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鞭好似被缪思烟激怒,底下展示台晃动不止,周围顿时狂风大作,狠狠打在缪思烟胸前。缪思烟惨叫一声飞了出去,重重摔到楼梯口,劈里啪啦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最后脑袋猛地撞到楼下的展示柜,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楼上其他人也自顾不暇,在狂风中艰难躲避,宗彦试图控制狂风但无济于事,只能尽量组织弟子们撤离。明遥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中反而奇迹般静下心来,似乎隐隐感受到白玉鞭对她的召唤。
明遥逆着人群走上前去,白玉鞭近在眼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白玉鞭似乎微微晃动,好像十分期待雀跃。但是明遥久未动作,白玉鞭晃动幅度更大了,似乎委屈极了,周围狂风也跟着猛烈起来,搞得匆忙躲藏的弟子们叫苦不迭。
终于,明遥定下心来,深吸一口气,将手缓缓伸向鞭柄。神奇的是,这一过程十分顺利,毫无阻碍。最终,明遥将手一握,将白玉鞭握在了掌心!
周围狂风渐歇,在场弟子东倒西歪,七零八落。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风已经停了,一时间晕头转向,眼神里全是迷茫。
直到不知多久后,人群中才爆出石破天惊的一声:
“明遥拿到白玉鞭了!!!”
在场弟子纷纷回过神来,结果又被更大的震惊击中,陷入又一轮迷惘中——
数百年来无人能驯服的白玉鞭,竟然,认主了?!
宗彦急忙回神,顾不得眼下一团糟的局面,上前面对明遥,语带震惊:“没想到今日真的得见白玉鞭认主,师妹,请速速随我禀报掌门。”说罢,又匆匆点了几个弟子收拾残局。
明遥点头答应,刚要跟在宗彦身后,宗彦又一敲脑袋想起什么似的冲到楼下。明遥紧随其后,就见宗彦蹲在缪思烟身前取下噬灵镯,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对周围弟子说道:“先把缪师妹带下去,听候掌门发落。”
言毕,宗彦等不及一层层下楼,拉开窗户,取出飞行灵器,带着明遥前往中正殿,将一众弟子的讨论声留在身后。
中正殿,是长是宫接待客人、处理事务的地方。
宗彦在路上便已向掌门传信,掌门得知此事也惊异非常,此刻已等在中正殿。
长是宫掌门华风云,风使中集大成者,年少成名,如今坐镇长是宫,护得长是宫一方安宁。
宗彦和明遥匆匆来到中正殿,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掌门召到跟前。确认过确是白玉鞭认主后,便抚掌大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随后宗彦连忙上前,向掌门呈上噬灵镯,禀报缪思烟一事。
掌门听后勃然大怒,命令身旁弟子彻查此事,将缪思烟押入戒律堂,查明真相后再另行处置。
*
之后诸事都与明遥无关了。明遥回到知常峰,坐在桌边,把白玉鞭拿在手上细细抚摸,询问凌悬:“如何?”
凌悬百思不得其解:“风髓确实存在白玉鞭中,不过只有一半——除了风灵自己,还有谁能动得了风髓?可是风灵动风髓干什么,那可是它的力量之源,就不怕出什么事吗?”
“管那么多干什么?”他不懂,明遥就更不懂了,“可对你体内的毒有用?”
“待我一试。”凌悬接管明遥的身体,将白玉鞭握在手中,释放灵力,白玉鞭内风髓的力量便顺着相接之处缓缓流入明遥体内。同时,一段记忆也在二人脑海中浮现。
似乎是一仙境,四周云雾缭绕。
他们不知这是谁的视角,只能感觉到此人似乎正跟在前面侍从的身后。
走到一处宫殿,侍从停了下来,对着视角的主人道:“清商大人,就是这里了,泰宁大人已在此处久等了。”
原来这人叫清商……
清商走进宫殿,殿内摆放着许多奇花异草,看上去生机蓬勃,一看就被照料得很好。
宫殿内一躬身侍弄花草的人听到脚步声,起身看了过来,修长的手指中还捏了一支清新淡雅的白色花朵。
清商开口:“泰宁,你找我?”
泰宁走到清商跟前,将手中的花簪到清商发间,弯起一双桃花眼:“新栽培的花儿开了一簇,我觉得此花甚是衬你,便请你来一同观赏。”
二人走近细赏,泰宁微笑道:“此花纯洁灵动,生命顽强,和你甚是相仿,不如取名‘商信’如何?”
……
记忆断掉,风髓也吸收完毕,明遥长舒一口气,体内灵力充盈,感觉神清气爽。凌悬也道:“果然这个方向是对的,我感觉轻松了许多,想必拿到四种灵髓,身上的毒便尽可解除了。”
风髓被吸收后,白玉鞭终于变回它本来的样子,从锋芒毕露变得莹润如玉,想必现在其他人便可以触碰白玉鞭了。
明遥不解道:“刚刚那段记忆是清商的?清商是谁?”
凌悬猜测:“既然储存在风髓中,想必便是风灵的记忆了,清商……”
凌悬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能尝出一丝甜来,心里都透出几分欢欣。
明遥摸了摸下巴:“那泰宁又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清商的记忆里?”
