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句话把周霖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嘴巴动了好几下,愤恨地转身出去了。
蒋老叹了声,替周霖说好话:“姑娘别生气,周霖他也是担心你。你是没看见,这几日他都要急疯了!太阳快出来都不肯回房,非要守在你门外!若是活人,他这三日不吃不睡,不一定憔悴成什么样了呢!”
阎月也觉得自己的话重了,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扎刀子么!
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她只能问:“那把他叫回来,哄两句?”
蒋老笑笑说:“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备不准还会说些不好听的,让他自己待会儿吧!倒是还有个人,从你受伤跟回来便也守在外面。”
阎月瞬间想到那方脸鬼,问:“那人是秦捕快吧?”
蒋老点点头:“这两日,我都让他在我屋里歇着。若你想见他,我将他喊进来。”
阎月本想跟秦捕快了解下情况,让楚枝先回去睡,免得白日说书没精神。
楚枝却说:“茶楼已歇业三日了!你受伤昏迷,南青姐也起身艰难,我哪还有心思说书?”
秦捕快进门正听见这句,愧疚地垂头躬身向阎月道歉:“对不住,都是在下连累姑娘受伤,还耽误了茶楼生意。”
阎月语气不善:“你知道就好。”
秦捕快更加神色无措,无所适从杵在原地,看样子几乎想要跪下磕一个了,耳朵却听到两个字。
“坐吧!”
待秦捕头忐忑坐下,阎月再度开口问:“为何你不从一开始就跟我说明白?”
秦捕头嗫喏道:“因为,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对不对。真是对不住……若我知道他是妖,定不敢让姑娘涉险……”
秦捕头没家没业,所以谁有事他都乐意顶班,就算没人找他帮忙,他自己也会用闲暇时间继续调查案子。
他第一次怀疑杨进,纯凭捕快的直觉,觉得这人不对劲儿。但哪里不对劲儿,他也说不上来。
后来他拿着画像去给一位受害的姑娘看,经过指认他才去抓的人。
谁知抓人当晚,便又有姑娘便又遭了毒手,一下子洗清了杨进的嫌疑。没等他拿到确凿证据,知县大人就将人放了,还革了他的职。
他气不过,虽然朱捕头派人跟着杨进了,但他不放心,还是暗中跟去了。进而发现这厮似是盗贼出身,脚上功夫极好,竟很快甩掉了跟踪的两名捕快。
他仗着对城里熟悉,继续跟上杨进的脚步,却还是在尤家附近的街角处,失去杨进的踪迹。
本以为跟丢了,谁知后脑一棍子,直接昏倒了。
幸好他身子骨结实,很快就醒了,发现自己正躺在尤二姑娘的床上。他这才意识到上了当,杨进是故意甩掉别人,引他上钩好栽赃!
他一时恼怒,想将人按住,也能算是抓现行了。不想竟完全不是对手,豁出性命,也只是在对方腿上咬下了一块肉。
那时尤家姑娘已经喊人了,杨进一个跃起就翻墙跑了,他费劲巴拉追出去,没想到直接就被拧断了脖子。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鬼,无人能看见他、也无人能听到他说话。
他原本寄希望于尤家,想着等尤家报了官,便能知晓那晚杨进才是采花贼,他真的是捕快。不想尤老爷怕影响女儿名声,不许家人报官,那么也就无人能知晓,他最后做了什么。
秦捕快说,半盏明月茶楼名声在外,可他原本是不信的,只当是茶楼搞出吸引客人的噱头而已。
可那时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来试一试。谁料刚进来就见到阎月在跟周霖这个鬼说话,还让周霖去跟其他鬼客人聊天,找些奇闻轶事做说书素材。
他怕阎月不肯帮忙,于是故意说得神神秘秘,想引她去帮忙继续调查……
阎月一直在给楚芝转述秦捕快的话,楚枝听到这直接就跳脚了:“好哇你!你是故意害我们东家!”
阎月连忙替秦捕快说话:“他也不知道杨进是妖啊!但凡知道,还能不知死活凑上去,惹得杨进报复不成,干脆直接杀了他泄愤?”
楚枝气冲冲道:“那也是他自己作的!你和南青姐做错什么了?遭了这么大罪……”
她说着说着小嘴就瘪起来,又要哭。
阎月戏谑道:“是谁先前百般维护那兔妖,还说小白咬他不对呢?”
楚枝圆脸倏地一红,嗔道:“哎呀我年纪小,难免识人不清嘛!以后我再也不喜欢容貌俊朗的了,看见俊朗的来茶楼就给他打出去!”
白尘:……?
阎月咯咯直笑,扯动肩膀上的痛楚,疼得倒抽气。
“你这会儿少逗她笑!”南青迈步进屋,柔声斥楚枝:“她伤口上有妖力,还没愈合好呢!小心笑大了把伤口崩开。”
阎月赶紧拉过南青,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一番,“你如何了?都伤哪了?我还注意压着说话声音,怎么还是把你吵起来了。”
南青似乎不习惯这种亲昵,别别扭扭地说:“我没事。何况我是妖,总比你一介凡人强多了!”
