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回来了。”侍卫连忙迎上前去,替她照着脚底下的路,“小姐之前传了信回来,将军一早就在后院等着了。”
墨九点了下头,压低了声音道:“小声些,别惊动了爹爹。”
她连着好几日未曾回府,若是被爹爹逮到,不知要挨多长时间的骂呢。
待走到后院入口,墨九接过侍卫手里的灯笼,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哥哥说会儿话。”
“是。”
侍卫领命退下,墨九独自一人进了后院,远远地就看见正坐在石桌前喝茶的沈清河。
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不等沈清河开口,端起另一杯斟好的茶便一饮而尽,而后才没好气地看着他说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时间紧迫,一会儿还得回去呢。郑玢手下那帮侍卫在外头虎视眈眈的,我若不在白姑娘身边守着,哥哥也不放心吧?”
沈清河难得地笑了笑,又替她斟满,“郑玢可有搜出什么?”
墨九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冷哼一声道:“还说呢,原来前几日被我剁了手指的那个郑晟,就是这郑玢的亲弟弟。他今日是公报私仇来了,差点剁了白姑娘的手指,还好我及时出现。”
她又咕嘟咕嘟地喝光了一杯茶,擦了擦唇边水珠,继续说道:“白姑娘本就是清白的,他自然什么都没搜出来,便让侍卫在外面守着,自己跟林相复命去了。”
沈清河眼眸微眯,慢慢地转着手里的蓝纹瓷盏,“郑玢一柄金纹刀使的出神入化,你不是他的对手,下次要小心些。”
“知道了。”墨九应了一声,只觉口渴的很,伸手又去倒茶,“对了,今日白姑娘还问了我些关于郑玢那把刀的事,似乎很关心那刀会留下什么样的伤痕。”
沈清河的手指一顿,盏中茶水微微溢出,有些许洒在他的衣袖上。
他思量半晌,才说:“若出了什么事,你要好生护着她。”
“行了行了,哥哥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啰嗦了?”墨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当初哥哥让我去白姑娘身边,不就是为了护着她嘛,我心里有数的。不过,哥哥可别忘了当初答应过我的事啊!”
沈清河笑笑,“放心吧,哥哥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办到。对了,过几日你若得空,便回府见见爹爹吧,爹爹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墨九点点头,想起到时候又是免不了要挨一顿骂,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
翌日清晨。
白妙卿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墨九正站在窗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她不由得诧异道:“可是昨夜没睡好?”
墨九身子一颤,连忙打着哈哈道:“确实有些没睡好。”
昨夜赶回明雪楼时,天已微亮,她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所以仍觉着有些困意。
白妙卿正想劝她再多睡会儿,外头却有人打开了卧房的门。
郑玢冷着脸站在门口,“奉陛下旨意,带白姑娘进宫一趟。”
白妙卿有些惊诧,听萧然说此事如今是林相全权接管,怎的陛下倒亲自过问了?
看来事情是闹大了。
她披衣起身,朝一旁的墨九和念画轻声道:“你们陪我一同去吧。”
这是她第一次入宫面圣,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的,若有墨九和念画陪着,也能安心些。
念画极爽快的应了下来,墨九支支吾吾了半晌,似乎不大愿意去,最终还是咬着唇应道:“好。”
白妙卿略略梳妆了一番,便带上墨九和念画,跟着郑玢出了明雪楼。
入了宫门,有穿着素花襦裙的宫女在前引路,白妙卿留神看着两侧殿宇,知道这路与上次去景安殿的路不是同一条。
宫道宽敞,不时有幽幽花香沁入鼻尖。白妙卿走在郑玢身后,忽而见他脚步一顿,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停下。
“见过三皇子殿下。”郑玢朝着迎面而来的少年行礼。
那少年穿着绣竹纹的软缎长袍,眉眼干净温润,发束玉冠,气度不凡。
只是身下却坐了一张轮椅。
白妙卿的视线尽数落在三皇子的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原本站在她身旁的墨九正一点一点地往她身后挪动,似在躲着什么一般。
“不必多礼。”三皇子景暮轻咳了一声,正想问问他带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去,却一眼瞧见了正往白妙卿身后躲的墨九。
他立刻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她,因着急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起来:“你,你……”
墨九生怕他当着白妙卿的面喊出“沈墨九”三个字,连忙站了出来,故意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见过三皇子!”
白妙卿不由得好奇道:“你与三皇子认识?”
墨九胡乱敷衍道:“之前曾见过一面。”
景暮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半晌才咬着牙道:“你过来。”
郑玢微微眯起了眸子看着朝景暮走过去的墨九,素闻这三皇子自十岁那年不小心摔断了腿后,就一直在清暮宫里养着,鲜少出来见人,而这墨九却显然是与他相识已久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转头瞥了白妙卿一眼,看来她身边的人,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
瞧着景暮正与墨九低声说着什么,郑玢微微提高了声音,仍是恭敬的语气,“三皇子,那臣先带这位白姑娘去向陛下复命了。”
“去吧。”景暮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紧紧地盯着墨九,生怕她跑了似的,哪儿还有功夫去管郑玢。
待郑玢带着人消失在身后的宫道上,景暮才咬着牙,从齿缝间缓缓挤出几个字来:“沈,墨,九!”
