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悠悠的爬过了头顶,浅音阁的小厨房里飘出浓郁的鲜香。
白浅歪歪斜斜的坐在亭子里,手肘懒洋洋的撑在小几上,皓腕支着下巴,贝齿咬着唇,精致的小脸儿染着桃花色,一双满溢甜蜜的水眸痴痴的瞧着对面小厨房里的一抹靛蓝身影。
她的夫君同她清算旧账,清算了整七日,这七日来他们清算累了便睡,睡醒了便闲话家常,话着话着便又继续清算,可谓是尽情的享受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期间她数次嚷嚷着肚子饿,她夫君便尽心尽力的喂饱她,她嚷嚷着躺得身子都乏了,她夫君便好心的陪她做运动。整整七日他都未放她下过榻,且未让她吃过东西,最主要的是,未让她喝过酒!她觉着,她的师父真是越来越坏了!
墨渊端着做好的一碟子糖醋鱼出来,便瞧见他的小十七又在呆呆的望着他犯花痴,心头一片柔软,唇边不自觉的扬起笑意,矮身坐到她身边执起筷子剔鱼骨,几日未进食,这贪嘴的小狐狸怕是馋的紧了。
她软趴趴的倚在他身上,瞧着眼前这色泽饱满汤汁浓郁的糖醋鱼,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紧忙扯上他的手臂,“师父~酒呢!”
他忍俊不禁的拂手幻出一坛酒,还未及嘱咐少喝些已被她抢了去,好笑的夹起一筷子鱼肉喂过去。
她迫不及待的先嘬了一口酒才接下鲜嫩的鱼肉,吃的一脸满足享受还不忘含糊着埋怨,“师父也真是狠心~这几日都将十七饿瘦了~”白嫩的小指头比划着碟子里的鱼,“这里~我要吃这里~”
他夹起她指着的那块鱼肉喂到她嘴里,眉目敛着沉静的温柔,意味深长的淡笑道,“饿瘦了?”
刻意加重的语调惹得她脸颊一热,扭扭捏捏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糯糯的娇嗔,“我是说肚子饿~”
他又夹起鱼肉喂过来,低沉的嗓音含着浓浓的笑意,“为师说的也是肚子饿。”
她羞窘的两颊飞霞,娇软的身子贴在他手臂上扭了扭,“你笑什么?不许笑!”
他抬手把这磨人的小狐狸圈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忍着笑意逗她,“快吃,吃完了我们继续清算。”
她陡然一僵,抬起爪子捧上他的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软着嗓子央求,“师父~能不能歇几日~”
他不禁失笑,俯首印上沾了汤汁的小嘴儿啄了啄,“说笑的,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娇羞的翘起红唇,捏着小拳头恨恨的在他胸膛捶了一下,哼哼唧唧的扭过身子,缱绻的水眸转了一转……一手叠上腰间的大手上,体贴的夹起一筷子浸了汤汁鱼肉,回身喂到他嘴里,笑眯眯的软声道,“一会儿吃饱了……”话语忽的顿住,讪讪的清了清嗓子,她觉着她近一段时日怕是都听不得吃饱和饿这个两个字眼了,复清了清嗓子,镇定自若的道,“这都七日了……”
他环在腰肢上的手紧了紧,挑眉瞧着害羞的小娘子,笑意沉沉的搭话,“嗯,七日,小十七想说什么?”
她对上柔情湛湛的眸,心尖儿狠狠的漾了一漾,窘迫的娇呼一声,推着胸膛往后挪了挪身子,“哎呀~你别打岔!”
他含笑低低应声,轻拍上纤弱的背安抚炸毛的小狐狸,满心满眼都是甜蜜的愉悦。
她忍不住抿着嘴娇羞的笑,爪子搭上他腰间摩挲着,软糯糯的道,“师兄们的阵法图应是也都绘完了,一会儿师父便去瞧瞧吧~这都七日未露面了,也不知师兄们会怎么想~”唔,回头她得好好的讹上师兄们一笔,这七日的时限虽不是她求情帮他们求来的,但也可算作是她辛苦换来的~
他抬手为她理顺鬓边的一丝碎发,嘴角抿起点似有若无的笑,“嗯,还是你这个做师娘想的周到。”
她得意的挺了挺狐狸腰,娇笑着应声,“那是自然!”
他低低的笑了笑,拉着她的小手递到嘴边亲了亲,语气里尽是宠溺,“我现在就过去,你自己吃,吃完再去睡会儿。”
她殷勤的眨巴眨巴亮晶晶的黑眼睛,乖巧的点头,“嗯,师父放心去吧!”
