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沉山河 第2章 第 2 章

雷五拿钱的手收了回去，甚至多了想把钱要回来的心。

但他一路上看了沉梧好几眼，看着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看着她半个自己那么瘦，不由地想起了家中的妹妹，如果他不是来雷府当侍卫，家中弟弟妹妹大概也会饿成这样瘦吧。这样一想他就感慨，放在腰间的手就往怀里塞，那儿有今天发的两个月饼。

领到桌子边上雷五就停下了，把怀里的月饼递给了沉梧。

“唉，丫头你就吃吧。”他并不知道多少事，但看府上的氛围也能猜出来。他说不定也会死，当值的时候又不能吃东西，不如给她，积点功德。

沉梧平白得了两个月饼的馈赠，看着雷五一脸“今天真是做了不少好事”的自得，感谢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坐在犄角旮旯一桌，桌子小，只摆了六张凳子，算上她这张桌子只坐了四个人。

其他三个人，一个是油头粉面书生装扮的男子，端的是玉树临风的架子，长得却是大风刮过的草率，手捏着一把折扇，神神叨叨地望着正厅的方向；一个是穿着紫色衣裳的娇媚女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注意到沉梧看她，就抬头挑眉递了个媚眼，而后又低下头什么都不管；还有一个是位健硕的女子，红色劲装勾勒出精壮的线条，英气的眉眼之中是与外表完全不符的紧张，藏在桌下的左手也捏着指虎不放。

似乎是注意到这张桌子上只有他一个男人，书生“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展开了。

“倒是什么人都能来参加中秋宴了。”书生阴阳怪气地瞥了沉梧一眼。

她左右看了看，诚然，她是这里看着最稚嫩的一位，但她不觉得这个男的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自己。旁边的侍女大概也不认可，听着这话忍不住背过身去了。

没有人搭理他，红衣衣服的只顾着紧张，紫色衣服的充耳不闻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这中秋宴虽然说是宴请天下宾客，但看雷老板接待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没人搭理他那书生也自顾自地说下去了，手中的折扇微微摆了摆，只是人有些不忍直视罢了。

“一半是站在他这边的，一半是与他有仇但虚以委蛇的。他们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就摆这一场酒席，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沉梧忍不住听了，一见有人感兴趣书生就来劲了：“来的虽然也算有名有姓，但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们就是身后之人放来表态的，比如那是景门山的三当家，虽然他与大当家是亲兄弟，但能力一般，也就名头大而已……”

书生侃侃而谈的状态太过不要命，沉梧也不敢听了。观他面相就知道他身体虚浮，观他动作就知道他是个花架子，竟然有勇气对别人评头论足。他要是有什么背景也就算了，沉梧没有，她不敢再掺和，目光悄悄移向一边。

紫衣女子往她这边挪了位置。

“妹妹来做什么的？”声音也娇媚，纤细的声音和煦的态度让沉梧忍不住回答着她的问题。

“来吃饭。”一个十分朴实无华的原因。

“听说后门那边有给百姓施粥发包子呢。”紫衣女子听着笑了笑，看了眼沉梧手上啃了两口的月饼，而后往上看向她略微呆滞住的脸。

沉梧狠狠咬了一口月饼，她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就先去后门领完包子再来赴宴了。

“不过妹妹大概不是普通人。”紫衣女子被她的动作逗笑，“我叫紫菀，妹妹叫什么？”

“沉梧。”

“哦。”紫菀的声音就像是长叹了一口气，和她坐一桌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厉害人物或者是厉害人物的裙带关系，问个姓名不过是出于礼貌，她懒得和沉梧细讲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就像她也不会问沉梧名字是哪几个字一样。

“我是来赚钱的。”紫菀这样说道，她懒散地撑着头，也不往别处看，只盯着沉梧。

“赚钱？”沉梧对钱有些兴趣，但她不觉得一个陌生人来找自己搭话是有什么赚钱的好法子。

紫菀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沉梧不习惯别人的触碰，身体忍不住缩了一下，她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只能强忍不适。

“赚这种钱。”紫菀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半钱银子，沉梧觉得有些眼熟，摸了自己腰间才后知后觉，那是她得来的半钱银子。

又是“啪”的一声，书生注意到他被所有人忽视了，负气收起了扇子，转过去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紫菀将半钱银子丢回了沉梧手中，她做事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对着沉梧这样有些戒备却又好骗的人，她反而没有图人钱财的心思。

“哦！厉害！”沉梧拿回了银子忍不住惊叹，她对别人的触碰十分敏感，但竟然毫无感觉地被摸走了腰间的银子。

紫菀笑了笑又挪回了原来的位置，她只是一时兴起搭了话。真本领还要看她们日后有没有可能再遇见。

人大概是来齐了的。就像那书生说的，那些大桌分成了两边，泾渭分明的，每个人都压着剑拔弩张的怒气，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推杯交盏。

不过这与沉梧没关系，她坐的桌子能瞥见一点大人物的交锋已经算很了不起了。只是就算是无名小卒也逃不开，旁边的侍女不见了，多了很多侍卫守住了各个角落。她还瞥见了雷五，伸手打了个招呼。

她并不紧张，即使她看见雷五表面镇定腿却在打颤。

这是一台凶险的戏，但她有足够的底气独善其身。说不定自己能借这场中秋宴炒点名声呢？沉梧挺直了脊背，尽管她闯江湖不是为了扬名的，只是闲来无事，混口饭吃，但人总是喜欢被喜欢，被崇敬，何况她不是一无是处。

但是，她望着那些人，他们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却不是一个整体，只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凑在一起，或者说被迫绑在一起。

她想要的不是这个，她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