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明月今归否 >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求医

明月今归否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求医

作者:萧伶舟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5-02-17 01:51:01 来源:文学城

长鱼舟时冷时热,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得有人在怒吼。

“庸医!都是庸医!”

“他是病秧子没错,可区区一个风寒还治不得?!”

“滚,都滚!”

“长鱼舟,他们都是废物,我这就带你去其他镇子,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三个!撑住了不许死,听到没有?!”

长鱼舟意识迷迷糊糊,想开口与他说“不急,没事,我撑着不死”,奈何既张不了口,也睁不开眼,只知这人抱着自己喂参汤,灌了一脖子一口也未喂进来,便骂了一声,继而继续耐心将余下药一点点喂给他,再抱着他上马车行路。

无遮日夜不休地行路,得亏长鱼舟这三匹宝贝马耐力体力都极好,休息一两个时辰就能行路许久,终于在多日辗转之后抵达?岭佰草山庄。

佰草山庄看病只两点规矩:一,不惜金银;二,听天由命。

说白了,来佰草山庄医病的不管是保家卫国忠臣还是穷凶极恶之人,只若有钱给治,没钱请。且确保能治才接诊,若是非要治治试试,那救不救得活就听天由命,掏出来的银子万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一片金叶子换得无遮带着长鱼舟上佰草山庄先去厢房里躺上一会儿,不多时打外面走进来一个十五六的绿衣少年先给长鱼舟诊了一番,越诊神色越是凝重。而后又请了个年长的,亦是摇头。再便说若要请佰草山庄的庄主出诊,诊金百两。

无遮掏出百两银票,少年一招手,两个小厮抬着步辇站房门口等着抬人。无遮看着这慢悠悠的动作便来了气,兀自将人打横抱起:“诊室在哪?我抱他去。”

少年在前方引路,步子倒不是慢,绕过一片假山林石,前面是一间雕梁画栋的楼阁,少年掀起珠帘,无遮抱着人进去,就瞧见屋里一个青衣老者坐在案前喝茶,这便是佰草山庄庄主范决明。

范决明今年六十有三,他头发斑白眼眶深陷,鼻梁甚高,嘴唇甚薄,一双眸子鱼鹰似的犀利。他瞧见人进来,遥遥一指木板床,语气平得毫无波澜:“把人放哪儿,你出去。”

无遮知道医者大多性子都有些奇怪,好性子地转身出去。

范决明诊断极慢,无遮蹲在院子里,一墙之外匆匆步声、家属哭声虫似的往耳朵里钻。他越听越是烦躁,手下无意识撕扯小树新长的叶片,在指间碾碎。粘腻的汁液渗进指缝,像是多年前洗不净的血。

直待无遮快要将院里一颗小树新长的叶子薅秃,范决明才推开门,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无遮和光秃秃的树枝:“进来吧。”

无遮跟着进门,见长鱼舟躺在赤条条躺在床上,满身银针,头上覆着块湿布一条薄被堪堪将下身遮住。

范决明又端起他的茶杯饮上两口,不紧不慢道:“他这风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先前一直用猛毒之物压制病气,但那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体扛不住,积累的病气一下子攻上来,所以病得尤为厉害。我已经派人下去煎药了,最多两日便可退热,但还需慢慢调养,卧床服药一个月慢慢祛除病气。这一个月的药费连着住宿、药童服侍,一百五十两银。”

无遮颔首,从怀里摸出荷包置于桌上:“还差百两,请先生稍等一日,明日我定凑齐。”

范决明颔首,又道:“你是他什么人?”

无遮微一迟疑:“我是他幼弟。”

“嗯,”范决明捻了捻山羊胡,“我提前与你说,他并非原本就体弱,而是早年身子被各种毒物侵蚀所致。眼下我只能医他的风寒,却不能根除他积累的余毒。”

无遮蹙眉:“你说余毒,什么意思?”

范决明奇怪地瞥他一眼:“你既然是他幼弟,不知他是个半药人么?”

无遮面色阴沉:“药人我知道,半药人是什么?”

“就是未能成功炼成药人的。虽然他也对毒有着异于常人的抗性,但到底只是个半成品,非但没有药人过人的伤口愈合力,反而连寻常人都不如。”范决明道,“他就好比一颗,已经快要被虫蛀空的树,虽然这些年他也有用药物调养,但施肥只能拖延这棵树的死期,无力回天了。”

无遮心头轰地一声,诧异地张了张口,半晌才出声:“你说……他治不好了?”

范决明点头:“若能免于操劳,安心寻个僻静之处修养度日,大概还有个十来年可活。可若还像现在这么折腾下去,七八年都算长了。”

无遮一时不知做何反应,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长鱼舟:“那该服什么药延命?”

