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她赶紧回身确认,却见那神像依旧慈悲平和,毫无异样,苏灵疑狐一下,心中默念清心诀,等了半晌,不见有别的诡异之处。
不知慕容昭要出什么招对付她,总之绝对不是好招,她无心继续逗留,赶紧走到药斗前分辨草药。
这些仙草未标注名称,蕙芷草她也从没见过,辨认半晌,心中暗想:既然你让我拿,那便不客气了。
想罢,把所有不认识的仙草都拿上两株,风卷残云,不一会便装了一大包。
与此同时,她一直在留心四周的动向,以防暗处射出一支冷箭,可直到她拿取完毕,走出大殿,都无任何异样。
等着殿外的两人立马迎了上来,叶飞接过那包草药,抢道:“师父,你就这样出来了?他们没为难你?”
陆修也道:“可有不对?”
苏灵犹疑地摇了摇头,示意快走,几人并肩而行,苏灵道:“没有,都没有,可是没有不对就是不对,除了……”
陆修问:“什么?”
“我不确定,但好像见那神像笑了,我的五感较常人敏锐,应该不会看错。”
思虑片刻,陆修道:“你可还记得南水寺的邪神?”
“你是说附在神像里的邪神?”苏灵若有所思,“很有这种可能,可他并未对我发难,冲我微笑又是何意?”
陆修道:“先回风陵山庄,做净化、超度之术,以防邪祟恶灵附身。”
几人御剑而行,不多时便返回了风陵山庄,陆修行净化之术,苏灵自己又超度了一番,虽不知是否对症,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如此一番折腾,已近巳时,夜幕低垂,明月当空。
自从夜寒山归来,神像的那抹笑意时常在心中闪现,挥之不去,已至在堂中打坐时也觉心神不宁,胸口气闷,可除此之外却又无别的症状,这倒让苏灵彻底摸不透慕容昭引他们去星微殿的用意,总不能是真心想给陆修治好断臂。
陆修一直守在她旁边,如此过了一夜,除了做几个噩梦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她平时就常做噩梦,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类景象在她梦中简直是常态。
这一日,相安无事,苏灵渐渐放下心来,开始和陆修研究从紫泉宫拿回来的仙草,他二人都未见过蕙芷草的本貌,苏灵当即修书一封,交给灵鸦送去昆仑西向周显求助。
信刚送走,叶飞推门而入道:“师父,那个蛊千仇说是有话要说,是否要带他过来。”
苏灵手上一滞,挑眉问道:“谁?蛊千仇?他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他是哑巴。”
倒不怪苏灵如此判断,自从那日守株待兔活捉蛊千仇之后,他就没说过一句话,正如慕容昭所说,苏灵的审问手段四海驰名,除了哑巴,她想不到有人落在她手中能挺到现在一言不发。
拍了拍手上的药渣,苏灵迈出两步对一旁的陆修道:“走,听听他要说什么。”
陆修点头跟上,忽而苏灵又看向叶飞道:“对了,你父亲刚传来一封书信,今夜来风陵山庄接你,你打点行装,跟你父亲回去。”
叶飞眉心一蹙,苏灵并未停步,抬手指他:“你闭嘴,你之前得罪梁夜,霜林集会上又出言不逊得罪多人,你也知我的处境,如履薄冰,杀机四伏,自保还行,却真的无力保你,你若真想拜我为师,也要等我铲除慕容昭、冷松吟之徒,届时你再回来,可好?”
苏灵难得有耐心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叶飞闻言低下头去:“好,那我先回云华派,等着师父旗开得胜那日再来拜师。”
苏灵无比欣慰地拍了拍叶飞的肩膀,说话间已到了关押蛊千仇的偏殿。
他的几处大穴依旧被封着,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开门声这才慢慢提起眼皮,在陆修和苏灵之间扫视一眼。
几人行至他面前,苏灵开口道:“有话快说。”
蛊千仇的声音很低沉,飘飘渺渺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神秘:“你们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这话没头没尾,苏灵不敢乱应,便未作答,蛊千仇又道:“霜林集会之上,你说我之前杀过一个跟你有关的人,想必你们应该已经知道这件旧事了。”
苏灵略一思索,心中没数,那事本来就是她瞎编的,只能将计就计道:“不错,你且细说,为何要这样做。”
蛊千仇顿了一顿:“慕容昭让我暗杀陆净虚,是为了让孟照安顺利继任掌门。”
“杀谁?”苏灵瞬间发懵,脱出而出道,“你没发疯吧?”
他这话说的十分平静,可却让苏灵有片刻的耳鸣,她看向陆修,陆修的的面色冷得像风,他的指尖微微蜷缩,说道:“你暗杀我父亲?”
