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九弦 第99章 第十三章 回溯倬彼五段时光（ 四）

杯中酒句——玉之清颜似堇年，其实是颜如玉调侃颜清的话。

只是他不知道颜清那时遇到了他一生最爱之人，也不知道那个女子对颜清有着怎样的刻骨铭心。

他只知道，颜清当晚醉酒于华悠园，有近半月未回皇宫。

华悠园月宴是郗宁，也就是筱筱提起的，那时候颜如歌夫妇刚刚大婚，参与月宴的除了皇室的三个舅舅和大舅母，就是通过试炼成为郗宁护卫的颂迩席绝他们十一人，这一场月宴是他们最后的聚首，只是他们不知道。

“筱筱，你偷偷把你外公的藏酒偷出来，不怕他打你呀？”

三岁的筱筱笑吟吟的望着那喝着她的酒还揭她短的人，“大舅舅，这酒您喝的最多，外公如果要打，也是打您最多～”

闻言颜如歌端酒杯的手就是一抖，装作若无其事，同样回以笑意，“筱筱这是不喜欢舅舅了吗？”

筱筱视线转到他身侧女子的身上，小大人似的：“如今大舅舅有了未绾舅母喜爱，筱筱自然不能与舅母相争，不然舅母会吃醋的。”

两人的交锋段未绾看着好笑，却也并不帮忙，相反在一旁自斟自饮喝得尽兴。

颜如歌捣了捣段未绾，言语中尽显委屈：“你夫君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怎么只顾着喝酒啊？”

段未绾放下酒杯，看着小人那看热闹的视线摇了摇头，“你没事招惹筱筱，还怪筱筱欺负你，你丢不丢人？”

“不丢人！”

这里只有自己人，他丢什么人！

筱筱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弄她，他因为答应过要让她参加他们的婚礼，所以才从战场上退下来，过了今晚，他们就会重返边境。

筱筱看到颂迩的手势，走到华悠园亭中那架琴旁，执手拨琴，琴弦之音轻缓抒情，随着琴声悠扬颂迩席绝等人聚在亭外剑舞蹁跹，几人均收了内力只余剑招，剑招看似柔婉轻灵，实则气势如虹，再配上筱筱的《江山令》，其中想要表达的意思，颜如歌夫妇知，颜如玉与颜清亦知。

皎洁的月亮又圆又大，清明透亮，月音交辉，不知什么时候起，天上竟开始有流星划过，紫蓝色的天空道道流星环在华悠园上空，散在他们周围，星月之辉照亮他们。

不论身体，还是心灵，这每一颗流星里，都有筱筱的一个愿望，但凡被流星雨照亮之人，都会承载她愿望的希求，然后去转变新的愿望。

这场流星雨是筱筱特意央求外公颜封寄请人推算的，将月份时辰推算的清清楚楚，只等筱筱安排惊喜，她会安排在华悠园，只因华悠园是最佳的流星雨聚集之地，也是星月源力最浓郁的地方，更是她善虔祈愿的最高点。

段未绾看着这一场盛大的流星雨，再看看亭中安然沉静弹琴的孩子，悄然的握上了颜如歌的手，颜如歌报以回笑，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最近月象司的官员频频入宫了，原来是这个小丫头的主意，她今日的月宴，还有《江山令》，还有这场空前绝后的流星雨，是在为他们送别，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给他们一场可以怀念的时光记忆！

这个小丫头......

一曲终了，剑舞已毕，颂迩等人分别立于筱筱两侧，筱筱望着颜如歌夫妇，“原本我是不愿弹这首《江山令》的，但我若弹了《芳菲如意曲》，舅舅们怕是会失望。”

“我舍下《芳菲如意曲》，却并不表示我一定赞同舅舅的意思。国家太平，百姓安乐，是责任，是身为比丘皇室应尽的职责，我无话可说。但身为舅舅，身为颜家一员，顾及我们那一丝心头之愿，也是您必须要做的事，对不对？”

筱筱双眸染上别样颜色，任由段未绾牵上她的手，“筱筱都懂对不对，既然如此，更该为这个家，这个国尽上自己的一份心。”

颜清原本心思就全在筱筱身上，没注意颜如玉什么时候把他的酒壶给换了，被搅动的心情复杂直接端起酒杯想要饮尽，眸光下垂不小心看到了酒杯中的话，执杯之手瞬间失重，白玉镶金底座的酒杯直接落在桌上，酒水溅了半面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颜如玉挑了挑眉，他是真的没想到颜清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他只是受不了那种沉闷的气氛，故意玩笑活跃气氛的，但颜清的反应却在意料之外。

“玉之清颜似堇年，你看这月色，你再看看你这如花似玉的容貌，多般配不是～”

“你是看了颂迩他们的剑舞，也想活动一下是吧？”颜清站起身，面无表情，“我可以成全你！”