凌悬下意识对这人没什么好感:“谁知道?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师姐——”贺怀宁人未到,声先至。明遥抬眼向外一看,贺怀宁旋风一般冲了进来,后面是追着妹妹风度尽失的贺怀山。
贺怀山不忘拱手:“我们二人听闻师姐于藏宝阁获白玉鞭,特来给师姐道喜。”
贺怀宁有些得意:“我之前就说师姐肯定能行。”言罢又巴巴看向明遥,“师姐我可以摸摸吗?”
明遥拿起白玉鞭放到贺怀宁手中,贺怀宁小心翼翼捧在手上,贺怀山在一旁啧啧称奇。
明遥看着他们打打闹闹,颇为感叹。自师父失踪后,知常峰已许久不曾有过这样和睦的画面。想着这些,明遥又添了几分惆怅,师父到底在哪里呢?
*
中正殿。
缪天成得知缪思烟窃取噬灵镯一事,赶来向掌门求情。
缪天成脸色十分苍白:“掌门,是我教女无方,将她宠得无法无天,她才会偷拿我的令牌,冒用我的名义进入镇邪楼,还望掌门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能够戴罪立功。”
掌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她,否则清笃峰如何服众?长是宫又如何服众?”
缪天成脸色更难看了:“师兄!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你,我这次求你给思烟一个机会!”
掌门还是摇了摇头。
缪天成一咬牙,跪在了掌门面前。掌门连忙去扶:“师弟!你这是何苦!”
“掌门,我在长是宫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天我愿意自请卸去清笃峰峰主一职,只求换得小女平安无事。”说罢,缪天成便深深地伏在地上。
掌门面色也变得十分沉重:“你可想好了?”
“是。”
“唉,如今玄灵大会在即,不宜伤筋动骨。待此次玄灵大会结束后,再宣布此事吧。”
缪天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拒绝了掌门搀扶后,慢慢地离开了中正殿。
中正殿只剩掌门惋惜的低叹和东极山上呼啸而过的风声。
*
今天是明遥和缪思烟以及谢王二人上生死台的日子。
尽管他们并不想来,但既已立下誓言,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缪思烟今天和往日相比大相径庭。她被关进戒律堂后内心忐忑不安,但好在不久父亲就派人领她回去。本来缪思烟对此十分自得,结果回到家门父亲就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下令她再不许出门。缪思烟看着父亲衰败的面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潜意识知道到自己这次闯大祸了,于是安安分分待在家里。直到今天不得不出来,但内心莫名的恐惧让她畏手畏脚,全然没了以前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
谢文赋和王旭就更不必说了。自打明遥奇迹般生还,二人所作所为便人尽皆知,走到哪里都有人议论。明遥拿到白玉鞭后,大家更是唾沫星子都吐到了他们脸上,更让二人无地自容。
四人登上生死台,明遥融合风髓后实力更上一层楼,不欲与三人周旋,打算速战速决。明遥先拿幕后主使开刀,抽出白玉鞭直指缪思烟。随即生死台上骤然生风,猎猎作响,风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众人便发现,如今的生死台竟和禁地悬崖的罡风如出一辙!缪思烟三人应对不来,很快身上就多出不少深深的伤口。明遥扬起长鞭,向前一甩,白玉鞭死死缠在缪思烟脖子上。缪思烟双手握住脖子上的长鞭想要拽开,但明遥手心微动向内一扯,长鞭缠得更紧,缪思烟面色青紫,张了张嘴但吐不出话了,只剩下仿佛窒息般的喘气声。
明遥刚要再次用力打算结束缪思烟的生命,这时只听生死台外传来一声沉重的悲号:
“住手——!”
明遥松开束缚,缪思烟立刻跪在地上大声喘息。只见人群分开,露出缪天成沧桑的脸庞。他手指青天,立下誓言:“我缪天成,今日在此立誓,愿身祭荒渊,代为受过。”
话落,台上四人立刻感觉浑身一轻,而相对应的,缪天成的右脸上慢慢浮现一个墨色的“荒”字。
缪天成此言一出,围观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荒渊位于玄灵大陆中心。千年以前,玄灵大陆天降异象,山河崩塌,妖魔作乱。后来不知为何异象消失,但妖魔不歇。当时众多灵使将妖魔围攻至大陆中心的一处荒谷,也就是如今的荒渊。但妖魔负隅顽抗,双方僵持不下。为了天下安宁,不少灵使为了大义,身祭荒渊,将妖魔全部封印在此。
或许是灵使们此举感动了上天,自此以后,凡身祭荒渊加固封印者,都获得了一项豁免权,可抵一次生死契约。此誓以己命换他命,百年来使用者寥寥无几,无怪大家如此哗然。
明遥见此,想到了把自己捡回知常峰照料的师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默默收起了白玉鞭。
而缪思烟听到父亲起誓后如遭雷击,半晌,才跌跌撞撞冲下生死台,拽着父亲的衣袖泪流不止。一时之间,现场只剩下缪思烟痛不欲生的哀嚎。
缪思烟的哭声渐渐飘远,明遥抬头望向远方。
天地间风烟俱净,阒然无声,乳燕投林,倦鸟还巢,但她们,都是没有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