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懒得同他废话,给胤祥使了个眼色。
“皇父诞辰才宣了太医去乾清宫,这会子八哥还未出宫也宣太医,传到外头让别人怎么想?四哥是好心,十四弟可别曲解了。”胤祥听话地充当胤禛的译者,顺便帮四哥解释两句。
“可八哥这副样子也不是办法。”
胤禛刚想说老八自作自受,看着胤禩放空的眼神,终是不忍继续刺激他,转头对侍卫说:“去把八贝勒的轿子传到景运门。”
那侍卫呆了呆,底气不足地说:“回王爷……这似乎……不太合规矩。”依制,除非皇帝特许,王公大臣的轿子只能到东华门。
然而,胤禩脑海里只冒出“惺惺作态”四个字,当年他同老四关系极好,连出宫开府选的府邸都在一处,许多事也都不曾瞒着胤禛,可是到最后,那些秘密全化作胤禛打击他的刀子,刀刀致命。他不愿承胤禛的情,甩出两个字“不用。”
“怎么?你希望明儿全京城都传遍皇上同八贝勒双双病倒?你是嫌皇父气得不够要再添把火是吧!”胤禛阴着脸道。
胤禩抿抿唇不说话。
胤禛平复了下心情,又对刚才的侍卫道:“我们刚从乾清宫出来,皇上乏了正准备歇息,再去搅扰多有不便。回头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胤禛语调不高,却有种威压,那侍卫应声而去。
瞅着神情郁郁又带些固执的胤禩,胤禛叹口气,“有这逞强的功夫,不如再撑几步到景运门。”总不好真的把轿子传进乾清门吧。
大伙儿沉默着陪同胤禩到达景运门,不一会儿就看到胤禩的四人抬轿子,于是,众人一起七手八脚地将胤禩塞进轿子送回府去。
胤禟看着渐渐远去的轿子,对胤禛道:“许是近来天气闷热,八哥难免烦躁些,四哥莫要生气。”
胤禛点点头,“方才殿上四哥不是针对你,莫往心里去。”
胤禟不介意地笑笑,“哪能呢!”
胤禛觉着胤禟越看越顺眼,脑袋一转便想着逗逗他,“我不生他的气,倒是你,先前向我借了五千两银子还没还呢。”
胤禟脑袋瞬间耷拉下来,拽着胤禛的胳膊道:“好四哥,弟弟最近手头不宽裕,四哥再宽限我些日子罢。”
胤禛不习惯与胤禟如此亲近,不动声色地抽开手臂,面上则笑着说:“那就算四哥送你的,不用还了。”
胤禟满脸雀跃,“当真,就知道四哥疼我。”
“唉!”胤禛叹口气,“你八哥若有你一半领情就好了。”
胤禟福至心灵,“弟弟瞅准机会定帮你劝劝八哥。”
胤禛对胤禟的乖觉十分满意,“有劳九弟了。”
第二天早上,康熙下旨,近日天气不佳,免朝三日。
一早胤禛便邀了十三弟、十四弟去乾清宫问安。
康熙郁气未消,冷着脸半靠在榻上。
胤祯开口替胤禩辩白,“八哥身体有些不适,等好些了就会……”
康熙斜睨了胤祯一眼,气哼哼地说:“你甭帮他说好话,我瞧着他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胤禛含笑道:“皇父若肯赏个恩典,八弟自然会感激涕零。”
康熙有些好奇,“什么恩典哪?”老八如今摆明了自甘堕落,啥恩典都不稀罕。
胤禛双膝着地,“儿臣斗胆。八弟诚孝,最在意的就是良额捏,如果皇父多加赏赐母嫔,自然比单赏八弟效果好得多。”
胤祯听着话头不对,四哥仿佛暗示八哥只孝顺母亲而不孝顺父亲,急忙道:“八哥对汗阿玛亦是孝顺,这次皇父寿诞,儿子们只想到了送物件,惟有八哥别出心裁,以鹰为贺,海东青难训,八哥一定准备了好久。”
康熙面色更加不善,好嘛,胤禩提前一个多月就想着来气朕了,于是将手中的茶杯往梁九功端着的托盘上重重一掼,“他无君无父,你呢,眼里只有八阿哥没有朕嘛!”
胤祯唬了一跳,身子一矮叩首道:“汗阿玛息怒,儿臣等冤枉啊!八哥到底做错了什么,儿臣实不明白。”
康熙震怒,“你给朕退下!”
胤祯退出去后,胤祥与胤禛对视一眼,从内监手中接过药碗递到康熙面前,恭敬道:“汗阿玛,怒气伤身,还是先喝药吧。”
康熙瞥了他一眼,“你也下去,”又指指梁九功他们,“你们也是,全部退下。”
胤祥掩去眼中的委屈,将药碗给胤禛,再冲着床榻叩了个头,倒退着出去了。
整个屋子刹那冷清了许多,胤禛瞧着胤祥落寞的样子,叹息一声,“汗阿玛,十三弟对您一向孺慕敬爱,其孝心天地可鉴,您冷落他,他该有多伤心。”
“你待胤祥倒是极好。”康熙谛视胤禛说道。
胤禛只好屈膝而跪,“人总有亲疏远近,胤祥值得儿臣疼他。”
康熙用犀利的目光盯着面前这个儿子,“胤禛,当年的毙鹰事件,你怎么看?”
