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姻缘局 第8章 第 8 章

孟珏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多。

姻缘局的院子里种着两棵树参天大树，在强烈的日光照进来，也只有斑驳的几片残影。白日里，局里都是鬼气森森的。

办公室睡的不踏实，孟珏睁开眼一副极其不情愿的表情，脸色极难看。

准备回家在好好睡一觉，开门的一瞬间，没防备。一脚踩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他一个趔趄，跨前了几步，差点从二楼的栏杆摔下去。

回头一看，沈玉正诚惶诚恐的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巴巴的揉着自己的手。见孟珏看过来，又迅速的将手藏在身后。

随即笔直站着，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孟珏，目光期待又胆怯，几乎于是个讨好的神情。

孟珏这百年来，第一次白天在姻缘局看到个活物，怔愣了一瞬。起床气都被吓没了，反应过来后，朝着天花板看了一眼，吁了口气。

他真想一个手刀劈过去，这么大的地方，他哪里待着不好，非要窝在他办公室门口睡。

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孟珏捏了捏眉心，看见沈玉气就觉得不顺。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转身下楼，眼不见为净。

沈玉小跑着才能跟上孟珏，随着他出了大门。

孟珏推开大门头也不回的上了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刚一响，陈旧的大铁门自动打开。

沈玉站在门口，往前走了两步，顿了一下，又退回到了门口。

宽松的衬衫被风吹着贴紧了身子，显露出他单薄的身形。一脸的期待都化成了落寞，他捏着自己被孟珏踩红的手指。他垂下眼，倔强的咬着唇，鼻头发酸的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

孟珏的车驶出四方街，开在宽阔的马路上。阳光透过车窗，刺的有点晃眼。

眼前白了一瞬，脑子里浮现出离开时，后视镜里瘦弱的小身影。沈玉眼中的光，随着他的离开都散了。

视线清楚的那一刹那，前排车的车尾近在迟尺。孟珏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去。骂了句：“艹”才看到远处十字路口亮着的红灯。

心里莫名的烦躁，明明是他差点被那缺货拖累的半死，还没了一半灵粹。现在还要负责他的后半生，他才是那个受害者，为什么沈玉还敢露出那种被人抛弃了的神情。

绿灯亮了十几秒，前面的车早就没影了。后面等的人使劲的摁着喇叭催促，孟珏瞥了后视镜一眼，踩下油门，车子轰的一声冲了出去。

就在拐入下个路口的时，他终究还是败给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把方向，掉头开回了姻缘局。

这该死的同情心，真是要命。

孟珏自我开解，这缺货会忽然生出恶相。虽然有了他一半的灵粹，但是不保证不会忽然化成恶灵，万一没人的时候化成恶灵了，把姻缘局弄得鸡飞狗跳，怎么办？

对吧？

对的。

孟珏推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小缺货”没有化成恶灵，而是蜷缩在办公室逼仄的角落里，小小的人，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窝里。

听到响动，沈玉抬起头，看到孟珏的一霎那，眼睛挣得极大。他懵了两秒，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时眼睛睁的更大了。

歪了下头，落在身侧的手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呲牙。

他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微小的动作都落到孟珏的眼中，孟珏皱眉“啧”了一声，小小年纪，怎么还自残呢？

“诶……”孟珏叫了一声。

沈玉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前跨了一步，又退了回去，紧贴着墙角站的笔直，不动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孟珏是回来找他的。但很快又断了这种可笑的念头，自嘲的笑了自己。

孟珏看着沈玉惶恐的样子，很无语。对沈玉，他有点无从下手。但凡这小缺货惹出的任何一丁点事情放在马巍身上，早就一张灵符贴死他了。

但是，沈玉的这种小心翼翼不像是刻意做给他看，博取同情。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讨好与谨慎，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怜悯。

他曾经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

孟珏皱眉看了他几秒，语气柔了许多：“跟我走。”他说完，转身要出门，就听见小缺货几乎激动的破音：“你是来接我的？”

孟珏回头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嘴。

不接你，来接鬼的。

孟珏终究还是咽下了他不着调的调侃，没有嘲讽，淡淡的“嗯”了一声。

沈玉愣了一下，表情难以形容。眼中闪了泪光，嘴角却又笑着，笑容甜的发腻。

他将手在衬衫上抹了抹，擦干净手。又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两把，沾了灰的脸留下几道黑印，来不及洗，急忙追了出去。

孟珏真的是将一个单身汉的家，展现的淋漓尽致。沈玉站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在门口就把鞋子脱了，还担心自己一身脏，弄脏了孟珏的房子。

孟珏开门的时候瞥见，说了句：“ 大可不必。”

本来沈玉还以为孟珏跟他客气，开门的一瞬间，住过桥洞下的沈玉，都不知道进门的时候，脚应该踩在什么地方。

他瞬间明白，孟珏的“大可不必”是真的不必。

地板不见得比他的鞋底能干净多少。

一室一厅的房间里，沙发被埋在衣服堆里。门口的地上，放了一堆的快递盒子。餐桌上，还有没来得及的快餐盒和空啤酒罐子。

地板到处散落着黄表纸，还有印了字的资料，有些还沾着鞋印子。

搁架上落了灰尘，孟珏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出门忘记关窗户，雨滴从窗纱透进来，窗台上布满了大小的泥点。

孟珏扫了把头发，长长的“嘶”了一声。有生之年，没想到他这个狗窝还会有人进来。窘迫了一瞬，困意来袭。眨眼的瞬间又换成了那副随意又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用脚拨开地上一堆东西，一边往里走，一边清理出一条简单的过道：“有点乱，你随意。”

地上的东西被拨的哗啦作响，从一个“垃圾区”，挤成了一个垃圾堆。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人，努了下嘴。

转身在房间里左右张望了半天，像是在找东西。踅摸了半天，最后在沙发垫上的最底层抽出一件黑衬衣，拎着领口闻了闻，没啥怪味道，随手扔给了沈玉：“换上吧。”

忘了洗没洗过，但总比他浑身黑黢黢的白衬衣，干净点。

他随意惯了，每过一段时间还要搬一次房子。不然十几年如一日的样貌，能把邻居吓死。

环境如何，他并不在乎，偶尔找个保洁来收拾一次。

平日里，所有的衣服都混乱的扔在一起，也不记得洗没洗。反正用的时候随手抽一件，平日里都是晚上出门，没人看。

自己舒服就行，不需要应酬，也没什么朋友。

姻缘局那些老鬼们，早就视觉疲劳，分不出美丑，他不存在把生活过的有多精致。

能看就能凑合。

沈玉接过衣服，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瓷器一般，小心翼翼的护在胸口，眼角弯弯的垂了头，羞涩的扬了嘴角。

孟珏没看见他羞涩的样子，打了个哈气，实在困的不行。忍着困劲，从沙发上抱着一堆衣服，扔在地上：“你凑合在这里先休息会，我去睡了，需要什么自己看着找。”他走了两步，开卧室门的瞬间，又补了一句：“没事，别叫我。”

沈玉站的位置，孟珏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此时沈玉嘴角弯出的弧度像带着勾子，鼻尖抵在怀中的衬衣上，眉眼弯成一抹新月。

似乎在沉浸式的想着什么，孟珏跟他说话，他也没听到。

孟珏看着他一脸懵，这是嫌弃我穿过的？

又不像，看他抱得那么紧的样子，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什么路数？

孟珏懒得细想，关了卧室门，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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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