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月底的时候四哥才从西海回来,逗弄了阿离一番,四哥便将我喊到一边,神情严肃的说折颜在西海皇宫等我,说是有话要同我讲。这倒怪了,他有话要讲,为何不回青丘,反到让我千里迢迢的前去西海。我将这话问与四哥,四哥答道:“折颜说了,你若是听了他的言语,必将拖着他再赴四海,既然如此何必折腾,不如他就在西海等着你罢。”
这老凤凰葫芦了里究竟卖了什么药?回回都爱这般神神秘秘的卖关子,实在讨厌,我就偏不着他的道。直到将阿离送回天宫,才慢慢腾腾的招来一朵祥云,前去西海。
四哥之前交待,到了西海只管说自己是折颜坐下的仙使,果然即刻便有人领我去了折颜的住所。待领我那人离开,我便放开姿态四处打量,乖乖,这西海水君不会是把自己的寝殿让与折颜那只老凤凰了吧,瞧这金碧辉煌的。
瞄见折颜从旁边出来,我转身正想打趣他几句,却在瞧见他脸上那副凛然的庄重模样时住了嘴,不知怎地,我这颗狐狸突然心七上八下的颤动起来,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几分。折颜只瞧着我不说话,我知他那老人家的毛病又犯了,心里怨他面上却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你且将你那关子藏得更深些罢,左右我是不急的。”
“哦?不急。”折颜终于舍得换副面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我倒要看看,待会儿等你见了我要你见得人之后,急是不急!且随我来。”
我一路随他走了不多久,便进了一处药香四溢的寝殿,想起四哥说过,西海大皇子身染重病,想来这是那大皇子的住处,折颜带我来此作甚?果然,绕过几道纱幔,就瞧见一个面黄肌瘦的病弱青年躺在不远处的卧榻之上。折颜也不解释,直接将我带到那青年的面前。
“这就是那西海大皇子?你带我来瞧他干嘛?”我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
“是。也不是。”折颜笑得神神秘秘,许是见我快要发作了,他连忙咳嗽一声,作出一副正经模样看我,“你们青丘狐族的追魂术不比我的差,你且去他元神里查看一番,自然便知我是何用意。”
看来这老凤凰是要将关子卖到底了,不过以我对他品性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千里迢迢将我叫来此地只为戏耍一番,定了下心,我心中念诀,快速施展起追魂术,进了这西海大皇子的元神之中。
这大皇子仙气微弱,元神之中并不见异样,我四下走动也都没瞧出什么所以然,正想离开去问折颜,却在经过一个幽暗处时,感知到一丝似曾相识的仙气。我与这西海大皇子今日之前从未蒙面,何谈相识。更何况我自入他元神以来,触到的都是另一种仙气,现下这丝仙气,显然不属于这大皇子,莫不是这元神之中还有旁人元神?
我的狐狸心又再度狂跳起来,无数思绪从我脑中飞过我却全然顾及不上,只一心要往那幽处寻去。待到穿过一片迷雾,看清不远处的那道残魂时,我膝盖一软,瞬间瘫坐地上。方才走进这里时我便有了一丝感知,却丝毫不敢给自己丁点希望,害怕所盼成空,如今看见眼前那人,只觉得不管是身体还是头脑都成了空白,世事不知了。不错,眼前那具靠着破碎魂片自身的灵力,一片一片重新结起来的微弱神识,正是我苦等了七万余年恩师,墨渊。
瘫坐了半响,我蓦地回神,挣扎着爬起身,趔趔趄趄的向师父奔了过去。走近了才瞧见师父的元神是何等的残破,魂片零散的堆积在一起,勉强组成一个飘渺的人形。我那曾经叱咤风云的师父,怎生竟沧桑成了这般模样。他那曾经强大无比的战魂,竟弱得要靠那西海大皇子的一缕仙气来护养。而我守在旁边,对如何助他全然无策,心里又急又躁,只恨自己无用。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力量将我拖出西海大皇子的元神,又拖出西海大皇子的寝殿,方才听见折颜的声音,“如今墨渊元神很是不稳,你仔细再碰散了他!”
“折颜,我要救师父。”我手扶一旁的雕花金柱才堪堪稳住身行,声音却平静,连我自己都意外自己现下竟能这般冷静。也对,师父已经找到了,即便他还需再睡上几千几万年,我也只管等着便好,过去那毫无希望的七万年我都等下来了,更何况是现在。我实在没什么好焦心的了。
“要靠这西海大皇子的元神,确实不够墨渊所需的养护。但若救他还需从长计议,急不得一时。他如今元神这般零散,怕是需要用上天族圣物结魄灯,那结魄灯乃是大洪荒时代父神所造,有结魂补魄的功效,只需将之放在此处燃上三日,便能将墨渊那灵散的元神结得完好如初。只是……”折颜顿了顿,又神色复杂的瞧了瞧我,“只是这灯当初属于素锦族,为太子侧妃素锦所有,现如今就在那洗梧宫里,据传闻太子夜华将之视为珍宝,一直燃在自己的书房之中,任何人不得靠近,更别说借用了。”
难怪这老凤凰用这种眼神看我,原来是这么个缘故。起初我确实有瞬间的冲动想即刻就去天宫找夜华借灯,但想到当初在大紫明宫的遭遇,我又硬生生的压下了这个心思。不是我小人之心,而是我实在担不得借灯失败的后果,漫长的等待不可怕,怕的是师父元神修补不齐,伤到根本。
“那夜华君虽与我化身的凡人有过一段旧情,可我也委实不知他会否卖我这个面子,你先容我想个万全的法子方才稳妥。”我哑着嗓子说道。
“这样也好。”折颜点头,“我估摸着你此刻定不愿离开西海,故而跟西海水君打了招呼,你只管住下便好。我这边回去同你四哥也商量商量,看看还有何良策。”
“你倒是懂我。”我堪堪扯出一抹笑,“师父在何处,我自然便在何处。”
“你对墨渊究竟是……”折颜话只说了一半就收了声,我也没心思管他,好一会儿才听他长出一口气,继而说道:“当初你说墨渊在若水河畔让你们一众师兄弟等他,我还当是你伤心过度产生的幻觉,他墨渊就是再神通广大,如何抵得过天命。直至前几日在这西海皇宫探得他的元神,我才算真正服气,不愧是墨渊,一诺千金,言出必行,实乃峥嵘男儿本色,叫人佩服得紧。”
“那当然,他可是我师父。”我忍不住莞尔,“是这四海八荒最好的人,谁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