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遥头脑中一时之间划过无数猜想,不过还是努力把精力集中到眼下来。
严融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点亮了桌上的烛火,漆黑的房间稍微亮堂了些,不过还是十分昏暗。
明遥不知他是何意,正想出言发问,谁知严融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她面前!
“求明姑娘开恩,救救我炽焰山庄吧!”
话落,严融深深地贴在地面,向她行了一个大礼。
明遥整个人都有些懵,反应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先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严融抬起头,眼神充满了悲凉:“这一切,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
十年前。
尚显稚嫩的严烛用力将木剑摔在地上,十分生气:“我不玩了!凭什么你那么厉害!”
严融慌慌张张将手中的剑放在一旁,手忙脚乱想去抱一下弟弟,口中道:“是哥哥不好,哥哥耍赖皮,我们重新玩一局好不好?”
严烛推开严融伸过来的手,抬起自己的小靴子向前踢了一脚,在严融雪白的裤子上留下一个脏乎乎的脚印。
“哼,才不要和你一起!”
严烛气冲冲地跑掉了,剩下严融一个人失落地站在原地。
“严融!你是哥哥,怎么能欺负烛儿呢!”严纯炉呵斥严融,“烛儿是你母亲拼死生下来的孩子,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母亲吗!”
严融十分沮丧地跪在地上:“是我的错,我该让着弟弟的。”
“你到底要干吗!比我厉害心里很开心吧?用不着在这惺惺作态!”
严融围着严烛转,央求他:“哥哥已经知道错了,给你准备了礼物向你赔礼道歉,你一定会喜欢的!跟我去看好不好?”
严烛态度有所松动:“这可是你说的。”
“走!”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严烛张开双眼,整个院子都跃动着明亮的火花,连角落都没有放过,像是一场盛大的烟火。但火焰倒映在严烛眼中,让他的身体微微晃动。
严融没有注意到他这点动作,十分高兴地向严烛介绍:“我花了好久才能将火元素装饰到整座院子,特意给你准备的!我把这招叫做‘火树银花’,喜欢吗!”
严融转过身来,看到严烛的反应不对,慌忙蹲下身来看他,被严烛一脚踢翻!
“滚!能觉醒火元素你很得意对吧!特意来羞辱我是吧!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严烛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摔到地上。
“凭什么我觉醒不了!要是没有严融就好了,我才应该成为火使继承炽焰山庄!”
“你想觉醒吗?”
“谁!”
严烛闻声望去,一个全身黑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是谁?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严烛试图去看他的脸,但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
“同样是严庄主的孩子,凭什么一个年少有为,另一个却只能寂寂无名呢,真是让人唏嘘啊……”
听了这话严烛更加忿懑:“你到底是什么人,专门来奚落我的吗!”
“我是来帮你的啊。”那人语气夸张,“我有办法让你觉醒为火使,一举超越严融!只需要签下一个小小的契约……”
……
严烛突然觉醒,严融十分为弟弟开心,结果仅仅三日,他的世界天崩地裂。
“烛儿!烛儿你怎么了!”
严纯炉慌忙抱住摔倒的严烛,严融也急匆匆上前关心。
严烛埋在父亲怀里捂住脸嚎啕大哭,渐渐地,有黑色粘稠液体沿着他的脸从手下流出。
严纯炉和严融心焦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严纯炉急病乱投医,施展灵力输入到严烛体内,神奇的是,严烛的情况竟然真的有所缓解!
