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窥妖 第9章 〖08〗

淮陌疑惑不解，不知眼前为何物。

“这是你的树根，或者说也是我的，毕竟你我本为一体。接下来我会告诉你前因后果，一切的一切我都告诉你，你且听着，信不信也由你。”

淮阡叹了口气，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当初自己精变，披上那樵夫衣服就打算下山，谁知走的越远便越觉难受，似是脖颈受到钳制，四肢百骸如有蛇虫爬走。

他每往回走一步，这种痛苦便就少去一分，他恍然大悟，以化人地点为圆心，向外扩散，每散一分自己便痛苦一分。

那圆心处，一定有什么东西影响着自己，但他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何物，于是便跑了回去。

老远一看，化人处有棵羸弱的槐树苗，他顿时明白了。

这是树妖花精常容易发生的— —裂分。

化人是需要能量积攒，或者说是妖力聚积，他从百余年前便渐渐有了灵、有了神识，窥伺这偌大人间。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算成妖了，但树妖的属性使然，他需要很久的时间慢慢攒集妖力，才能化人，从而真正为妖。

百年间的日精月华让他差不多聚满了足以变成人的妖力，恰好那天有个樵夫砍了自己，但好在也是百年树材，木质坚硬，竟意外将斧子弹向樵夫，流的血全都帮他增长戾气，加速化人。

但当时砍他那一斧子，震下来一颗果子，分走些妖力与精魄。

本来是一体，但发生了裂变。

妖怪的裂变是发生在即将化人的那一刻，外力将个体分成两个部分。

不同于人体细胞的有丝分裂，有丝分裂是一个细胞平均分成两半，可能实际有丝偏差，但也很小。

裂变则不同，那是一个完整个体分成一强一弱，类似于一个人与他断掉的一只手臂。

因为势弱的那一方分走了精魄，所以二者需要在一定距离范围内，不然则不完整，双方都会遭到反噬。

当然，发生裂变时，通常势弱的那一方化人则会晚一些。

这样便造成了已化人的需要和没化人的在一起，守在那。

好在生命是有出路的，势强的可以帮势弱的精变，两方以后总在一起便能解决反噬，但也麻烦。还有一个方法，势强的夺回被分走的精魄，可换得自由身。

但是精魄既然被分走，拿走便也只能拿走一部分，会有一缕精魄是维持势弱一方生命的。

被拿走精魄的势弱方的妖力则永远突破不了大境界，会有一个较低的临界值，最多最多也就只能到那。

当年，淮阡选择了最后一个方法，助淮陌精变，剪去他的树根，因为精魄就依附在那。剩余的则在他身体里流走，维持生命体征。

淮阡自知自己这样做确实自私，但没办法，自己就是被老天爷选中的势强的那一方，这是老天爷给的权利。

为弥补，他将淮陌送到一个老妇人家，他在门外看见那妇人将他抱走，自己才安心离开，闯荡江湖。

谁知人间险恶，没有妖力如同凡人，受人欺负、遭人迫害。

他下山时，竟还有人要将他捉去当菜人，幸好有残存妖力，不然凭他怎么跑也都逃不掉当时追杀他的那个人。

他明白了力量的重要性。

此处临近九华山，他便选在九华山中修炼。

修炼了整整十五年，他夙兴夜寐，勤修苦练，秉乘着风霜雨露、日月精华，可是法力却总是很难精进。

每到夜晚十分，他化为原形，树根伸长至百千里，勾人魂魄，吸□□气来增长妖力。

偶然间他在一个凡人的梦境中看见了菜人的贩卖，他想起十五年前如同丧家之犬，他打算重回人间，一雪耻辱。

不过这妖力虽然少，但使他游戏人间不被欺负，也足够了。

而且，他想到了一个增长妖力的新办法，就是去卖菜人。

夜晚他吸食人的精气，失去精气的人全都痴痴傻傻，于是他便将这些人掳了去当菜人。

每天将这些菜人肢解，沉重大刀砍向那些人的时候，温热人血喷向自己的脸，有说不上来的快意，那些人死后的怨气助长戾气，最后帮助自己修炼妖力。

就这么也干了三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突然又疲倦了，发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游戏人间。