“殿下,我不是在这儿吗。”沈墨九厚着脸皮应了一句。
景暮冷哼一声道:“几个月前还整日地跑到我宫里来献殷勤,这几个月倒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派人去沈府问,竟连沈大人也不知你去向!”
他睨着沈墨九,质问道:“怎么,你说过的话,可是不作数了?”
“怎会?”沈墨九在他面前蹲下身来,耐心地解释道,“这些日子我是有别的事要忙,所以没来宫里。殿下放心,我既答应了会对殿下的腿负责,就绝不会食言的。”
景暮撇撇嘴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你既说有事要忙,那便与我说说,到底是何事,竟比我的腿还重要?”
沈墨九见他逼问,只得斟酌着答道:“方才郑大人带进来的那位姑娘,殿下也瞧见了,我如今……是在她身边寻了个差事。”
景暮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沈墨九,你很缺银子?”
“也……也不是很缺。”沈墨九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一时有些语塞。
景暮看着她,似乎思考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替我按一个时辰的腿,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
此时,御书房内。
白妙卿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伏身叩拜,声音平缓清澈:“民女拜见皇上。”
她的面前,坐着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当朝景元帝。
景元帝看了她一眼,眉眼间透着些疲累,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她:“那日孙百钱都对你说了些什么,跟朕说说。”
白妙卿如实答道:“回陛下,那日孙大人不过是与民女说了些家中琐事,若民女细细说来,陛下怕是会觉着烦。”
一旁的林嘉懿忙道:“陛下,这女子狡猾的很,陛下可千万别被她蒙骗了。”
景元帝斜睨着他,淡淡道:“这国库失窃一事是何等重要,你身为宰相,竟敢不告知于朕,这就不是蒙骗了吗?”
林嘉懿连忙跪了下来,解释道:“陛下,太子殿下怕您因此事忧思劳累,故命臣先查清此事再告知于陛下。”
“折腾了这么久,如今不还是一团糟!”景元帝眉目微冷,“传朕的旨意,此事即日起交由沈太傅协同大理寺去查,林相与太子,就不必再插手了。”
“……臣遵旨。”纵然心里万般不愿,林嘉懿也只得应了下来。
景元帝又细细问了白妙卿许多,觉得她知道的也确实就这些了,便命她退下,又叮嘱她切记不可对旁人提及国库失窃一事。
白妙卿出了御书房的门,轻轻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子总算放松了几分。她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念画,微笑道:“我们回去吧,没事了。”
她朝四周望了望,并未看见墨九的人影,不由得蹙眉道:“墨九还没回来么?”
“墨九姑娘刚从三皇子那儿出来,说在清暮宫前头的落欢池前等着白姑娘,再一块儿出宫。”一个小太监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朝她行礼道,“奴才这就给姑娘带路。”
白妙卿点了下头,她对这皇宫内的路不熟,倒是乐得有人带路。
小太监在前头引路,时不时朝两侧张望着,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白妙卿终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他走的这条路越走越荒凉,两侧除了些许久未修剪过的柳树,连间像样的殿宇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落欢池了。
白妙卿的脚步渐渐放慢,她盯着小太监的后脑勺,冷声问:“这是哪儿?”
“白姑娘忘了么?这儿是皇宫。”熟悉的声音自柳树后响起,郑玢负手朝她走来,脸上带着阴冷笑意,“白姑娘,别来无恙。”
他顺手扔给小太监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而后朝她慢慢逼了过来。
白妙卿紧紧地盯着他,一边缓缓地往后退,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她没想到郑玢会在皇宫里找自己的麻烦。墨九不在身边,她独自一人对上郑玢,无半分胜算。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未露半点惊慌之态,反而轻轻笑了起来:“郑大人还真是记仇。”
郑玢无暇与她多说,冷笑一声便抓住了她右手皓腕,狠狠按在一旁的树干上,“白姑娘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他另一只手拔出腰间佩刀,轻轻地在粗糙的树干上划了两下,“白姑娘放心,我这刀快的很,定会给姑娘一个痛快。”
白妙卿盯着他的脸,左手背在身后,轻轻地抖了抖袖子。
若能说些话让他分神……自己或许还有逃的机会。
她正欲开口说话,郑玢却忽然嘶地一声松开了手,一枚带着棱角的石子打在他的手腕上,震的他手骨欲裂。
郑玢面色阴寒地抬起头,面前却只有空荡的宫道和繁盛的垂柳。
沈清河隐在一株枝叶繁盛的垂柳后,轻轻掂着手里剩余的几枚石子。方才在御书房外瞧见那引路的小太监,他心里便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一路跟了上去,不想这预感竟真的应验了。
白妙卿见郑玢松了手,立刻将那把掉在地上的金纹刀踢远了些,左手衣袖轻扬,三枚泛着寒光的薄刃从宽大袖口中飞出,插进郑玢的膝盖。
郑玢双腿登时一麻,软软地跪倒在地。他一只手扶着树干,冷冷地看着已拉着念画跑远了的白妙卿,眉头愈皱愈深。
白妙卿身上,为什么会有沈家失传已久的淬骨刃?
明天回学校啦,刚回去会比较忙,所以这周(到下周四)暂时都是隔日一更~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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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遇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