坐在矮榻上的小白脸,也不知瞪了多久,摇曳的烛火啪的一声炸了个火花,她豁然起身,忿然而去!她都哄了他一日了!她都解释了一日了!他竟然还这般别扭着!就他会闹别扭么,就他会不理人么?她也会!
那会儿她本想着炒上几个小菜哄他,奈何着实手艺太过不济,忙活了近两个时辰,只煮出了一锅能入口的清粥并一盅青瓜南瓜汤,好在他醋归醋,还是很给面子的喝了一碗清粥,汤也尝了两口,她瞧着他吃的还算香甜,便以为他是过了醋劲儿,想着再好生哄慰一番,便能雨过天晴了,可待她火急火燎的收拾完碗筷再回到房里,软着身子往他怀里腻歪时,他却又将她推开了!
哼!他即是如此嫌弃她,那她走便是!当初便不该救下那叶衡,平白惹得师,平白惹得她难过!
气汹汹的娇俏身影迈出门口,他含笑收回目光,又看向手中经卷,唇边的笑意比静谧的夜色还要温柔……
……
夜凉如水,碎星零落。
司音神君的院子里,闲置了十余万年的小床上,白浅抱着被子又翻了一回身,她就不信离了他就当真睡不着了!当年她在这小床睡得可舒服可踏实了!哼,谁要想他,她才不会想他呢!
……
月朗星稀,清辉柔落。
寝殿内,墨渊轻轻放下手中经卷,抬眼瞧一瞧时辰,不禁挑了眉,那没良心的小狐狸是不打算回来了?竟是要同他分房?当真是长进了。他无奈的叹了一叹,唇边却是携着温软的笑意,从容起身,缓步而行,看来指望她那迷糊脑袋反醒出错处是无望了……
司音房中,白浅抱着被子坐在小床上可怜巴巴的望着窗外的一弯弦月,他竟然真的没有追来,他是不是很难过?他现下在做什么?还在看书么?还是已经睡下了?没有她在身边,他会不会睡不着?她是不是不该丢下他一个人出来?要不……还是回去吧……他若是还恼着不理她,她也要陪在他身边才好,醋着的滋味有多难受她又不是没有尝过,怎能丢下他一个人呢,唉,真是糊涂……
她万般心疼的拂开被子欲下床,却忽闻沉稳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慌紧忙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慌乱之中还念了隐身诀,也不知道气恼还是心虚……
墨渊寻着仙泽一路寻到小司音的院子,心底一片甜蜜的温软,不禁垂眸笑着,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到门口,抬手推门却蓦地抽了抽嘴角,果真没良心,竟还栓了门,拂手去了门栓,推门而入便见床榻上小狐狸隐了身形缩在被子里,这幅小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一桩往事,那时她初学了隐身术,偷偷溜进他房里,便是如现下这般把自己裹在他的被子里,还粗心的睡着了,呵……
白浅缩在被子里竖着狐狸耳朵听着一步一步走近的脚步声,不禁委实得撅了嘴,哼,不是嫌弃她么,不是不理她么,现下还来寻她做甚!
他矮身坐到床边,宠溺的瞧着一床平坦的被子,淡淡的语气似携了点笑意,“小十七是想与为师分房睡?”
她皱着眉头咬住唇,唔,即是隐了身形,自然不能说话,能说话她也不理他,谁让他一整日都不理她的,哼!
他微微挑了眉,拂手去了小仙法之际,顺势俯身两手撑在她身侧。
她小小的惊噫了一声,欲起身逃跑已是来不及!
他缓缓凑近慌张的小脸儿,低低的嗓音含着沉沉笑意,“当真要与我分房睡?”
她紧忙拿爪子抵上他胸膛,听得他这样明知故问,心底里的委屈便又涌了上来,别扭的撇过脸不看他,抖着嗓子决然道,“你走!我困了,我要睡了!”
拢在上方的人静默无声,也未再近前,她心头又是一酸,气恼的爪子上用力想推开他,却陡然手上一空,心头亦是一空……
猛地坐起身看向空荡荡的门口,门关得严严实实,好像他从未曾来过一般,似有凉夜寒风自紧闭的房门吹进来,吹得她心头一片冰凉,她不禁撇了撇嘴,逞强的话语出口已是鼻音浓浓,“竟然真的走了……哼,走了就别再回来!”又气又委屈的拽着被子躺回床上,忍不住又转身面向门口,却是蓦地一僵,枕边是含笑的俊脸……
她呆滞了几瞬,猛地拿爪子捶上他胸膛,眼底的水泽再也藏不住,不自觉的抖了哭腔,“你不是走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他抬手将小狐狸揽进怀里,任着小爪子落雨一般的往身上砸,他方才本是想逗一逗她,谁知她竟是急得连他的气息都未发觉,傻狐狸,心疼的抚上小脸儿拭泪,自责的轻叹道,“没走,师父哪里舍得……”
她心头一疼,又酸又软,隔着水雾濛濛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宠溺,不自禁的撇了撇嘴,哇的一下哭出声,哭的似个小娃娃……
他心疼得敛了眉,揽着哭成泪人儿的小狐狸抱进怀里,手覆上抽噎得直起伏的小脊背,一下下的拍着顺着,叹息的嗓音也有些干涩,“是师父不好,惹我的小十七难过了。”
她呜呜咽咽的哭着,哭得伤心极了,模糊的听得他这般说,便哭得更厉害,断断续续的哽咽着,“不是……是十七不好……是十七惹师父难过了……都是十七不好……”
他轻轻的叹了叹,眉心敛的更深,疼惜的轻吻落在她发间,柔声的哄着,“师父没有难过,不哭了,乖……”
她小声的抽噎着,把心底的懊悔和委屈都哭了出来,才退出他怀里,两手捧上他的脸,心疼的摩挲着,哭过的嗓音又哑又软,“师父,别难过,都是十七不好……”
他无声的叹了叹,轻轻勾起嘴角,一手覆在她背上拍着,一手抚上满是泪痕的小脸儿细细擦拭,“傻十七,师父真的没难过。”
她迷茫的忽闪一下眼睛,眼里尚余的水花便又滚出来一颗,楚楚可怜极了,“没难过?师父不是醋了么?”忽的想起什么,哭得红彤彤的大眼睛又盈了水光,委屈的垂下眉眼,嗓音闷闷软软的,“没难过为何一直不理十七……”
他无奈的叹息而笑,疼惜的抹着挂在小脸儿上的细碎晶莹,低沉的嗓音温柔轻缓,“本想让你自己反醒,奈何你这小脑袋,同你的狐狸瓜子一样不大好用。”
她懵懵的抬眼看他,湿漉漉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嗯?”脑袋不好用?她不是已经反醒出错处了么?不该让花球差点砸到旁的男人,不该让叶衡唤她做师父,她明知当年师父便因叶衡醋了,团子们三百岁生辰时师父又因他醋了,今日她瞧见他时便该早早的避开才是!
