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 第10章 10

沈乐绵觉得这是自己做过最荒唐的事，比小时候哭着说不要嫂嫂还要荒唐。

因为她现在正躲在一处满是蚊子的灌木丛内，头上还顶着几片树叶。

“你确定......我们要这样等他们出来吗？”沈乐绵犹豫地问。

宋琪拍掉一只试图咬她的蚊子，眼神十分坚定：“当然！难道你想让尤桑当你嫂子？”

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又上来了，沈乐绵脱口而出：“不要！”

说完又不由好奇：“但我们怎么阻止呀？”

宋琪动作僵住。

“呃......这个随机应变啦！”宋琪干咳数声，才不想承认她也是脑子一热。

“总之现在的任务是了解敌情，之后的事情之后再......等等等！他们出来了！！”

学校的广播站位置很隐蔽，门口就是一片树林，很适合做青少年向往又必须偷着做的事情。

久经沙场的宋将军可以笃定，那尤桑要是不趁机做点什么，就真的可以改名叫忧伤了！

狭窄的灌木丛缝隙只能远远看见一前一后两双鞋，沈乐绵忍着腿酸往前挤，问宋琪：“你能听见什么吗？”

宋琪低声道：“这不在听嘛！别急......”

沈乐绵心说怎么能不急，她哥马上就要被小妖精拐跑了！

一使劲，可算找到了个开阔的视野，正好能看见俩人的一举一动。

“任学长。”尤桑突然叫住他。

任逸脚步一顿，问道：“怎么？”

“今天辛苦了。”尤桑很自然地一撩长发，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淡淡棕色，沈乐绵甚至怀疑她偷偷染了发。

“看，这就开始撩了！”宋琪也挤了过来，气得直磨牙，“还不扎辫子！咱们班分就是这么没的！”

沈乐绵：“撩头发？”

宋琪差点没撅过去：“当然是撩人啊大姐！”

沈乐绵揪了揪自己的蘑菇头，闷闷地“哦”了声。

“你也辛苦。”任逸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沈乐绵的心“咯噔”一沉。

“没事我就走了。”任逸说。

尤桑眉梢一跳，又连忙叫住男生。

“那个，任学长！”

任逸只好再次停下，眉宇间隐约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尤桑略显扭捏，双手递上一封淡粉色的信。

“希望你收下这个。”尤桑说。

沈乐绵：“！！！”

宋琪无声地比口型：“我！草！”

任逸垂眸看了信封一眼，心中已经了然。

“不好意思，”他说，“高中毕业前我不打算谈恋爱。”

沈乐绵坠入冰窟的心一下子就复苏了，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简直想冲出去大喊：“听见没！我哥说他不想谈恋爱！”

女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高中毕业后也可以，我可以等。”

和任逸表白的女生不少，但如此执着的他还是头一回碰见。

任逸有些头疼，只好换个方式拒绝女生。

“你是几班？”他突然问。

尤桑眼睛一亮，以为自己有戏：“三班，初二三班。”

任逸点头，话锋却一转：“你认识沈乐绵？”

不远处的沈乐绵本人：“？”

尤桑：“......认识啊，怎么了？”

任逸插着兜，心想这就好办了。

“她是我妹妹。”任逸说，“你和我妹一样大，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吗？”

-

校园八卦像流感一样传播飞快，很快，一中初中部就多了无数心碎人。

“老娘宣布，从今天起，老娘失恋了！呜呜呜......”宋琪在班里抱着沈乐绵痛哭，“没想到我们最后竟是败给了年龄！连入场券都拿不到！”

“你就算是八十的老婆子，任逸也不会喜欢你的。”万辰峰在一旁落井下石。

宋琪：“......你滚啊！”

这个年纪的喜欢是不具有独占性的，几个好朋友可以共同喜欢一个男神，毕竟她们都清楚，有些人就像天上的月亮，可望不可及。

平时总和宋琪她们一起的还有几名小姐妹，沈乐绵挨个安慰后，现在已经雨过天晴，开始物色下一名男神了。

“我觉得高二学部的那谁，和那谁，也挺帅的。”

“高一的XXX也不错。”

“初四的OOO呢？”

“其实，总和任逸学长在一起的林祥学长，好像也挺帅......”

宋琪：“不要！！快逃！！”

或许是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尤桑第一次放下架子，也主动和同学聊天：“要我看，还是不要喜欢妹控了，他们对女朋友还没对妹妹好。”

“没错没错！”

“妹控不配有女朋友！”

“等等，所以罪魁祸首其实......是沈乐绵！”

莫名躺枪的沈乐绵：“？！”

“说得对啊！”众人恍然大悟，“要是没有沈乐绵，没准我们几个就有机会了！”

“快！姐妹们给我控制住她！我要‘报仇雪恨’！”

沈乐绵如临大敌：“哎哎哎——！”

说干就干，四五个女孩立刻泰山压顶般把一脸懵逼的沈乐绵堵在墙角，另几个飞快藏好她的笔袋水杯作业本，然后坐在桌子上嘎嘎大笑。

被放开的时候沈乐绵魂儿都快没了，又气又笑又想打人。

“你们......幼不幼稚呀！”

沈乐绵觉得她就是脾气太好，所以藏东西活动从小学二年级就没断过。

宋琪终于在书架找到最后一本作业，狗腿地献了上来：“齐啦！回家！”

沈乐绵翻了个白眼：“明明刚刚你藏得最欢。”

宋琪：“嘿嘿......”

