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们 第18章 第 18 章

虽然知道俞夏没那个意思，邢灵心里还是不自在，不再找俞夏借书看，而是常拿纯色的手帕找孟娴，跟她一块儿绣花。

孟家还跟以前一样，不过孟娴却有些变了，常常绣着花便痴痴地笑起来，针脚都乱了还不知道。

邢灵在一旁看着，不由得也笑起来：“前几日，我看到你在某人的书画铺前买东西。”

孟娴回过神来，笑道：“我瞧也看到跟某人在桥边说话。我的那个某人你认得，你的那个某人我却不认得，他是谁呀？”

在桥边，邢灵只跟徐诚说过话。可她不愿意承认，便说：“什么时候？你认错人了吧？”

孟娴指着她腰间的荷包：“这就是证物。我亲眼看见你和他的腰间都系着我亲手绣的荷包，他问你要不要黑糖，你说不要。”

这下无可辩驳。邢灵挑出跟她脸一样红的丝线，一面劈开一面说：“那是隔壁嫂嫂的弟弟，我们并不熟悉。”

孟娴拉长语调道：“哦，并不熟悉。”

邢灵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真不熟悉。”

孟娴才不信：“不熟悉就在桥边说话？不熟悉人家就问你要不要黑糖？邢灵，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的事儿全告诉你，你的事儿却一点都不肯告诉我。我认真问你，他是谁？”

邢灵皱眉想一会儿，如实说：“真是我们家隔壁那位嫂嫂的弟弟，叫做徐诚，在绸缎铺里做活。因为他姐姐的缘故，我们有些接触，但确实算不上熟悉。”

孟娴笑道：“那你知不知道，你走后他呆呆地看着你的背影，被人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邢灵不信，她便竖起指头发誓：“真的，倘若我骗你，以后……”

“好了，别说了，”邢灵握着孟娴的手，“我相信你。但是我得回去了，我爹还等着我做饭呢。”

邢大夫在家，俞夏也在。见她推门回来，俞夏说：“我拿了几本《西游记》给你，就在桌上放着，你得空了看。”

邢灵道一声谢，从厨房拿出一个盆，在院子里的小菜地里摘豆角、茄子和空心菜。俞夏又走过来，说：“邢大夫留我吃饭，让我告诉你午饭多做我一份。”

邢灵“嗯”一声，又多摘一些菜下来，回身到厨房淘米、将米下锅、坐在灶前烧火。

做这些的时候，邢灵一直冷着脸，俞夏笑道：“这么不耐烦见我？”

邢灵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俞夏以为她还在为那天的事儿生气，说：“如果那天晚上我得罪了你，我在这里跟你道歉。”真个认真朝她作了个揖。

邢灵说：“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那件事儿。”

她不喜欢做饭，一点儿也不喜欢。可韩妈不在的时候，都是她做饭，而不是邢大夫。

既不是邢大夫做饭，凭什么他嘴巴一张一合，说留谁吃饭就留谁吃饭？他若是真想留人吃饭，可以自己到厨房做饭，而不是让她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这些话说出来未免小气，邢灵只在脑子里想想便罢了。

俞夏好一阵没说话，看她又要坐下来烧火，又要站起来炒菜，忙得不可开交。等她再站起来的时候，便抢了邢灵的位置：“我来帮你吧。”

邢灵上上下下扫着他：“你会吗？”

俞夏抓起一把柴火塞进灶膛：“这有什么难的？看也看会了。”

邢灵是真不想做饭，眼睛转了转，喊道：“爹，俞夏非要在厨房帮忙，这不好吧？”

俞夏皱起眉头：“怎么就是我非要帮忙呢？”

邢灵食指竖在嘴边：“嘘，别说话，听我调停。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吃上我爹亲手做的饭，相信我，他做饭可好吃了！”

等邢大夫过来，邢灵说：“爹，俞夏说，他想尝尝你的手艺。”

俞夏笑道：“我可没有。”

邢灵说：“你没有说，可是你心里想了，我知道。你放心，我爹是个好人，又喜欢你，你说想吃他做的饭，他肯定是要露一手的。何况，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她说着看向邢大夫，“菜都备好了，就在那儿放着呢，你只要炒一炒就好了，很简单的。”

邢大夫说：“俞夏烧火，我炒菜，那你做什么？”

邢灵指着案板上的菜篮子：“我洗菜切菜啊。总不至于你们都忙，我一个闲着，这也说不过去。”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一顿饭很快做好。吃过饭，邢大夫说什么都要让邢灵刷锅洗碗，邢灵也任劳任怨，收拾着碗筷。

她问：“韩妈什么时候回来？”

邢大夫说：“还得半个月吧。你别老指望韩妈，韩妈不能陪你到婆家。”

邢灵说：“不是要倒插门吗，哪儿有婆家？”

邢大夫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不想让邢灵因此犯懒，便说：“也不是你想倒插门就能倒插门的，还得看机缘，我瞧你没这个机缘。”