“他自己应该是有个方子的,”范决明道,“他身上的安神香倒像是池未央的手笔。”

范决明与池未央有些渊源,池未央的师傅是范决明的师弟许朴硝,其人天赋极佳,但向来不受门派规矩拘束,又是个风流胚子,后来净身离了师门闯荡江湖去,又收养了故去友人之子——池未央。

虽说脱离门派的许朴硝是按着自己的行医配药风格教导池未央,并未未传授他佰草山庄秘术医谱。但范决明对他师弟到底还是熟悉的,故而倒不难分辨出池未央的手笔。

“若药方也是池未央开的,按着原先那个服用便是,擅自更换药方反而对他有害。待他醒来再问他那药方吧。”

无遮颔首,范决明又扫了他一眼:“几日没合眼罢?磬禾,带他去西厢休息。”

他正要说话,范决明又道:“他有我们的人照看着,你在这杵着也没用。”

无遮想确实如此,遂跟着绿衣少年离去。

休息一夜,转日一早无遮去山下镇子的典当行,将身上乱七八糟的物件包括那件狼皮裘往柜台上一摆。掌柜的掏出一片琉璃镜细细看,最后伸出两个指头:“二十五两。”

无遮登时急了:“这么些东西才二十五两?”

掌柜扯着那个狼皮裘:“小公子,你这些个东西里,也就这个狼皮还值点银子,给你算二十两,其余的零七杂八凑在一起也就五两最多了。你但凡换个别的当铺,可未必出得比我更多了。”

他身上没什么值钱东西可当,思索片刻,目光落在了腰间长剑上。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摘下剑来:“你瞧这个多少钱。”

掌柜费了十成的力才将剑拔出来。这剑单看剑鞘很是普通,待拔出剑来,却见剑身莹白,材质似玉似石却唯独不似金,剑身雕着云纹,尤为风雅好看。

掌柜的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的剑,也不知该如何定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无遮冷笑一声:“多了我也不要,你给我二百两,好好收着这把剑莫要磕了碰了丢了,我过阵子花四百两赎回来的。”

掌柜的接过剑来,取出百两银子给他,满脸犹豫。无遮耐性全无,眉目间隐隐透着分杀意:“要不要我刺你一刀,让你瞧瞧是不是削铁如泥的好剑。”

掌柜的最怕恶人,连忙点头哈腰,希望赶紧送走这瘟神。无遮把银子把银票揣进怀里:“最多两个月我一定来取这把剑,劝你把这剑藏好了莫让人看见,省得引来杀身之祸。若是让我瞧见你带着剑跑了,天南海北,我定把你的项上人头扯下来。”

掌柜的脸色煞白,无遮则瞧也不瞧他,抱着自己的狼裘走了。待回佰草山庄,磬禾来说长鱼舟已经退热了,中途醒过一次,不过身体是在虚弱,如今还睡着。无遮颔首,将银票交与磬禾,去东厢房照看长鱼舟。

因长鱼舟已无甚大碍,故而整个房中只有一个婢女立在床边守着,无遮遣散婢女,在床边坐下来。

床上人脸色比前几日好点了些,脸色仍是苍白,但终不是那副纸人的模样了。他唇色本就浅淡,一病来就彻底失了血色起了皮,无遮从旁侧取来一杯热水,用指头轻轻蘸上几滴轻轻点在他唇上。

对于长鱼舟是个短命鬼这件事,无遮此刻才后知后觉,于是看向长鱼舟的目光又多了些别的什么,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按范决明的话来看,长鱼舟这身子多半是他自己作的,为了在魔教站稳脚跟还是在江湖平步青云?总之在无遮看来净是些无聊的原因。他连福薄都算不上,自作自受,好好活着不好?

生着这副娇贵的模样的人,竟也肯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无遮目光描摹着长鱼舟清逸俊秀的眉眼,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上他的脸颊,他低头喃喃。

“病秧子。”

“短命鬼。”

“我知晓沈郁为什么认你做兄长了。”

“当初我便该直接杀了你,又或者由着你病死。呐,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心思好说服自己救你?我分明都劝过自己了,谁知——”

谁知你这短命鬼竟也没几年活头了……

那人不会应他,睡着的长鱼舟安安静静的,他不喜欢安静的长鱼舟,他想让这人与他斗嘴,对他笑。这人本该是抹明艳的颜色,不该这般淡淡的,好似随时会随风散了似的。

无遮自己也分不清命运作弄的究竟是长鱼舟,亦或是他。

他望向长鱼舟,目光陡然温和下来。

“罢了,短命鬼才相配。”

“你这条命是我的。”

你是我的。

而后几日长鱼舟醒得断断续续,每每清醒之时总能瞧见无遮守在身边,不过他乏力得很,未能与他说些什么。又过了几日,长鱼舟精神好了不少,自行倚着软靠喝药,未遮坐在桌旁掰一只烤鸡剥得满手油光,满室香气四溢。

长鱼舟苦了脸:“你不觉得在病人面前吃烤鸡有些残忍么?”

