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该绝 第2章 明日的灾赶不上今日死

没有鸟叫声的夜晚，亓休躺着不太习惯。

这个不知所名，又或者名姓过多的教派每十五日进行一次大比，败者不论缘由统一享受牢狱之灾。然而只有第二日行刑者才会被送来这特制的牢笼里。

若是卓天泽早一些被抓住，说不定今日亓休还来不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狭小的屋子看起来与之前的大牢笼没什么两样——除了一整天都没有送吃食的人来，以及环境更加僻静，鸟叫声都听不到了——这两处牢房都无人看守，若不是看到卓天泽被人赶着带近来，亓休还以为自己是自行离开之前的地方，转身主动又投入单间牢房。

还好确认了几遍今早被蒙眼带来这里的记忆。

完全的寂静让亓休一下子没能适应过来，若不是四处传来阴冷的空气，她还以为早已步入长眠之地。

亓休想起五日来与自己一同住在之前牢狱的败者们。

那时她自以为时日无多，打谱提前适应此后长期的睡眠——只一人蜷缩起来装作睡着的样子。

哭声戛然而止。

不是吧？同为mo教中人，真有人会顾及有人睡觉而保持安静吗？

亓休把眼睛眯起来，打量着不知何时站在众人中间的那一个。

头戴斗笠，腰间别着铁牌子——换成青铜的就更像是每次大比前来考核的“大人们”了。他人中处有一道不浅的疤，不知道是何种凶险的手法能伤到这里。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就已经比她们经历的不少了。

这还是亓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同龄人外的mo教人士。

原来熬过了所有大比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啊——还好我提前败了，不用继续那些从刀剑穿过、死记各门各派破绽的日子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各位”，那人开口说话了，“我知道各位年纪尚小，但你我都是从这里不见天日的地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不怕你们笑话，我早已通过入mo测试，不用每十五日都参加大比。”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亓休倒是借了侧卧姿势的好处，从斜下方看到他眼中的失落。

入mo测试她也是知道的，被这里从小养大的孩子，在第八年的上巳节都要进行一次。成功者再不会回来，失败者……更是如此。

她就是最后的大比，也就是入mo测试的失败者。

亓休想起来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同伴——虽说mo教之人应摒弃亲朋，一心为教。然而毕竟是年纪尚小的孩童，又有相互照顾的情谊，哪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这里每日只杀一人，且每天都来带走一个败者。那么至少目前来看，只要他们没有来到这间牢房，就代表他们还是安全的。也就是说——只有自己没通过测试。

那边说话的早就调整好情绪，亓休一心二用，一边为自己的命运感叹，一边还注意着那人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然而此人或是在mo教呆的久了，又被欺压至今，实在无法掩饰自己的气愤。说了半天左不过是自己这些年受了如何的委屈。唯一让亓休了解到的新东西是入mo测试以后的生活。

据他所言，通过入mo测试后，就会被正式收为mo教弟子。不过师父不同，日后修习的能耐也不同，童年旧友更别想着还能见面。对外面称自己为各种教派弟子——什么玉缘门，什么白丹教应有尽有，就是没有统一确切的说法。

这门派内部分裂有够严重。

“在各自教派中修行到一定程度就会被派出执行任务，杀人或者被杀全凭本事。”

在他一旁的基本都是没能通过入mo测试的，甚至还有的是因为没通过大比而马上要成为mo教数不清的亡魂之一。他们年纪最大也就是八岁，听了这话如何不心惊？

平日里见到的刀子再多，可毕竟没杀过人，手和脖子都是干净的。

“我曾经以为，过了入mo测试就能安然无忧，没成想……各位，如果你们已经在经历了入mo测试，那不管是否通过，你们身上都可能已经有了mo心。哪怕从这里逃出去，只要不修炼mo教的功法，也是白费功夫，迟早有一天会被mo心反噬。”

亓休听了这话，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睡意被尽数抛弃。然而转念一想，能不能活过明日都不得而知，谁又会关心日后的事呢？

其他几位囚犯也有相同的想法，原本以为此人能救自己出去，结果说出来的消息还不如不知道，顿时失了兴趣，不在理会这人。

亓休已经无法入睡，便将一只手臂盖住双眼。去了光之后，更容易回想起测试前夕给参加大比的选手做“调息”的那人。

杀千刀的，原来那时候就已经给所有人下了mo心，只是看第二日谁能用的更好、更有资质吧？

可怜陈悟那小子被不明事理的爹娘送来魔窟，一心修习教义。“调息”那晚还以为自己真的一脚踏入什么“仙门神宗”，成了了不得的大能了。结果人家只是把自己的mo心通过后背的经脉传给他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喽啰罢了。

不知道他日后走火入了魔，又该是如何凄惨模样。

“但我与同伴九死一生，终于听得了这件大事——每人在被处决的前一天都会被送至另一件牢房。曾有一位大前辈将压制mo心和对抗mo教破绽的法子留在了那里。我自是要去寻上一寻的，但这种事本就靠机缘，于是告知各位——若是有哪位成功得到了这法子并且逃了出去，还请务必在修炼后杀掉落月殿的殿主温自明！小人田昭在此谢过各位了。”

十几岁正是少年窜高的岁数，他站在一群未长开的孩童其中，对着他们作揖，而后看向缩在角落许久未动的同伴——或许是死了，又或许睡着了——终于忍不住啜泣，又行了一遍跪拜礼。

可惜大家都自小受mo教教养，谁又有闲心在临死前多问一句多知晓一件悲事呢？

况且若真能逃得出去，谁还愿意再回来费尽心思地去暗杀mo教中一殿殿主？不要命的直接死在这就成了，作甚找那不痛快？

原本尚存的争吵声重归安静。等到了月亮也亮了好一会儿时，终于有一人前来送饭。那人看了一会，出去后又寻了另一群人进来，把田昭的同伴抬走了。

没有几个人睡，也没人发声。

那群人动作利索，一看便知是抬人抬得多了，倒也配合氛围，没留下什么动静。

田昭腰上别着的腰牌与他手上攥着的互相映着月光，恰好能闪到墙边，留下两道白影。

要不是白影随着他的身体颤抖变换位置，还真以为他睡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