蛊千仇一怔:“你们不是知道了吗?”
苏灵上前一手扣住蛊千仇的肩膀,一手拽住他的衣领,急声道:“陆前辈不是病逝的吗?跟你有何关系,什么慕容昭,什么孟照安?你不说清了,我让你生不如死。”
蛊千仇见识过她的手段,答道:“孟照安发现陆净虚派人给陆清明送去了象征掌门之位的琼芳剑,得知陆净虚要把掌门之位传给陆清明,玄清派弟子都签有灵契,他若杀害掌门便会引来九天玄雷,灰飞烟灭,他不敢亲自动手,便上了夜寒山求了慕容昭,替他杀恩师改遗命,代价就是玄清派从此听命于紫泉宫,孤鹜山戒备森严,只有用蛊虫杀人才能无声无息,陆净虚本就没有几日可活,故而杀了他之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病死的。”
陆修神色凛然,遥想陆净虚病逝那年,刚过年关,陆净虚算出自己大限将至,将他留在身边侍疾,父亲去世的前一天夜里,给他送来了琼芳剑,孟照安应该就是看见了这一幕才起了杀心,可事情并非他想得那样。
陆修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凉,兄弟反目,杀父之仇,记忆中清风霁月的那位师兄,勾结炼尸之人,带领玄清派居于人下,做着危害苍生的肮脏之事,这样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生在他和孟照安之间。
苏灵对陆修道:“你先别急,仔细上了这奸人的当。”
语毕,苏灵扣在蛊千仇肩膀上手逐渐收紧,五指没入他的血肉,鲜血汩汩而出,可他除了额头冒出冷汗,眼睛都不眨一下,苏灵咬牙切齿道:“是块硬骨头,你不是跟慕容昭兄弟情深什么都不肯说吗,现在为何又说了,你是故意引得陆修和玄清派自相残杀,让慕容昭坐收渔翁之利,是也不是!”
蛊千仇自嘲般冷笑一声:“兄弟情深?不过是我自以为是罢了,为他扫清无数障碍,到头来却要杀我灭口,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他也别想好过,至于你们,我倒要看看陆清明是有仇不报的窝囊废还是要弑杀掌门遭雷劈。”
话音落了,他竟哈哈大笑起来,苏灵心中无端恶寒,这种纯粹的不知来由的恶意让她无处发力,此刻就算将他碎尸万段,他依旧是毫无惧意,反而会兴高采烈定义你:你怕了,你急了,你看你这么着急,我定是说到你心坎里了。
苏灵蹙眉看向陆修,她不想让陆修动手杀人,沾了这等人的血,无疑是亵渎了他,可他毕竟是陆修的杀父仇人,自己代劳恐怕又不妥,思来想去竟然默住了。
这在这时,陆修轻轻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一边,一掌向蛊千仇劈去,灵力登时震断他几处筋脉,也解开他封着的穴道,蛊千仇身子前倾,喷出一大口血,愣愣望向陆修。
陆修道:“我废你灵力,让你无法作恶,你不该死在我手里,慕容昭让你做过的事还未公之于众,你还欠那些枉死之人一个交代。”
语毕转身而去,叶飞问道:“师父,这人还关吗?”
苏灵道:“放了吧,他灵力尽失,废人一个,只要一走出风陵山庄,自会有人找他寻仇。”
苏灵跟着陆修走了一段路,三月天,草长莺飞,一路水榭长阶,垂柳落英,水面上起了雾,陆修行走其中,大有白日飞升之感。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了片刻,苏灵问道:“你要去找孟照安报仇吗?”
陆修垂眸。
“我替你去,我杀他,你是玄清派弟子,你若杀孟照安必会引来五雷轰顶。”
陆修摇了摇头:“我看错了他,害了父亲也害了玄清派,我杀他不仅是为父报仇,更是清理门户,你若杀他,那便是跟玄清派结下血仇,无法开解。”
苏灵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好,既然避无可避,那总得想个万全之策,如何应对神雷,总不能肉身生抗吧。”
陆修应道:“放心,我绝不莽撞。”
和陆修探讨完之后,苏灵更加心神不宁,晚膳也没吃,她本是等着叶剑寒过来接叶飞回家,等了半晌不见人影,便打算先小憩片刻。
哪知刚刚如梦,一阵急切的敲门声骤然响起,苏灵心中一震,睁眼时眼皮狂跳。
顺手拿起桌上的飞霜剑,轻手轻脚行至门前,刚一开门,一张惨白的人脸陡然现于面前!它身穿彩衣盘着发,半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空洞洞的眼白死死盯着苏灵,嘴角一勾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