邢灵刷碗的时候，邢大夫随俞夏去立人学堂，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便把门锁了：“你收拾好睡会儿，等你睡好，差不多我也回来了。”

邢灵没睡觉，坐在桌前练一会儿字，忽然想吃梅花糕。她开不了大门，喊了几声也得不到回应，便从堂屋搬一张板凳到墙下的菜园子里，翻墙出去，找摊贩买了黑芝麻馅、豆沙馅、鲜肉馅三份梅花糕。

结过账转身，却被人挡着路。她朝左挪一步，那个人也朝左挪一步，她朝右挪一步，那个人也朝右挪一步，不偏不倚地挡着她的去路。

抬头见是徐诚，邢灵皱起眉头：“你故意的？”

徐诚笑笑，问：“怎么又是大中午出来，也不怕被人拐走？”

邢灵反问：“你呢？你不也是大中午出来？”

徐诚说：“我跟你不一样，我其他时间有事情做，走不开。”

邢灵说：“我也是。你要吃梅花糕吗？我送你一个。”

徐诚摇头，问：“你要吃绿豆汤吗？这附近有家绿豆汤还挺好吃的，我从小吃到大。”

邢灵摇头：“下次吧，我得回去了。”拐到巷子里时，猛然想起孟娴说徐诚望着她的背影发呆一事儿，停下来慢悠悠地吃着梅花糕。

吃完一份桂花糕，她扭头要出去，忽然跟一个人撞个满怀。因为身高的问题，邢灵的脑门撞到人家的下巴，两个人都疼得呲牙咧嘴。

她揉着脑袋，道一声“不好意思”，还要往前走，却被拉住了。徐诚问：“你怎么还没回去吗？”

邢灵尴尬道：“这就回去了。你呢？”

徐诚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我要去还书。那家新开的书店位置偏僻，这是条近路。”

还书的地方，必然可以借书。邢灵正愁弄不到书看，这会儿眼睛一亮：“我能跟你一块儿去吗？我也想借点书看。”

那间书店叫做求知书店，位于与主街隔着两条街的巷子里。这条巷子道路两旁都是宅子，根本没有商铺，所以除了不午休的小孩压低了声音在玩闹，只有徐诚和邢灵两个人在走动。

进入书店，徐诚把那本书给掌柜的，又取下荷包拿出三块铜板，放在柜台。掌柜的收了铜板，到书架找出下一本书递给徐诚。

徐诚把书揣在怀里，在一旁等着邢灵。

求知书店的书不如立人学堂多，可邢灵依旧挑的眼花，转悠两三趟后，决定还借《西游记》。借完书出来，小孩儿不知哪儿去了，街道更加静得让人心慌。邢灵正想着如何开口让徐诚送自己回家，徐诚便说：“这里偏僻，没什么人，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索

路上，他们聊到徐柳的情况。徐诚说她挺好的，就是晚上睡觉不怎么踏实，老是惊醒，又说：“我听铺子里的伙计说，我姐姐出事那天你去找过我？”

邢灵说：“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姐的事儿，但是你不在。”

徐诚问：“你也去城外了？”

邢灵点头：“嗯，还是没有找到你。”

徐诚说：“在你到之前，邢大夫让俞公子骑马通知我，我跟他一块儿走了。”

“俞公子？”邢灵念了两三遍，才明白他说的是俞夏，笑道，“你怎么这样称呼他啊？”

徐诚问：“那你是怎么称呼的？”

邢灵说：“就称呼他的名字啊，俞夏。他也没比我们大几岁，叫公子有点老了。”

徐诚笑了笑，又把话题绕回去：“那天晚上回去，邻居说有个姑娘我们家的地旁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问她找谁她又不说，我猜就是你。”

邢灵摇头：“那应该不是我，我没有来来回回走很多趟。我只是过去，他们跟我说你不在，我又怕别人看到，就蹲下来等了一会儿，蹲得腿有点麻了，就站起来再看看。”

徐诚说：“那他们估计没看到你蹲下，以为你来了好多趟。”

快秋天了，地上散落着许多被太阳晒得干枯的树枝。邢灵蹲下身子捡起来，掰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又扔在地上，以此避免跟徐诚说话。

又走一会儿，徐诚停下步子：“老是叫你邢姑娘，感觉太疏远了，我能不能换个称谓？”

邢灵问：“怎么换个称谓？”

徐诚笑道：“比如说，叫你阿灵？”

邢灵立刻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好不好，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邢姑娘。”

她是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还是明白但是不想答应呢？徐诚看到她脸上的红云，估计是后者，默默地跟她走一阵路，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邢灵说：“我不知道，我还没想过这个。”徐诚待她很好，她待徐诚也很好，可是他们认识的时间也太短了，邢灵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敢轻易下决定。要是青梅竹马就好了！

徐诚也觉得她还小，什么事儿都很懵懂，便说：“那你认真想一想，等你想好了，再重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