他微挑了挑眉,瞧着这小狐狸一副急着赶他走的形容,无奈苦笑着暗叹,整整七日的缠绵,不但未疏解深埋的相思,反倒让他更舍不得与她分开半刻了,手覆上柔软的发,倾身印上乖巧的小嘴儿,狠狠的吮噬了一口才起身离去。
她嘴里嘬着筷子,望着繁花之间渐行渐远的颀长身影,嘴角抿起了一抹狡猾的笑……
……
大殿外,十六位师兄挥拳弄腿的活动着筋骨,师父给他们布置的课业,他们经过了七日的艰苦奋斗,于今早终于顺利完成了。
令羽瞧着身法还不大灵便的大师兄,自腰间摸出一小瓷瓶递过去,笑呵呵的同情道,“大师兄,我瞧着你腿脚还不大利索,我这还剩了些药膏子。”
众师弟闻言纷纷围过来,阴阳怪气的关怀道,“大师兄,咱们的伤都好了,怎就你的还未好利索!诶~莫不是你哪里得罪师父了吧?”
叠风将悠远的目光往远方的山峦望了望,此事他这几日也琢磨过,他觉着,身为师父的首徒,师弟们的师兄,师父要责罚师弟们,那定是他这个做师兄的没有教导好师弟们,是以师父对他下手重些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师父此番到底是因何将他们揍了,他却是没琢磨明白。他抬手拍上九师弟的肩,凝重的道,“不必了,你日后要留在昆仑虚孝敬师父师娘,这药还是你自己留着备用吧。”
众师兄齐齐将心照不宣的眼神递过来,令羽的嘴角颤动了一下,默默的将小瓷瓶又收回了腰间,有备无患……
子阑往后山方向瞟了一眼,笑得贼兮兮的,“诶,先前师父说,让咱们三日绘完阵法图,你们说,这七日十七是如何留住师父的?”
众师兄不甚整齐的清了清嗓子,各自抬头望天,这种事,咳,还是不要说出来才好~
对于师父他老人家明明交代了三日抄完,但到了三日头上却未见师父他老人家身影,十六位师兄皆知,定是十七师弟的功劳!他们一边默默感激着十七师弟,一边暗暗感慨着这朝中有人好办事,当初他们费劲心力的撮合师父和十七,真是明智之举!
他们赏完了天色转回身打算就着十六方才的话题,深入的探讨一番,忽闻沉稳的脚步声入耳,师兄们齐齐抬眼望去,便见师父他人家满面春风的踱步而来,且看起来心情颇佳的样子!
于是他们心里头对十七师弟的感激之情便又攀升了一节,同时打心眼儿里的佩服这个十七师弟!自打九万年前,十七上了昆仑虚第一日便敢跟师父顶嘴,撒娇耍赖闯祸犯错更是家常便饭,这些事于他们来说可是从不敢做的!他们拜师这么些个年头以来,师父他老人家虽从不会严厉的斥责他们,但那不怒自威的气度摆在那里,他们向来是不敢放肆半分的!可这个小十七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娃娃,却偏敢往师父身边凑……
他们深切的觉着,他们这个十七师弟的胆色,他们这辈子怕是都赶不上了!
……
墨渊缓步到大殿落座,长衫忙活着奉茶,叠风将一摞厚厚的阵法图呈上来,其余弟子侍立两旁。
他瞧着弟子们脸上的伤都已好利索了,垂眸浅抿了口茶,这七万年弟子们确实长进了不少,无论是修为,亦或是心性。先前初醒来时,听闻他们说着如今各自建立的功绩,他既欣慰又为他们骄傲。
他们跟在他身边时日最长的也有十几万载了,他看着他们努力上进,褪去生涩,一点点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如今能回去帮衬帮衬家里自然是好事。他望着眼前这一张张英朗的面庞,经过七万年的岁月磨砺,他们已是铮铮男儿,再不是初上昆仑虚的稚嫩少年。
眼前忽然浮现出当年他们一一拜师的场景,还有被他收养的小令羽。唇边浅浅的勾起笑意,心底竟有些舍不得这些孩子们离去。不禁暗自苦笑,他有多少万年未如此感怀过了?自打同十七成婚后,这万万年被血腥和岑寂洗礼过的心都变得软了。
七万年前他走的匆忙,未来得及嘱咐他们什么,如今有足够的时日,他却觉得已没什么需要他这个做师父的嘱咐提点了,最后只执起弟子们绘制的阵法图细细的查阅,温和的道了一句,“你们都去忙吧。”
众师兄愣愣的应声退下,退至殿外了还未缓过神来。他们方才可是瞧见,师父他老人家对他们笑了?!他们上昆仑虚的这些个年头里,可是从未见过师父笑啊,更别说对着他们笑了!他们有幸见着师父他老人家那颠倒众生的淡笑还是托了十七的福,而自打十七上了昆仑虚后,师父那罕见的笑也就只对十七毫不吝啬罢了!今日,竟是对着他们笑了?他们仔细的回想过往,那时候他们就算功课做的再出色,师父也只是给他们一个宽厚温和的眸光,亦或是微微那么一額首罢了,如今日这般凝望了他们半晌,而后对他们那么一笑……
众师兄心里头立时洒满了骄傲的愉悦,说不出的欢喜!他们虽然一个个皆是铁铮铮的汉子,但对于被师父他老人家夸赞这件事上,其实他们同十七师弟没甚分别!于是乎众师兄揣着满心的欢喜,自发的将昆仑虚里里外外彻底的又给清扫了一遍!且心有灵犀的将库房里可用做滋补的药材吃食,皆摆到了最显而易见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