“镇子里的陈记烤鸡虽是小门脸,但他家秘制配料味道实在不错。你瞧,这鸡腿撕开竟还有汁水,嗯,香,真香。”无遮又摇了摇酒壶,“还有这酒是附近山里的野果酿成的,清甜醇香。

长鱼舟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告饶,无遮抿唇一笑,长鱼舟遂放下粥碗,靠着软靠看无遮吃鸡,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

其实发热晕倒在马车里的时候,他曾听到无遮在马车外自言自语,大抵都说了什么他已然记不清了,但他知道无遮曾是想杀了他的。

无遮明明可以放任他病倒在广袤草原之中,病死、饿死或是冻死。哪怕是他自己都明白,若想让他死,这是最好的方式。再想保险些,补上一刀也是使得的。

但无遮没有。

他的纠结他的迷茫,他与自己争执,这些长鱼舟都听在耳朵里。从查尔拉草原到浺岭,快马加鞭也要四五日,他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带着自己翻山越岭来浺岭求医,不眠不休,这中途还走过不少小镇看过不少郎中,这些,长鱼舟全都记得。

长鱼舟始终不懂这个少年。

初见时他二人刀剑相向,少年近乎是玩味又恶劣地在他肩上咬了个血印子,像是战书,又好似给猎物作了标记一般,长鱼舟只觉得他危险至极。

再见,少年设计相邀,二人一场交易往来,他的目的叫长鱼舟摸不着头脑。

此番同行,长鱼舟恍然发觉,这少年其实没他想象得这般复杂,他也是个普通的人,也有孩子心性,索然偶尔顽劣,但本性非是恶人,反而骨子里透着君子气,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更讨人喜欢。

这次他病急,少年所作所为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长鱼舟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可就是隐隐觉得这人与他自己有些像。

若有机会,再多了解了解他也好。

那边,无遮快要被长鱼舟盯出个洞,不过他也沉着,慢条斯理将最后一口鸡肉送入口中,又仰头喝光了壶中甜酒,继而用一方浸了水的小帕子擦手。

长鱼舟的目光便又落在了他饮酒时露出的光洁下巴上。因与他在沙漠采药日日风吹日晒,无遮的脖颈和手被晒成小麦色,但面具之下的脸还是白的,倒似是面具之下又扣着一具面具。

这般来看,眼睛上也会留着印子么?熊猫似的。

思量到此,长鱼舟不住发笑。

无遮看着他:“你笑什么?”

长鱼舟:“好奇现在你面具之下是什么样子。”

此刻无遮也不想再说什么分不清是威胁还是轻薄的话来,他叹了口气,过去在他身侧坐下,一手按上他的双眼。

长鱼舟被这手冰了一激灵,对面传来无遮的声音,低沉干净,井水似的:“你不是想知道么,别动。”

长鱼舟便不动了,而后他的手被抓起来,缓缓按在无遮的脸上。长鱼舟轻轻抚摸这张脸颊,凸起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棱角分明的唇……他拼不出这个人的容貌,只凭骨相得知这张脸定然俊美非常。

修长睫毛宛如蝴蝶在他掌心微微颤动,他听见对面无端停顿的呼吸声。

“好了吧?”无遮将他的手从脸上放下来,扣上面具,这才收回遮着他眼睛的手。长鱼舟睁眼,瞧见一双泛红的耳尖。

他心中暗笑,面前人情绪却不大好。于是他问:“怎么了?”

无遮抬起来头来,银亮亮的面具对着他,从双眼空洞能窥见一双清澈而黯淡的招子:“沈郁知道你活不久了么?”

长鱼舟微诧,但很快笑开。窗外有鸟雀鸣啼,他的目光便寻着声音飘过去:“他不知晓,我也不打算让他知晓。七八年的时间足够我做许多许多事,待我真熬不动了,就与他留书信一封,说我云游四方去了。”

“你连他都骗么。”无遮凝视着他,“我也分不清你究竟是温柔还是残忍。”

长鱼舟仍是笑着的,好似只若笑着,便不会疼。

即便提前知晓未来会遇见这么一个人,会渴望能守着他春去秋来,他也仍是没法惜命。

因为唯有如此,他才有护沈郁无虞的能力。

所以到底还是无悔的,只是遗憾罢了。

“劳你为我保密,”长鱼舟故作轻松道,“莫让沈郁知晓。”

无遮默了默,忽拍桌而起:“我为你保密?长鱼舟,你当我是什么好人?”

长鱼舟却只是瞧着他笑。

“你能隐瞒一日两日,真能瞒他一辈子?”无遮说罢,却见长鱼舟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神情,终冷冷一哼,“算了,随便你。到头来你孤苦伶仃独自赴死,他得知真相追悔莫及,你们两个谁都不得好过,倒是和我心意!”

风声阵阵,鸟雀争鸣。

长鱼舟静静望着他,忽而轻声道:“你说你恨他,可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你说你不是好人,可我觉得你是。换句话说,对我而言,你是。”

这话如一记重锤砸在心口,砸得他满腔酸涩,砸得他哑口无言。

无遮偏过头去,用近乎喃喃般的声音道:“长鱼舟,你若是信我,迟早是会后悔的。”

长鱼舟却只是笑。

他这辈子,只若是他觉得值得的人便会真心相待,便是日后看走了眼被人背后捅刀子也都是自己选的,他绝不悔。

如此,至少落个活得轻松。

毕竟,他这一辈子已经够短的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