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北钟阜门。xinghuozuowen
小巷深幽,两间旧平房的门紧紧关闭着。
“效忠党国,效忠领袖。粉身碎骨,誓死抗战!”
此时,军统南京潜伏区新任领导已经全部到位。
区长钱新民。原军统南京本部特警课主任。
副区长尚振声,1938年春由**悄悄返回刚经历过空前浩劫的南京。
为掩护开展工作,尚振声租下玄武湖畔大树根8号一幢灰砖小洋楼,又在城北钟阜门内一小巷中租下两间旧平房作为秘密联络点。
军统南京新的领导班子已经形成。
“诸位。”
宣誓结束,钱新民直奔主题:“伪南京维新政府成立在即,上海方面传来喜讯,北平伪政府主席王克敏全权代表史清枝已经被干掉,这给了南北汉奸一个最沉重的打击……”
林璇也被召集参加了会议,当她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闪过了一丝骄傲。
那是自己的老上级孟绍原做的。
钱新民在那继续说道:“上海方面已经动手,维新政府开在南京,如果我们熟视无睹,一点事情不做,那只会引来耻笑。”
“已经有了目标了。”
尚振声一开口,钱新民立刻追问:“谁?”
“田七!”
“那个大汉奸田七?”
“没错,就是他!”
钱新民皱了一下眉头:“目标的确是个不错的目标,可是这个人非常狡诈,神出鬼没,听说那次中队长李鼎成包围了他,都被他给逃脱了。”
“是!”中队长李鼎成一点都没隐瞒:“那次我们一路跟踪,包围了田七,我们几乎就要得手了,可是田七却忽然拿出了轻机枪、冲锋枪、手榴弹……那么多的弟兄牺牲了……”
他的声音几乎哽咽起来。
“会报仇的,一定能够报仇的。”钱新民握了一下拳头:“老尚,干掉田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有把握?”
“原来没有把握,不过现在有个机会。”尚振声接口说道:“而且恐怕也是我们近阶段唯一一个干掉田七的机会了。我们的内线传递出情报,田七会被调回上海,他有一项任务,督办伪维新政府成立当天会场用品的采购工作,而具体负责采购的伪总务科科长魏光奎,已经被我们成功策反,田七将会在明天最后一次和魏光奎一起去检查货物。”
钱新民眼睛一亮:“具体的时间,地点。”
“明天下午2点,鼓楼,德长鑫贸易有限公司。田七这个人的胆子非常大,一般情况下从来不会带手下出门,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好!”钱新民大喜过望:“如果情报属实的话,这是我们绝好的一个机会。田七手上沾满了我们军统特工的鲜血,除掉,将会给其他的汉奸,以及伪维新政府一个沉重打击!”
从这些南京军统指挥官的脸上一一扫过:“老尚,由你担任总指挥,亲自安排刺杀田七。”
“是!”
“调集一中队霍坤和,二中队李鼎成全部特工,全部出动!”
“是!”
“报告。”
说话的人是刚刚升任第三中队中队长的林璇:“林璇请求参战!”
“你?”钱新民迟疑了一下:“你恐怕不太方便吧?”
“报告总指挥。”林璇的声音不高,但却非常坚定:“之前,在上海作战的时候,我一直都是田七的手下,对于他的很多事情我都非常了解。我知道总指挥顾虑的也是这一点,但是请放心,当看到田七的时候,我会毫不迟疑扣动扳机的。”
钱新民和尚振声低低商议了一会:“好吧,同意。”
“谢谢总指挥!”
“所有人员,一切都听副总指挥命令。”钱新民面色严峻:“需要特别注意的是,田七这个人不光狡诈,而且凶残,不要忘记他的外号,‘血狐’!”
血狐,田七!