之后,炽焰山庄对外宣称严烛走火入魔,遍寻名医,可都无计可施。严融更是之身前往杏花岛求贺神医出山相助,但贺神医性情古怪,扬言永不离岛,只派了一个童子把他打发走。
严融无功而返,力劝父亲带弟弟前往杏花岛,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但严纯炉思虑良久,决定还是以炽焰山庄基业为重,不能让这等丑闻给炽焰山庄抹黑,只是一味地输送灵力给严烛。
可是自夫人去世后,严纯炉心境受损,实力大跌,灵力受不了日日损耗。严烛情况越来越严重,甚至出现了袭击庄内弟子吃人血肉的事情。严融看不得弟弟受苦,只能狠下心来将严烛锁进庄主府的密室,接替了给严烛输送灵力的任务。
严烛难得清醒时,性情愈发暴躁,更是见不得别人比他过得好,日日破口大骂。更有甚者,一次趁父亲下来看他,怒斥严纯炉留不住妻子,不配为人夫;救不得孩子,不配为人父;振兴不了炽焰山庄,更不配为一庄之主。在严纯炉神思恍惚之际,哄骗他签下了恶灵契……
严融得知此事之后难得对弟弟发火,狠狠甩了严烛一个耳光。但严烛丝毫没有悔改,甚至与严纯炉合谋,悄悄蛊惑众多内门弟子都签下契约。
等严融发现此事时,事态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未立契的弟子见其他人实力突飞猛进,断定炽焰山庄藏私,不肯传授他们进步之法,嚷嚷着所有弟子一视同仁,否则就将此事宣告天下。严融无法,只能任由他们走上歧路。
后来,除了严纯炉实力还算深厚,能够勉强压制,陆陆续续有人被恶灵契反噬,变为妖魔。妖魔刀枪不入,让严家父子费尽了脑筋。直到偶然间妖魔闯入剑阁,被炎火剑烈焰所斩杀,炽焰山庄才找到应对妖魔的办法,将炎火剑藏于庄主府池塘之下,并成立御安堂,提前处理可能变为妖魔的弟子。
直到近几年,严纯炉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灵力所剩无几,实力一跌再跌。严烛的情况仅凭灵力也难以维持,严融只得取灵力最为充沛的心头血予以压制。但即使如此,严烛仍不时狂性大发,更有数次挣脱锁链,袭击他人,潘平柳就是严烛所杀。
炎火剑的威力也日渐削弱,仅靠剑身的烈焰效果越来越小,严融屡次试图驯服炎火剑,但只能被烈焰灼烧,上次相遇时便是因此才衣衫破烂。
“可能因为我屡次助纣为虐,炎火剑不愿承认我这种恶人吧。”严融苦笑。
“至于你师父……”严融又补充道,“他是个好人,最不幸的就是遇上我们一家……”
明修俨十年前游历至此,当时严纯炉已经立契,也放弃了医治。但明修俨从百姓口中听闻严家幼子走火入魔,虽然不懂医术,但也想一尽自己绵薄之力。来到炽焰山庄后,明修俨非要见一见严烛,但他见了也束手无策,只称自己愿将这里的消息带往长是宫,与众人一并商讨,或许有人见多识广,能够对严烛有所帮助。
严纯炉不想将此事大肆宣扬,拐着弯劝说明修俨他们会去杏花岛求神医出手。但明修俨是个脑子直的,半点听不出来严纯炉的弦外之音,还称自己定会将此事办好,严庄主不必多谢云云。严纯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说……
“他对我师父说了什么?”明遥十分着急。
“他说……”严融面色愧疚又难堪,“他有一法……可让不能觉醒之人觉醒……”
“师父……”明遥倒退几步,靠在门上喃喃。
没想到,师父竟是为了自己才中了严纯炉的诡计……
明修俨立契之后灵力乱涌,严纯炉趁其不备一掌将他打伤,大笑称如此这般明修俨只能和炽焰山庄同流合污,否则就宣扬明修俨谋求实力动用邪术。不曾想明修俨性情刚烈,从炽焰山庄的围攻中逃脱后便不知所踪。
“我曾告诉你师父,杏花岛神医不肯出山,若是能前往杏花岛,严烛的病说不定还有救。”严融垂下眼皮,“若是你师父听进去了我的话,或许去了杏花岛求医。”
明遥乍然得知真相,只觉得天旋地转,严家沉重的往事和严融口中描述中的师父变成一把把磨钝的锥子,一下一下砸进她的脑袋。
半晌,她才沙哑出声:“那你……所求何事?”
严融躬身又行了一个大礼:“无人能让炎火剑认主,激发更大的力量斩杀山庄未来的妖魔。听闻姑娘的白玉鞭也有此能力,在下欲将全部立契弟子封在庄内,请姑娘代为看守。我会带严烛前往杏花岛求医,若能有救治之法,便是整个炽焰山庄之幸了。”
明遥脑子一团浆糊,正努力思索,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
那尖叫像是一个信号,划破今晚漆黑的夜空,紧接着,整个山庄都哀嚎起来,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哭喊与哀鸣。
“发生什么事了!?”
二人打开房门,正好看见严季白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向这边飞奔而来!
明遥还没来得及躲避,但严季白似乎并不是冲着她来的。他状态很差,捂住脑袋,抖若筛糠,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对严融道:“公子……大事不……好……庄主他……反噬……了……大家……都……控制不住了……”
话落,他浑身抽搐,整个脸开裂,当场变成了妖魔!
严融和明遥一惊,那妖魔已经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明遥抽出白玉鞭,在他脖颈上狠狠一缠,妖魔命断当场!
“怎么回事!大家怎么都突然反噬了!”
凌悬借明遥之口说道:“严老头儿恶灵之力积压多年,释放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其他人受其影响,也压制不住了。”
已经有不少妖魔向这边聚集,严融顾不得明遥语气为何突变,拉起明遥边跑边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凌悬道:“去地下!拿炎火剑!”
二人疾驰至枯塘,纵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