高二学部从这周开始强制晚自习，无论走读住宿，所以任逸最早八点半才能放学回家。

沈乐绵开了车锁，和宋琪一起往家骑。

“你现在是不是特高兴，你不会管和你差不多大的女生叫嫂子了。”宋琪说。

沈乐绵想了想：“是挺高兴的。”

但好像也没那么高兴，只不过沈乐绵没去理会那种空落落的感觉。

骑到学校路口的时候，沈乐绵突然转了个弯，没走平时回家的路。

“等一下，”她说，“我想去书店买点东西。”

“用我陪你吗？”宋琪问。

椿镇的书店只有学校旁边这一家，他们住的村子是没有的，中途到处是农田，就更没有了。

沈乐绵摇头：“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好，”宋琪说，“那你小心。”

学校附近相对繁华，近几年多了许多小摊位，沈乐绵轻车熟路找到书店，清脆地喊了声：“伯伯好！”

“是绵绵呀！”

张伯这家书店开了有二十年了，这娃他算是从小看到大。

“又买文具？”他耳朵不太好，扯着嗓门问道。

“不买文具。”沈乐绵说，“我想买英语磁带......”

“嚯！洋文呐！”张伯呵呵笑着，从一排排书架上取下一盒磁带。

“你找找，要哪个？”

这盒磁带相当精美，一看就价格不菲，沈乐绵很快找到罗密欧与朱丽叶那盘，硬着头皮问道：“这个，多，多少钱？”

张伯一眼就看透了女孩，故意逗她：“这个可不便宜，进价就十块呢，就算伯伯疼你，也要卖十一块吧！”

十一块？！

沈乐绵瞪大了眼睛，这够她吃两碗凉皮了！

“那好吧......”她失望地垂下眼，“那我先不要了，伯伯。”

张伯不忍心再逗小孩了，摇着扇子大笑半天，又偷偷从暗处的盒子里掏出几盘没有外包装的磁带。

“这种便宜，”他颠着盒子说，“大伯卖你两块钱，你可以拿两张。”

“真的啊！”沈乐绵激动地问。

张伯冷哼：“大伯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谢谢大伯！”沈乐绵乐颠颠选好磁带，不过只要了一张。

交完钱便蹬上车消失在了小巷内，张伯只好远远地喊上句：“慢着点哎——！”

先前午休时雀跃的心情又回来了，沈乐绵“啪嗒啪嗒”跑进炒货铺，把还在做晚饭的阿婆吓了一跳。

“滴个亲娘！怎么这么高兴啊？”阿婆拍着胸脯问。

沈乐绵藏好那盘磁带，一边帮阿婆忙一边甜滋滋地说：“我要好好学英语！”

小丫头是越大越难弄懂在想什么，阿婆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算了，绵绵高兴就行。

“那就多吃点饭。”阿婆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晚上好有力气学习！”

谁知沈乐绵却犹豫了一下：“吃这么多不会胖吗？”

阿婆噗嗤一笑：“你才多大，还长身体呢，胖什么胖！”

沈乐绵：“......好吧。”

口袋里还装着“大宝贝”，沈乐绵三下五除二吃完饭，立刻颠儿着去刷碗。

厨房很快传来水流的哗哗声，没一会儿，沈乐绵又跟小陀螺似的一阵风转了回来，把阿婆“吃完”的饭碗也拿去刷了。

“我去学习啦！”沈乐绵期待地说。

阿婆略显呆愣地“哦”了声，眼睁睁看着女孩小跑着上了楼，“啪！”的一声房门紧闭。

阿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重新从柜橱拿出新碗，给自己又盛了半碗饭。

这娃，中了邪了！

-

沈乐绵也觉得自己是中邪了。

理论上来讲，广播台从来不播重复的内容，她买的磁带毫无意义。

但沈乐绵就是想买，并且她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

......

“What’s in a name? 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①

......

“Don’t swear with the moon,it changes often......”②

小录音机走走停停，沈乐绵一遍又一遍听着这句话，慢慢托着下巴，望向窗外那轮明月。

“东特斯维尔，维斯的，木恩.....”

蝇子围着灯罩飞了多久，沈乐绵就望了多久的月亮。

这个女声真好听，比尤桑不知好听几百倍。

但男声还是不如任逸好。

沈乐绵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从心底飘出。

像是酿了许久的酒被撬开一道口，陌生的同时，又诱惑着她再闻一些，再闻一些。

要是她说出的英语也和磁带里一样标准，要是今天坐在她哥旁边的人不是尤桑，而是她......

任逸也会像对尤桑一样，用那种语气管她叫“my love”吗？

“嘭嘭。”

房门响了。

沈乐绵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去关录音机，慌乱中又碰掉了桌角摆着的课本。

门外的人显然也听见了这动静，停顿了几秒后直接推门而入。

“没事吧？”任逸拧着眉，目光从一地课本，移到空荡荡的桌面。

任逸：“......这就是你所谓的学英语？”

“一点意外......”沈乐绵小声说道，不敢抬头去看男生一眼。

在任逸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脸已经变得像苹果一样红。

心口也好像快被心脏撞开似的，怎样都慢不下来。

年代特殊性，买东西还是要买正版（。

①What’s in a name? 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

②Don’t swear with the moon,it changes often，every month has it\'s own wax and wane; if you swear with it, your love will be like it perhaps?

节选自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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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