相处这些日子,阎月已经摸清了南青的性格。
她是那种自以为面热心冷的人,实际她皮笑肉不笑的待客方式,连客人们都感受得出来。而她的心,也根本没有那么冷。对毫无边界感的楚枝,对呆憨笨拙的自己,她从来都是竭尽全力。
阎月指着秦捕快说:“秦捕快刚说要把他的积蓄赔给咱们,虽然不多,也是份心意。”
南青淡淡地说:“我没事,全凭东家安排。”
阎月点点头,又问秦捕快:“如今杨进已死,你的执念应该破了才是,为何你还在这儿,不入轮回?”
秦捕快是刚死没几天的新鬼,还是前晚才从蒋老口中得知,他这样徘徊在人间,是因执念所致。他自己也十分困惑:“我,不知道。”
阎月想了想说:“可能需要敛尸和澄清真相。”
白尘见她刚醒就把心操了个遍,有些不满,假装哼唧着醒来。
阎月果然声音软得发娇:“哎呀呀,把我们小白吵醒了……”
白尘心里甜滋滋的,佯装虚弱,晃晃悠悠站起,却腿软一般歪在阎月身上,
阎月惊呼:“怎么回事?小白受伤了?可找郎中给它看过了?”
楚枝有点懵,“没有啊!先前吃饭的时候挺好的,应该是把脚睡麻了吧!”
白尘横她一眼,委委屈屈地拿脑袋顶阎月。
阎月把它捞进怀里,就听楚枝又说:“小白这几天啊,除了吃饭喝水拉尿,就一直守着你。我回头也捡只狗去,眼里心里都只有我!”
阎月摸着小白的头说:“你才捡不到我们小白这样又乖又懂事的狗狗呢!是不是小白?”
白尘嘴都张开了,终究还是没忍心咬下去,气哼哼地对楚枝和南青,发出不满的叫声。
“……汪!”
真耻辱!
这简直是他数千年妖生以来最耻辱的一幕!
白尘叫完就把脸埋进阎月的怀里,不肯再抬起。
“哦呦!”阎月惊喜道:“第一次听到小白这么叫,它以前都是嗷呜嗷呜的叫呢!”
楚枝道:“这是生气了,嫌咱们吵醒它了,不高兴呢!”
阎月恍然大悟:“哦哦哦,还真是。大半夜的,你们这几天都辛苦了,快回去睡吧!秦捕快去最后一间倒座房小住几日,回头我与朱捕头商议一下,看看你的事如何处置。”
人妖鬼各自散去,阎月把小白抱进被窝,亲了又亲:“哎呦喂小白白,姐姐想死你了!木木木木麻!”
白尘臊得脸颊发热,极为不耐烦,却怕碰到她伤处不敢推拒。刚安静下来,耳边又听到她有些后怕的声音。
“小白乖,以后打架这种事,你可不能再冲上去了哦!打架是大人的事,你这么小,掺和进去太危险了!听到没?”
白尘哼唧一声,伸出舌头舔了下阎月,又换来一通亲亲,心满意足地揽着他睡去。
望着她的睡颜,白尘暗下决心,得教她点功夫防身,否则待他离开后,她再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次日早起,白尘就知道她自己想到的办法了。
阎月居然让南青去给她找一柄锋利且便携的匕首,这样随身携带,遇到来犯的妖物就割破手掌,“封印”妖物!
白尘想起那晚兔妖的脸被灼烧,当时就隐隐怀疑,如今从二人对话中得到确认,阎月的血能克制妖族。
难怪那晚楚枝给阎月包扎伤口,但伤在前肩,她一个人不太好操作。可即便如此,南青也只是在旁指点,并未上手帮忙。
又得知了她的一个秘密,但似乎,代价有些大。
南青和楚枝要去茶楼,说中午会叫食肆给家里送饭,让阎月好好在床上歇着。
朱捕头来时,阎月正在换络子。
她装小黑石头的络子,不知怎得沾了血渍,许是那晚受伤,不小心弄上去的。
她将秦捕快的遭遇与他说了,朱捕头吃惊不已,泪水盈在眼眶,连连追问秦捕快的尸首如今在何处。
阎月有些尴尬,昨晚忘了问了。
于是约定好,让他今晚带人来,阎月带他们去给秦捕快收敛尸首。
朱捕头说兔子的头和尸体都在衙门,他们一时想不好如何结案。总不能在结案陈词上写,是兔妖奸/□□女、报复杀人吧?这上奏到府衙去,只怕所有人都要以“妖言惑众、惑乱人心”挨顿板子。
说到这儿,朱捕头问:“那晚南青姑娘,为何要割掉兔子的头?”
这个阎月倒是知道,南青的原话是:“妖物需要首身分离,否则养足精神、恢复妖力,那些捕快根本关不住他。”
阎月说的委婉一些:“怕那兔妖法力恢复,再次暴起伤人,介时咱们全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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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捕快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