……
田七在南京的汉奸中,一直以会享受而出名。
每顿饭,哪怕是一个人吃,也一定要四菜一汤。
刚来南京那会,日寇才占领这座城市,所有店铺关门,那天,田七想吃南京有名的盐水鸭,可怎么也买不到。
他居然调动了樱井特工队的特工,满城的找,终于把南京一个会做盐水鸭的有名的老板抓了出来,给自己做了一顿盐水鸭。
这也弄得樱井公浦哭笑不得。
田七喝了一口芙蓉鲜蔬汤,味道觉得很满意。
这汤底,是用六斤的老母鸡熬出来的,然后再配以鸡蛋、蔬菜。
所以叫“鲜蔬汤”,未免有些名不副实。
据说当年乾隆下江南那会,对这道汤也是赞不绝口。
专门给田七做饭的,是当初南京扬子饭店的大厨。
那时候,孟绍原劝扬子饭店的潘经理关店撤离,可是潘经理就是不肯。
结果日军进城,这家老字号的饭店就算被毁在了日军的炮火之中。
田七也是本事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居然把扬子饭店的大厨给找出来了。
要说这大厨,做的菜和马祥兴大师傅的没法比,但就这一道“芙蓉鲜蔬汤”,那做的叫一个地道。
为此,田七还到处派人找六斤重的老母鸡。
奢侈到什么程度?每只老母鸡熬出来的汤,只吃头道汤,鸡肉一块不碰。喝完了,剩下的鸡肉鸡汤一概不要了。
他的一切费用,是由伪南京维新政府承担,结果也让伪维新政府叫苦不迭。
每个月光是田七这位大爷的吃穿出行就是一大笔的费用啊。
伪总务科科长魏光奎一直都在边上恭恭敬敬的侍候着。
这些鸡,都是他魏光奎费尽心思弄到的啊。
“这鸡啊,也分种类。”
田七吃的有滋有味:“公鸡也能熬汤,味道特别鲜美,可惜啊,也得用六斤以上,在太湖边长大的公鸡,那才是最好的,但这实在不好找,所以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是,是,田先生体恤下情,不胜感激。”
魏光奎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把田七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太湖边长大的六斤以上的公鸡难找,难道每天一只六斤以上的老母鸡就好弄了?
“你知道为什么要在里面加蔬菜吗,魏科长?”
“不知道,还请田先生指教。”
“鸡汤太油,必须要用蔬菜去油,芙蓉呢,说的是鸡蛋,这鸡蛋配母鸡汤,母子团聚,乃是绝配。”
鸡蛋配母鸡汤,母子团聚?
魏光奎瞠目结舌。
“不光天天喝老母鸡汤,总也有些觉得腻味了。”田七忽然一声叹息:“明天我想换个口味。”
魏光奎心里一沉。
果然,就听田七说道:“明天开始,你去给我弄童子鸡,记得,两个月左右的童子鸡,放到锅里干蒸,就靠着蒸锅的水汽一滴滴,一滴滴,大概能熬出半碗汤来,南方啊,这叫做‘吊边炉’,小孩子大人吃了,那对身体是大好的啊。切记,那鸡肉是不能吃的。”
“是,是。”
魏光奎心里叫苦不迭。
童子鸡?
这南京都被日本人毁成什么样了?
好不容易现在略略恢复了一点生气,可依旧是百废凋零啊。
哪里去弄那么多的童子鸡啊?
这南京的老母鸡怕都被你田七爷吃光了,母亲都没了,找谁生孩子去?
听说你田七爷的出身也一般啊,可怎么当了汉奸,变得这么大的谱?
田七这才问到正题:“一会去德长鑫?”
“是的,田先生。”魏光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支票,恭恭敬敬的放到了田七的面前:“这是德长鑫朱利怀朱老板给您的一点意思。”
田七朝支票瞥了一眼:“意思?怎么个意思啊?五百个大洋?我田七穷啊,还真没见过五百个大洋。”
魏光奎心里一寒。
田七慢吞吞地说道:“我在上海的时候,有次在饭店里吃饭,服务生侍候的我高兴了,我从口袋里随便掏了一张支票出来,一看,哎哟,是一千块大洋的,你猜怎么着?我就随手赏给那个服务生了。”
你放屁!
魏光奎心里怒骂,你这根本是在胡说八道!
“可能今天这菜不新鲜?非得要厨子好好问问怎么回事。”田七放下了筷子:“回去告诉朱老板,我今天身子不适,下午就不去了。”
魏光奎心里一惊。
那怎么可以,军统那边都已经准备好刺杀了。再拖下去,恐怕有变。
他一咬牙,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田先生,这单买卖呢,压价太狠,朱老板那里也没什么赚头,您体谅体谅下情。这里还有五百大洋,不瞒您说,是朱老板给我的。您收下,等下次有了机会,我一定再让朱老板意思意思,多意思意思。”
“哎。”田七叹息一声:“本来我这身子吧……算了,既然是你魏科长求情了,我就勉强去一趟,以后呢,告诉朱老板,这意思,得意思到位了才是意思,要不然可没有意思了啊。”
“是,是,我一定把这些话转达给朱老板的。”
“成了,你先出去等着吧,我一会就出来。”
看到魏光奎走了出去,田七喝掉了最后一口汤,然后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两枝勃朗宁,几个弹匣,又拿了两枚手雷带在身上。
他喜欢独来独往,因为他需要随时寻找传递情报的机会。
可是,他也会严密的保护好自己。