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见陆修站在旁边,两步靠到他身侧,笑道:“陆叔父,您可听说过修仙界第一美人慕容嫣的才名,听闻她性情孤高,平日甚少出门,这次不知怎的,竟来赴宴,我等才有幸一睹芳容。”
陆修道:“没听说过。”
苏灵噎住。
话音刚落,便见两位半点朱唇的侍女挑开一袭水红色薄纱,纱帘之后的女子缓缓走出落座,那副肌骨宛若拂柳,罩一件绯色长裙,盈盈弱弱,惹人怜惜,玉手纤纤轻摇团扇,广袖滑落,露出一截玉臂来,肤如凝脂,白璧无瑕,掩面轻笑间,宛若天女下凡。
苏灵目不转睛许久,深深赞叹:“风华绝代!”
“我见犹怜!”许兰殊站在一旁,挽住苏灵的手臂,应和一声。
“窈窕淑女。”陆小白忍不住发话。
阿蘅也呆望许久,脑中却想不出好词来夸,只得愣在那里。
许兰阶自从被许方易打了鞭子,就一直在家中养伤,否则此时此刻,定会跟众人一起热烈地交流心得。
不说这些小辈,孟照安的眼中也满是倾慕,目也一直流转在慕容嫣身上,唯有陆修只看了一眼,并无什么波澜,而后在苏暮山呼唤之后,进厅里落了座。
席间,各位长辈热络攀谈,直到聊到各家小辈的婚事,人群之中不知哪位叔伯道了一声:“净虚,清明也二十有五了吧,不能因为云游耽误正事,亲事该定下来了,今日借苏旷前辈的光,各家小姐来了不少,让清明相看相看,可有中意的。”
众人皆看向苏暮山身侧坐着的陆修之父陆净虚,许是这个名字取得不好,陆净虚自二十年前被妖兽所伤之后,身体一直有亏,若不是靠着一身深厚灵力吊着性命,恐怕早已驾鹤西去。
陆净虚身着白袍,虽人已中年,容貌却俊朗至极,神色清冷淡然,不怒自威,一举一动,皆是得道高人的超然之态,只那脸上颜色甚是苍白,毫无血色,一眼便能看出久卧床榻的病容来。
他身体有恙,不能喝酒,拿一盏茶饮着,听得这话,他将茶盅举起,揖了一下:“劳你费心,清明这孩子一心修炼,无心此事,我做不了他的主,便让他随心去吧。”
闻言,那叔伯仍旧起哄:“我看慕容姑娘和清明就甚是相配,普天之下,难找这样一对璧人!”
苏灵无声地扫了一眼那位叔伯,又看向慕容嫣,都说她性情清冷,不爱理人,可此时被人调侃却不怒不恼,反而大大方方,笑意盈盈道:“多谢各位长辈关心,嫣儿的终身大事,全凭哥哥做主。”
陆修对面就坐着慕容嫣的哥哥慕容昭,只见他三十岁上下,骨骼匀称,相貌不凡,身穿金线织底的暗红长袍,头戴缀满明珠的璀璨金冠,浑身光华闪闪,富贵奢靡。
慕容氏祖上曾为皇族,苍黄变换,王朝更替,后人为避险,便携家财在紫泉山立身,修起太微道来,传至慕容昭已历三代。
紫泉宫财资丰厚,慕容昭也极有野心,时常仗义疏财,广纳奇士,门派之内高手众多,势力膨胀后,江湖上的大事小情都想横插一脚,大有在修仙界重建王朝的架势,能和慕容氏联姻,各大仙门的适龄才俊皆是求之不得。
他笑容和煦,眸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陆修那个方位,目光在陆修和孟照安之间流转,朗朗道:“孤鹜山的弟子都是极好的。”
陆修自始至终都未说话,神色冷淡,仿佛所论一切与他无关,孟照安却抬头望了过去,与慕容昭对视一眼,目光又落在慕容嫣身上,稍稍停留便移开了。
苏灵连饮两杯,在喧闹声中把玩着杯子,慕容嫣貌若天仙,知书达理,陆修名扬四海,登峰造极,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段姻缘。
宴席将散,苏灵贴心地帮苏暮山送走两拨宾客,刚走到游廊处,就听见两小儿对话,苏灵脚下一顿,身影往石柱后一闪,只听一小童道:“陆叔父要跟慕容姐姐成亲吗?”