不过好在，今天遇见了淮陌…

***

“就这么多，信不信由你。”

淮陌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问了个问题：“为什么我是妖怪，但我会饿、会累？”

“因为你没修习过妖力啊，你是个小妖怪，不懂妖力的好处，有了妖力就不会饿，不怕冷，不怕热，即使被捅了一刀都不是致命伤。”

淮陌低下了头：“我不就是你口中势弱的那一方吗，我这辈子妖力都不可能精进了啊。”

十分迅速的接受自己是妖怪的事实…

淮阡给他松了绑：“但还是可以修炼的…即使是那一点点的妖力也是好的。”

淮陌眼里瞬时有了光：“真的吗！那我就可以少吃一口饭，奶奶就能多吃一口饭了！”

“奶奶？是那个老妇人吗？她对你怎样？”

“应该就是你当初送的那户人家，这十八年来她一个人含辛茹苦的照顾我，供我读书吃饭，最近家里没粮了，我特地出来想找份工，就来这了…”

淮阡哈哈一笑：“没想到就遇见我了是吗？”他拍了拍淮陌的肩膀：“当年的事，确实对不住你，我教你修习妖力，你来我这打工，我给你付工钱，怎么样？”

淮陌忙点头答应，但又突然摇起了头，如拨浪鼓一般：“不行，你这是菜人摊，我不想杀人，更不会杀这些都不是自愿将自己卖出，而是被你掳走的人。”

清脆响亮“啪”的一声，淮陌不敢置信刚刚还在和自己言笑晏晏说两人本是一体的淮阡居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左半边脸像是发面馒头一样膨胀肿大，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淮阡语气随意，却又透着几分狠毒：“我给你脸了是吗？还不想杀人？你是妖怪不是人，是不是那老妇供你读了几天圣贤书，就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圣人了？真可笑，把你给那妇人就是个错误，怎么养出你这种完蛋的东西，一点没有我的风格，我现在就去杀了她，以后你也给我好好跟着我，我一定要给你扶正。”

淮陌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还是乱了起来，想喊出一声“不要”，却发现自己的嘴无法张开，身体也动弹不了，他差不多知道这是淮阡给自己定住了。

淮阡转身就飞走了，不见踪迹，看那方向就是奶奶住的方向。

***

几颗星爬上中天，围在月亮身畔，周围寂静，只听见几只蝉在鸣叫。

淮陌突然一倒，身上的力全都卸掉，这是淮阡收回了禁锢住自己的妖力。

他连忙爬了起来，想要回到那个茅草屋，一切都说不定还能来得及......

可淮阡忽然从天而降，身后背着一个拥拥挤挤的大麻袋，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没说什么话，自顾自地把麻袋口揭开，倒出几个不知死活的人。

其中就有淮陌的奶奶，淮陌见此奔向奶奶，一探鼻息，果然去世了，他瞬间满目怒火看向淮阡：“我定要你陪葬！”

淮阡哈哈大笑，手中又出现了槐树根，他紧紧地握住，淮陌便觉心肺皆裂，额头冒出莹莹冷汗— —或许那是他的泪。

“你就在这好好呆着吧。”淮阡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一根藤条从土中冒出，缠住他的手托向那个铁笼，将他绑在了那，几具尸体却被无形的妖力吊在那绞刑台，铁链冰冷的声音传至淮阡的耳边。

淮陌蹲坐在笼子旁，今晚有些冷，冻的他瑟瑟发抖。

不过身体上的冷远抵不过心冷。

门嘉言小心翼翼翼地问，生怕吵到一边的淮陌：“那淮阡去哪了？”

虞梦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我们只能看见淮陌的记忆，淮陌没看见的，我们就看不见，当时化人前，他是淮阡一部分，有了灵，所以那个时候虽然淮阡没有亲眼看见，但我们却可以看见，不过这次不行。”

“那你看出来淮陌想给我们看什么了吗？”

“这不很明显吗，无非是淮陌想报仇，不过他找错人了，我又不能收拾妖怪，那是陈舒耀的事。”