说罢，一掌袭向颜如玉，颜如玉立马以掌相对，段未绾拉着筱筱坐在一旁看戏，两人手脚并用，不过十几招衣袍上就出现了各自的脚印，筱筱幽幽的说道：“一句话涵盖两人名字，如此相亲相爱，何必拳脚相向？白白浪费这好景色，又白白可惜了那好样貌。”

颜清虽然好诗书，武力值却也不低，但能与颜如玉不相上下，完全是颜如玉故意放水的结果。

“舅母先与大舅舅回去吧，明日筱筱就不去了。”

段未绾看了看颜如歌，在他点头之后，摸摸她的脸，“你还小，凡事有你舅舅们。”

“嗯，筱筱知道。”

颜如歌走到她面前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凡事有舅舅和你外公。”

筱筱点头目送他们离去，又看了眼还在打的两人，“颂迩，席绝，把如玉舅舅送回去。”

颂迩与席绝是十一中年纪稍大的少年，武艺与智谋也都比较出彩，他们两人合力完全可以把颜如玉拿下的，看着颂迩将颜如玉拉开距离，席绝将颜清推到她身边与颂迩一左一右将颜如玉架回了皇宫。

筱筱没有遗漏颜如玉刚刚那委屈的眼神，看着躺在地上的颜清，筱筱坐在旁边没有开口。

暖玉一般的颜清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一面，伤心痛苦，颓废自醉。

筱筱接过溢臻拿来的酒壶，顺手就递给了颜清，颜清没接，坐起身看着筱筱，然后给她说起了他的事。

“我与二哥打架并不是因为他的玩笑，而是我心中苦闷。”

“我知道。”

颜清诧异，他没想到筱筱会知道，他这个外甥女平时活泼灵动，喜欢嬉闹捉弄他们，却没看到她竟然有心思细腻的时候。

“我喜欢的那个人叫锦年，起初我以为是锦瑟年华的锦年，但二哥的话让我明悟，堇年——美好时光仅仅一年，简短梦幻而又怀念。确实只有一年，然后她就消失了，我遍寻各地，都找不到她……”

“我不知道她的来历，她也从未说过，她匆匆而来，惊艳了我的心房，她乍然而去，泯灭了我所有向往。”

筱筱看得出来，颜清很是伤情，比丘暖玉皇子的称号不是假的，他从来都是温言暖语，周身气质也是雅宜适人，从未有过如此一面。

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颜清有这么大的变化......

“喝吧，我和颂迩他们会送你回去。”

颜清接过，露出一抹笑意，“筱筱记得把我送去漪澜域名剑长亭。”

漪澜域？名剑长亭？

那是十四名剑的地方，颜清只去过一次，不会那么巧就碰上了堇年吧？

事实如此，缘分一事，就是很巧。

漪澜域与冰域接壤，与冰域相似，都有冰雪，但不同的是，漪澜域只有圣皇陵雪峰才有雪，季候也不似冰域那般寒冷，春夏秋冬四季也有分明，即便时间短些，也是有分别的。

名剑长亭是指锻造师暮岐亭及其族人造出十四把名剑的地方，这十四把名剑被暮岐亭按名字分配送给了当时的七皇九侯，后来暮岐亭身死，他们的故居被漪澜域的域主繁肆保护起来，形成了如今的名剑长亭。

如果颜清真的是在名剑长亭遇到的人，那退居背后的漪澜域主应该会知道些事情。

当晚，筱筱带着醉酒的颜清兵分两路前往漪澜域，颂迩席绝等十一人护送颜清赶往名剑长亭，她则是去了圣皇陵雪峰，她知道漪澜域主隐居到了雪峰。

只是最后离雪峰只有一步之遥，她接到了颜封寄的密令，让她即刻回去。

就这样，她没能知道颜清与堇年的事情，也不知道颜清在名剑长亭做了什么，半月之后，他依然是那个暖玉皇子。

许多年之后的现在，再回首看，那个时候祖父颜封寄是知道的，知道颜清舅舅遇到堇年的事，所以才最后才下召回令。

堇年...尚堇年！

浚祭之海君侯夫人，商晗禹的母亲

如果真的是她，那颜清舅舅又将置于何地？

“人皇候选人已经出现，至于使者是谁，我想宫主应该有定论。”公子曦背对着楚泽熙，“不要让那些孩子失望。”

楚泽熙点头，“公子能为他们做到如此，是他们的福气，亦是星泽的福气。请公子放心，归去来兮只坚守一个信念，那个信念是以行宫戒律为前提的。”

勿扰庶之以宁，勿忘君之以名

也是，能定下如此戒律的月涧，相信他已然安排好了所有退路。

看了眼手中的清月梵令，公子曦与楚泽熙道别离开了命数海。

楚泽熙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感慨：“月主，他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