另一小童道:“自然是的,我母亲说今年便能吃到陆叔父的喜酒了。”
苏灵眼中有一瞬间的黯淡,很快便恢复如常,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宴厅走,自嘲般轻笑了一声。
她与陆修相识的时间不长,也说不清对陆修是何感觉,只觉得他那般人物,让人仰慕本就是寻常事,心中虽有仰慕之情,但说喜欢又言之过甚,况且众人说的极对,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比他们二人更加登对的眷侣。
正当她思绪纷飞之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苏暮山携着一众长辈正往这边过来,那群长辈身后还站了些熟人,除了慕容兄妹,孟照安和陆修也在其中,来得倒是十分整齐。
眼见避无可避,苏灵只得迎上去,胡乱叫了一通人,苏暮山面色发黑,斥道:“这位是你表舅父,这位是六叔,你胡叫什么。”
苏灵从善如流地行了礼,改口道:“表舅父,六叔。”
这群人除了陆修之外,今日并不住在风陵山庄,还要打道回府,因此寒暄只几句,苏暮山便引着众人前往正门。
陆修站在原地,慕容嫣走出几步,回眸含情脉脉地望了一眼,才依依不舍离去。
瞬间,庭院中黑压压的人群便散去了,苏灵垂着眸,对陆修恭敬地行礼:“陆仙师,父亲已为您和小白安排了住处,还是您上次住的房间,我带您过去吧。”
苏灵引着陆修往后院去,一路无言,苏灵也罕见的不言不语,直到进了后院,陆修犹豫片刻,不解问道:“我是否得罪你了?”
苏灵道:“哪里话,能得陆仙师传授仙道,感激不尽。”
陆修道:“好,那速去准备,明日南下游猎,赶在修士大考前回来。”
苏灵并未想到这么快就要南下,挑眉道:“修士大考在年底,听说陆仙师今年便要成亲,若是因我耽搁到年底,恐怕不妥。”
“我不成亲。”陆修接道。
“嗯?”苏灵一怔,“我听说……”
“你听谁说?”陆修打断了她,“听说何事?”
“倒……倒也没什么。”
他明明很是平静,可气势却十分逼人,被这两句问话一呛,苏灵竟有些惴惴不安,结巴起来。
陆修道:“没什么就莫要捕风捉影,消弭时光。”
苏灵讪讪道:“是,陆叔父,咱们这次南下,不知要先去何处?”
陆修道:“在南郡游荡作恶的一伙邪修帮派,自称十三人杰,找到他们。”
中原是名门正派聚集之地,邪修不敢明目张胆踏入,可偏远的南郡不同,常有邪修横行,所谓十三人杰,便是一伙邪修,派内十三人,修习摄魂邪术,危害人间,行踪诡秘,来去不定。
苏灵不禁兴奋,此一去,可谓是为民除害。
次日,天色将明,用过早饭,送别亲人,四人便上了路,时而御剑,时而步行,走走停停,打探那伙邪修的踪迹。
陆小白带着阿蘅,苏灵则跟陆修同乘,一路花色变幻,景致宜人,飞过几座高山,看见的皆是山青水碧,浮光霭霭,直到过了黄鹤岭忽地下起小雨,远远望去,远处那方云层极黑极厚,是暴雨之状,很不寻常,几人当即收了剑,想找知情人打探一番,走了一阵,不远处依稀可见几间农舍,篱笆外的几棵桃树已结出核桃般大小的青桃。
一位老汉正在屋前忙活,他头戴斗笠,裤腿卷到膝处,一双草鞋踩在泥水里,每走一步都会在腿肚上溅出一片泥点。
只见他将屋檐下挂着的几辫大蒜悉数取下,放入脚边的柳筐里,对着屋内喊道:“囡囡,快去地里叫你爹娘回家,这雨怕是越下越大,停不了了。”
“我这就去。”话音未落,一个六七岁的小童从茅屋内奔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小小的蓑衣,见到几人先是一怔,旋即喊道:“爷爷,有客人来了。”
可能是村子不常来生人的缘故,小女孩怯生生躲在老汉身后,那老汉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来,见几人风度翩翩,气质不凡,心下便知是几位修士高人,愣了一下迎了过去,赔笑道:“几位道长,有何贵干啊?”
陆小白同陆修交换下眼色,笑眯眯问道:“这位老丈,我观天象,前方的村镇似有暴雨之状,与此处大不相同,不知那是何处,为何有此异状?”
听几人一说,老汉的脸色变了变,他神色不定,眼睛巡视着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前方是梨花村,离这还有三十里路,沿着那条河走,出了我们这个村子,还要走上两片树林。”
老汉犹豫一下,又讳莫如深道:“几位道长,那村子也没什么客栈,眼见这雨越下越大,若是想投宿,不如就住在我家,那梨花村能不去就别去。”
察觉到老汉应该知晓些内情,苏灵问道:“这梨花村可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我见您欲言又止,可是有何苦衷要诉说?”
老汉搔了搔头,煞有介事道:“我看几位道长样貌不凡,必然身有绝技,可梨花村那事,太邪门了,几位道长可要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