陈舒耀？或许是这一代的陈男吧。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虞梦言笑晏晏：“或许吧，这次希望你别猜错了，刚刚你信誓旦旦地说那些笼子里的人还不是淮阡掳走的呢。”

门嘉言尴尬地挠了挠头：“那只是一时推断失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

晨光熹微，缕缕洒向大地，淮陌睡眼惺忪，刚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淮阡，心头一惊，却又很快恢复镇定。

淮阡一抬手，淮陌手边的藤条便松开来。

他拍了拍淮陌的脸：“你别想着复仇了，你杀不死我的，我死了你也就死了。就算你想同归于尽，你也得有能力来害我…你看看你，废物一个。”

说完便把手伸回来，像是在抖了抖灰，极其嫌弃。

“妖怪修炼，主要在聚气，日月灵气，怨气戾气，都可为己所用，我现在教你大致法门，你好好学。”

淮陌恶狠狠的看着他，默不作声。

不过，淮阡自是有方法，他缓缓开口：“你不照做，我就给你的奶奶分尸，拆散她的骨头，扔入山川湖海，喂猪狗鸡鸭，让她死了也不得安生，不过倘若你要好好听我的话，我也会好好葬了她。”

淮陌无力回天，叹了一口气：“我学......”

淮阡又笑了起来，极其阴郁且让人毛骨悚然：“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你且过来，我道给你听。”

淮陌凑近了过去，只见淮阡与他耳语，说了一会，便丢了一枚铜钱，要他练习用妖力捡起。

然后收拾摊子，从笼子中拖出来个菜人，放到案板上开始斩杀。

淮陌心下觉得要好好修习妖力，一定要杀了淮阡与他同归于尽，为奶奶报仇。

报完仇就能直接在地下与奶奶相见了，多好......

淮陌打坐，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按照淮阡所说，心神集中，与太阳建起联系，想象自己是这宇宙的中心、是一个靶子，让日光如弓箭射向自己身上。

突然感觉一丝温暖之气入于脑中，在四肢百骸游蹿，舒心畅意…

他双手比起剑指，指向太阳穴，怒目圆睁看向那枚铜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起来！

但是那铜钱分毫未动，气的淮陌青筋暴起，暴喝一声：“起！”

结果一样，未动一寸。

淮阡依靠在摊子，看着淮陌这举动不禁嘲笑起来：“你刚聚了那么一丝气，就觉得自己能动用妖力了？”

淮陌听完，又闭眼聚气，忽然间感受到一丝不同的气，凉丝丝的，像游蛇般窜入体内，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戾气。

淮阡在那边杀人，死人怨气化为的戾气被自己聚走。

一缕缕气，似水流，他将其全都汇聚在丹田内，数十股气聚在一起，拧成一根绳。

神清气爽，感觉无比的自在......

并不是修炼聚气会有快感，而是修到妖力所带来的成就感，离复仇又进一步......

***

场景像开始了十倍速，某一刹那又恢复成了正常速度。

不知是过了多少个日夜，淮陌终于把铜钱用妖力捡了起来，止不住的兴奋，他找到淮阡满脸欣喜喊道：“我捡起来了！”

淮阡冷笑一声：“不过是捡起来枚铜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你说好要给我奶奶下葬的！”

“我已经用妖力保她尸体不腐不烂，什么时候你能用妖力让自己飞起来，什么时候我就把尸体还你，要你下葬。”

淮陌冷哼一声，走到一边开始聚气，淮阡却制止了他：“你的妖力差不多足够了，你现在需要做的是熟练运用，要自己飞起来！”

淮陌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聚精会神，感受到体内妖力已经有了一部分，先前是一滴水那么多，现在或许是滩水那么多。

他唤起妖力，游走四肢，化为无形的力量带他起身，刚刚起了那么几寸，便又跌了下来，还摔了一跤。

“好好去练吧，你这连跳都不算，更别提要飞起来了。”

蛇年第一天，邀请女娲同脉，藤蛇一代的韩姿悦给大家贺年啦！

韩姿悦：“哈哈，虽然我不是传统上的蛇，不过我的原身确实也算半个蛇，那么在蛇年就祝大家平安喜乐，‘蛇’来运转，嘶嘶嘶～（吐信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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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