“回汗阿玛,儿臣以为,除非八弟突然摔坏了脑子,不然决计做不出故意向皇父敬献毙鹰公然诅咒之事,但,一个看管不力的失查之罪却是逃不脱的。”
“你愈发滴水不漏了。”
胤禛没办法,只好说:“皇父以为八弟因良额捏而怨怪您,所以有理由做出这种事,可依儿臣愚见,八弟心软,即使心怀怨怼也不会那样做的。”
康熙睨着他,“那你当初总是举朕的大旗来打压他?”
这个坎儿还过不过得去了,胤禛腹诽,嘴上则道:“他气着了皇父,实是不该,后来还总气儿臣,理应受点教训。”
康熙唤梁九功进来,“传朕旨意,良嫔觉禅氏德蕴温柔、性娴礼教,特晋封为良妃。”
胤禛笑着说:“以儿臣对胤禩的了解,不出明日,他定会来谢恩的。”
八贝勒府中,胤禩听说宫中加封额捏的旨意,怔了怔,同福晋一起琢磨他那位皇父的用意。
阎进拿了个信封进来禀道:“主子,这是四贝勒差人送来的,请主子亲启。”
“他又想干嘛?”八福晋一把拿过信封打开,纸上惟有七个字——树欲静而风不止,“老四这是何意?告诉我们他不会停止和我们斗,还是装白莲隐喻我们不放过他。到底谁是树?谁是风?”
“你的解法倒也在理,不过老四可不是这个意思。”胤禩嘴角上扬,语气有些哭笑不得,“后头一句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他是在提醒我,要向皇父尽孝,免得将来后悔。”胤禛多管闲事又喜欢教训人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他自个儿当皇帝时天天强调“朕岂为八岁登基之君”,分明是对皇父不敬,还有脸来装忠臣孝子。
“四阿哥有什么资格暗讽爷不孝,汗阿玛都没发话呢!他还真把自己当太子啦!”八福晋语气满是轻蔑。
此时,外头的奴才通报,“十四贝子来了。”
胤祯风风火火地冲进屋内,见八嫂也在,急忙俯下身请安。“八哥猜猜,今天四哥同汗阿玛说了什么。”
胤禩眉峰一挑,“莫非,额捏封妃是老四提议的?”不会吧?哪有当儿子的插手皇父后宫位分的,而且还不是替亲生额捏,他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胤祯点点头,“没错,可怪异的是,他还对皇父说,八哥眼里只有良额捏,没有汗阿玛。”
“说得倒是事实。”胤禩心想,果然老四很了解他。
八福晋面含忧色,“爷,四阿哥怕是既想扮大度友爱,又暗戳戳在皇上那儿贬损爷。”
胤禩表示赞同,“一箭双雕,的确是他的风格。”
胤祯张了张嘴,“八哥,你与四哥为何忽然交恶?”
胤禩注视着这个曾为自己与皇父力争,愿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老四他……有野心,却一直瞒着我们,偶然间被我发觉的。”
胤祯大惊失色,“四哥当真对太子之位也感兴趣,平日竟半分未露,摆明了没把我们当兄弟嘛,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胤禩连忙拦住胤祯,“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还去质问?他若不承认,你待如何?就算承认了,你还想揍他不成吗?仔细皇父罚你。”
胤祯摸摸脑袋,机械地应了。
“回去吧,我这就得请旨入宫。”
永寿宫内,良妃面带忧伤地抚着儿子的脑袋,悄悄偏过脸拭泪。
胤禩原本跪在母妃膝前,感受到头顶的温热后抬头,一时慌了神,“额捏,您怎么了?”
良妃勉强挤出笑容,“没事儿,额捏看到你高兴。”
胤禩屏退左右,悲戚地看着良妃,“额捏,你是不是都记得?”
良妃泪珠滚滚落下,用帕子轻轻蒙住双眼按了按,方才止住,“都是额捏耽误了你的前程。”
胤禩大恸,红了眼圈哽咽道:“额捏千万别这么想,儿子努力上进,也是想为额捏争口气,说起来,都是儿子不孝,牵累了额捏。额捏,别说皇位,就是让儿臣折寿换额捏安康,儿子也心甘情愿,求您往后不要再绝食忌医了,儿子实在承受不起。”
良妃唉声叹气,“你若过得不好,额捏就承受得起么?”
胤禩额头抵在母妃的膝盖上,流泪道:“儿子如今过得很好,额捏也要好好活下去,全当为了儿子。”
良妃轻轻拍着胤禩的后背,“安心,额捏不会再绝食了。”
胤禛和胤禩确实是互相之间非常了解的;话说良妃也重生啦,胤禩有人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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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二篇 第五章 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