他宠溺的瞧着她一脸迷糊又明了小样子,着实无奈又喜爱,指腹抚着还沁着晶莹的眼尾轻轻摩挲,淡淡的语气很是意味深长,“若是为师去的晚了,你可是要同叶衡学吹曲子了?”手揽上纤弱的腰肢带近身前,“是不是还要唤他一声师父?”
她蓦地睁大眼睛,讶然失声,“怎么会!”眼前的俊脸倏然挑了眉,她不禁有些心虚,讨好的往他怀里拱了拱,讪讪的清了清嗓子,“咳,就算是要学,也断然不会唤他作师父的!”
似笑非笑的俊脸只挑眉瞧着她不说话,她自责的抿了抿唇,小手又捧上他的脸,柔柔的摩挲着,原来他是在因为这个醋着,真傻,她怎会唤旁人做师父呢,若还能再有来世,她亦只要他一个,师父是他,夫君也是他,只有他一个,只要他一个……
她撅起嘴在他唇上亲一口,娇软的嗓音里尽是心疼,“师父~十七怎会唤旁人做师父呢~旁的什么都不唤,十七就只有师父,唔,十七就只有墨渊一个师父!白浅只要墨渊一个师父!”
他被她殷勤讨好的小模样逗笑,覆在腰肢上的手不轻不重的抚弄了一把,“算你还有些良心!”
她娇滴滴的哼唧一声,软软的往他怀里蹭,爪子抚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委屈巴巴的闷声念叨,“日后若是十七再惹师父生气,师父便狠狠的罚十七,不要再让十七自己猜了,十七的狐狸脑袋不好用,猜不到……”贪恋的再往他胸膛里拱一拱,爪子紧紧的抱在他腰间,“师父~你以后不要不理十七了,好不好?”
他低头在她发顶印上一吻,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低低的应,“好。”手覆在娇弱的脊背上轻轻拍抚着,温柔的嗓音低的似轻叹,“今日的事是师父做错了,日后不会了。”
她猛地退出他怀中抬头看他,小手抚上他的脸,娇蛮的撅起嘴在他唇上啃一下,执拗的闷声争辩,“师父才没有错!明明是十七错了……”
她痴痴的望着温软的眸光,心底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疼,其实从前那两万年里,她有时同师兄们闹得太厉害惹他生气了,他也是会如今日这般不理她的,其实今日从苍梧之巅回来时都已近晌午了,他也不过是大半日未理她罢了,其实她抓上他手臂的时候,他都是轻轻的拂开她的手,其实他们用晚膳的时候,她煮的汤真的很难喝,可她给他盛的汤他还是喝了,是她自己太粗心了……
她指尖抚着修长的剑眉,抚着清朗的凤目,抚着英挺的鼻梁,抚着含笑的唇角,情不自禁的的轻轻呢喃,“师父……你同十七说说话吧,十七想你了……”
他浅浅的抿起嘴角,揽着她往怀里带一带,心底隐隐作痛,一整日未与她说话他又何尝不想念,今早他取了披风回来,方迈进大殿便瞧见叶衡手里摊着一把叶子,小狐狸正兴致勃勃的往跟前凑,倘若叶衡没有唤着师父要拜她,恐怕她早已同叶衡学上曲子了,当年他教她曲子之时都未见她如此积极,还有叶衡的那句日后是她的人,他当时确是有些醋了,可后来她追到苍梧之巅抖着小手在他身上摸索时他的醋意便也散了,后来不过是逗一逗她,却未想到竟是惹她如此难过,今日的事确是他做错了。
心底自责的暗叹,疼惜的亲吻印上额间,再印上鼻尖浅啄一下,低低的嗓音含着温柔笑意,“可还记得你初学隐身术时,偷偷溜进我房里,还躲在藏进被子里睡着了……”
她呆呆的忽闪忽闪眼睛,往事悠悠浮现,不禁甜蜜的笑了,指尖点上软茸茸的胡渣磨蹭着,娇糯的软软应声,“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